19

原本以為這次會和雲霄做到最後一步,但結果雲火仍是沒有。是他不願意,還是不會?他不相信雲火不願意,但就是不會?無數的疑問在趙雲霄的心底湧出。自那天過後雲火仍如往常那樣早上吃過飯後去打獵,準備過冬的食物。他在平板書上找出冬天的雪景給雲火看,雲火對他點頭,說明這裏也有冬天也會下雪。

趙雲霄坐在洞口的邊上縫制衣服。當天下午,雲火就把恐龍皮拿了出來,要他給他做衣服。雲火也不再總變成獸形了,沒有衣服穿還真是不方便。趙雲霄已經給自己做了好幾身衣服了,內衣外衣,就是襪子、圍裙這些都有,也算是積累了比較豐富的經驗。給雲火做衣服自然沒什麽困難的。只是恐龍皮太堅硬,只靠爪子和骨刀太難裁剪,得靠雲火幫忙,所以速度慢了許多。

洞口的光線足,現在天涼了,直接坐在外面風吹得不舒服,趙雲霄就選擇坐在洞口,又有亮光又能避開秋風。雲火又出去打獵了,距離那天已經過了五天,趙雲霄覺得不是自己的錯覺,雲火雖然努力表現得很正常,但他能感覺得出雲火有心事。抛開雲火不做到最後那一步的事情,這幾天雲火只要一有空就會拿着手機瘋狂地給他拍照,還給他錄像。

雲火對手機的操作已經相當的熟練,相機、錄像、投影的功能他也很久沒有問過趙雲霄怎麽操作了,就是手機上的小游戲雲火都能玩一玩。現在那部手機已經完全變成雲火的。趙雲霄想問問雲火怎麽了,奈何他與雲火之間仍有很大的溝通問題,幾次之後都是無果。

割斷麻線,趙雲霄拿起做好的上衣,雲火不喜歡衣服帶袖子,覺得那樣不方便。趙雲霄只得把縫好的袖子又取下來,做成單獨的長手套狀的袖子,不然冬天露出胳膊多冷啊。上身做好了,接下來是下身。趙雲霄給自己做的是簡易的中褲,他不習慣穿裙子,總覺得裆下空空的別扭。他的內褲早就變成珍貴的棉布收起來了。

現在穿的內褲是拿輕薄的獸皮做成的,兩邊兩根繩子綁起一塊兩面三角形的布。雖然條件有限,但二十多年的習慣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改變的。好在有一個樂于幫他搜集各種材料的雲火,趙雲霄選材的種類也多了許多。

雲火一直覺得趙雲霄的褲子很奇怪,所以趙雲霄不打算給雲火做褲子。之前的那個獸人穿的好像就是獸皮裙,長度到大腿中。反正雲火打獵是獸形,也不存在走光不走光的問題,裙子就裙子吧。不過他得給雲火做長一點,雲火的那裏有點誇張。趙雲霄不由得臉紅,不敢再瞎想了。不過雲火變身之後衣服會怎麽樣?上回那個人好像變成人的時候身上就有衣服,難道衣服也可以變來變去?礙于語言不通,趙雲霄也只能等雲火穿上這身衣服後再尋找答案了。

這邊,巴赫爾回到部落後就立刻去見阿爹。康丁是部族的族長,也是巴赫爾和雲火的親阿爹,他的伴侶吉桑從兩年前開始就不停地肚子疼,巫師瓦拉檢查了很多次就找不到原因,最後,他只能接受吉桑要被獸神召喚走的這一悲傷結果。吉桑很虛弱地躺在木床上。他一吃東西就肚子疼,只能喝點肉湯。無法正常的進食,他很瘦,更沒有力氣起來操持家務,尤其随着天氣轉涼,他肚子疼的也更厲害了。自從他病倒後,家務就落在了父子兩人的頭上。

吉桑原本有一個很幸福的家,但自從他生下二兒子之後,這個家的幸福就破滅了。盡管二兒子離開部落已經很多很多年了,可每當想起被自己的丈夫趕走的二兒子,吉桑就會偷偷地傷心落淚。他明白丈夫的苦衷,又內疚他這個做阿爸的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還未成年就被趕出了家、趕出了部落,他是一個失敗的阿爸。他對不起他的孩子,盡管那個孩子是被獸神詛咒的,那也是他懷胎七個月辛苦生下來的,是從他的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自從二兒子被趕走之後,吉桑的身體就越來越不好了。康丁愛自己的伴侶,但是身為班達希部落族長的他有着他必須履行的責任和義務。他的孩子會給部落帶來厄運,吉桑不允許他殺了那個孩子,他只能把他趕走,他不能拿全族人的性命去冒險。

巴赫爾回來了,坐在茅屋中的康丁走了出來。巴赫爾說:“我找到圖佐了,告訴他阿爸病了想見他,圖佐沒有說回不回來。”

康丁對于那個兒子的反應并不意外,只淡淡地說:“我已經跟你阿爸說了,他不一定會回來。”

巴赫爾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圖佐的身邊,有一個雌性。”

“雌性?”康丁的情緒有了明顯的波動。班達希部落的規模在整個獸人部落中只能算中等偏下。和別的部落一樣,班達希部落的雌性稀少,未成年的雌性有兩個,成年未婚的雌性只有一個,而擁有雌性的家庭也不過十幾家。部族中很多的雄性要麽和別的雄性組成家庭,要麽去別的部族尋找雌性。

如果遇到天災或者野獸的襲擊,雌性是最容易傷亡的。所以整個獸人部落中雌性都是最珍貴的資源,也是各部落争搶的對象。雌性數量的多少決定着部落的繁衍和發展,非常重要。別看巴赫爾是族長的兒子,本身也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獸人,但他至今還沒有找到伴侶,因為部落唯一的那名未婚的雌性已經有了心儀的伴侶,可惜不是他。巴赫爾打算冬天過去後到別的部落尋找雌性伴侶,卻沒想到他竟然在弟弟那裏看到了一位異常漂亮的雌性。

“圖佐身邊怎麽會有雌性?”康丁疑惑不已,“是他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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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赫爾也同樣疑惑:“不知道,不過我看到那名雌性很依賴他,圖佐說那是他的伴侶。那名雌性很特別,不象是周圍部落的。”最主要的是特別的白,特別的漂亮。

康丁蹙眉道:“圖佐怎麽可以留一位雌性在身邊,他不知道是會招來厄運的嗎?而且白月都要到了,他要怎麽保護那位雌性度過白月?”

巴赫爾回道:“圖佐說他會讓那名雌性安全度過白月。”

“他有什麽辦法?”康丁很生氣,“沒有人敢拍胸脯保證一定可以讓雌性安全度過白月,他哪裏來的自信?雌性是屬于部落的,他怎麽可以私藏雌性!”

巴赫爾不得不說:“阿爹,圖佐已經不是部落裏的人了。他遇到雌性不帶回部落本來也是可以的。”

康丁還是很生氣:“他不是部落的人就更應該把雌性交給部落照顧。他會害了那個雌性的!”

巴赫爾也不知道說什麽,他承認那位雌性得到了他的注意,但圖佐已經說了雌性是他的伴侶,而雌性看上去也很喜歡圖佐,他不會去搶。只是阿爹說得也對,受獸神詛咒的圖佐會給雌性帶來厄運,會害了雌性,而且白月來臨之後,圖佐又怎麽保護那樣嬌弱的雌性安然度過漫長的白月期?

想了想,巴赫爾說:“阿爹,我再去找圖佐和他說明吧,如果他真的很愛那個雌性,我想他會把雌性送回部落的。”

“過幾天吧,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你。”康丁的聲音裏有着疲憊。和被獸神詛咒的獸人過多的接觸會招來厄運,巴赫爾今天已經見過圖佐了,他不放心讓巴赫爾短期內再和圖佐碰面。巴赫爾是下一任的族長候選人,他不能冒險。

巴赫爾對于自己的這個弟弟更多的也是恐懼,所以他沒有反駁阿爹的話,沉默地進了茅屋。昏暗的茅屋裏,吉桑躺在茅草床上異常虛弱。看到巴赫爾進來了,他的眼睛亮了亮,出聲:“你找到,圖佐了嗎?”

巴赫爾不忍阿爸失望,說:“他不在原來的地方住了,我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他,明天我再去找他。”

吉桑眼裏的光芒瞬間黯淡,一手緊緊捂着腹部,失落地說:“我也許,見不到他了。”

“阿爹,圖佐知道你病了一定會馬上回來看您的。您的身體會好的。”阿爸病得重,巴赫爾的心裏十分難過。

吉桑的眼角滑下淚水,氣喘地說:“他,恨我……我知道,他恨我……是我,讓他被獸神詛咒,都是我……”如果他能再忍忍,不在月紅之夜生下圖佐,圖佐也不會被獸神詛咒。吉桑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

“阿爸!”巴赫爾急忙安慰,“您已經盡力了。您是生下圖佐的阿爸,他怎麽可能會恨您。”

康丁這時候進來了,沒有哪個獸人能忍受自己的伴侶離開自己。自從吉桑生病之後,康丁也明顯的憔悴了。跪坐在吉桑的病塌邊,康丁說:“你要好好養身體,等到圖佐回來看你。”

“康丁……我對不起他……”

“這不是你的錯。”

康丁抱起吉桑,讓他靠在自己懷裏,輕拍他孱弱的身體。巴赫爾退了出來,這樣的場面太令人難過了。

“巴赫爾。”

正在難過的巴赫爾立刻壓下傷感,朝發聲處看去,然後恭敬地說:“瓦拉大人。”

部落的巫師瓦拉走到巴赫爾面前,低聲問:“你找到圖佐了嗎?”

巴赫爾往茅草屋看了一眼,往外又走了幾步,瓦拉跟上來。巴赫爾小聲回道:“我找到他了,他沒說回不回來。”

巫師的地位在部落中僅次于族長。他們要負責給部族成員治病、接生、祭祀儀式等,地位重要。只有雌性才能做巫師,巫師也有自己的伴侶,只是巫師生下雌性的後代,那這個孩子會繼承他巫師的身份。如果只有雄性的後代,那巫師會在部族中挑選合适的雌性為下一任的巫師,從小帶在身邊培養。

瓦拉今年四十六歲,很少有雌性能活過六十歲,也沒有人知道如果沒有天災或其他的危險雌性能活多久。每年的冬天,都會有很多雌性熬不過去。瓦拉看起來并沒有蒼老的痕跡,雖不像年輕的雌性那樣充滿了青春的活力,但他帶着成熟雌性的穩重。他唯一的兒子是個雄性獸人,叫烏特,今年二十一歲,比巴赫爾小三歲。部落唯一成年未婚的雌性梅倫就是烏特的未婚妻。

梅倫四歲的時候就被瓦拉選為了下一任的巫師,一直由瓦拉帶在身邊教授巫師的知識。梅倫今年十九歲,冬天過後,他就要和烏特舉行伴侶儀式了。因為圖佐的原因,吉桑和瓦拉的關系非常冷淡。因為瓦拉說圖佐在部落裏的時間越久,對部落的危害越大,康丁才會把年幼的圖佐趕出部落。而這次如果不是吉桑堅持要在死之前見一面圖佐,瓦拉也不會允許巴赫爾去找圖佐。

知道阿爸對瓦拉的心結,巴赫爾沒有把趙雲霄的事情說出來,只說打算過幾天再去勸說圖佐。瓦拉知道吉桑怪他,但他是巫師,要為部落的安全負責,就如康丁身上的責任一樣。他輕輕點點頭,說:“如果圖佐不回來,你好好勸勸你阿爸吧。”

“嗯。”也只能勸了。巴赫爾很矛盾。他希望圖佐能回來看看阿爸,也許阿爸的病就會好;又擔心圖佐回來後反而加重阿爸的病情甚至給部落帶來厄運。

盡管吉桑不喜歡自己,瓦拉還是去看了看吉桑,留下一些藥草然後離開了。吉桑窩在伴侶的懷裏淚流滿面:“我想在死之前,見一見圖佐,我想他……”

“……好,我會讓巴赫爾找到他。吉桑,你要堅持下去。”與長子一樣,康丁的內心也是矛盾的。他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見過那個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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