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3)
對自己被人迷戀而感到不可思議,此時看到B城那邊傳過來的這個女孩子的收藏和Q/Q聊天記錄,他依然是覺得不可置信,疑惑地說:“她們為什麽會這麽愛我呢,我覺得她們根本不是愛我,只是喜歡她們想要喜歡的人而已,然後把這個人強加到我的身上,我根本不希望被她們這樣喜歡,這讓我很困擾。”從小被追逐的Ali是一向不相信別人對他的愛的,這種言論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
小鄧聳聳肩,說:“夏總,你這話,已經涉及到哲學範疇了。你認為大家不是愛你,那她們是愛誰?或者,你有愛過什麽人嗎?你覺得你是愛她,還是愛你心裏的她?”
Ali因他的話一愣,沉默下來,從小至今,他受人追逐,只覺得煩惱,認為這打攪了他的正常生活,但他不認為自己沒有愛,他愛自己的家人,希望他們健康幸福,而因弟弟恬恬從小身體較差,他作為兄長,被教導要好好照顧他,自然對他有更多關愛。而他所認為的愛,也是這樣一種讓對方幸福的愛,而不是打攪人的愛。
Ali因事忙,回家比較晚,四處沒看到恬恬,不由問管家:“恬恬跑出去玩了嗎?”
恬恬是個很宅的人,朋友也不多,是很少出門的。他不在家,Ali便覺得奇怪。
管家回:“恬恬少爺上午便出門了,說去送陳帆。”
“陳帆是誰?”Ali沒有聽恬恬說認識這個人。
管家:“就是Rola。”
Ali一驚,他對Rola感覺談不上好,因他時常覺得Rola在審視他,那種審視,如同一個科學家在對着自己的試驗品一樣,這任誰也不會歡喜。
所以Ali不希望Rola在自己的附近,但偏偏恬恬和她要好,他才沒有在早前就辭退她。
他趕緊給恬恬打電話,沒想到恬恬的手機處在關機狀态,不過恬恬的手機上有他偷裝上去的微型定位器,無論手機在哪裏,都可以定位到。
他開了手機上的連接軟件,一向好用的軟件,沒想到這次失靈了,無法定位,他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己手機的問題,還是恬恬的手機出了問題。
他自己倒騰一陣發現不行後,只得趕緊找了程卓。
坐在書房裏,程卓拿着Ali的手機檢查,突然“咦”了一聲,說:“大少爺,你有在你的手機裏安裝微型定位器嗎?”
Ali愣了一下,心沉了下去:“我的沒有安裝。難道裏面有?”
程卓擡頭看他, “這下知道你為什麽走到哪裏都能被有心人跟去偷拍了。你的手機被人定位了,你手機拿去修過嗎?”
Ali皺眉細想,喃喃道:“這只手機只和親人之間用,一直沒換……”他想到兩三個月前,他的這只手機有天不見了,後來是Rola拿來給他,說他忘在要洗的夾克口袋裏了。
他的手機,就是從那次之後,好像信號總有點問題,有時候會聽到雜音,不過他沒有太在意,因為這支手機是他們三兄妹做的定制款,是一個系列,即使有雜音他也沒換。
好像正是從那時候之後幾天,他的偷拍照就被不斷往網上傳了。
程卓繼續檢查他的手機,又說:“這個是定位器和竊聽器一體的,大少爺,有人動了你的手機……你應該将手機拿給我定期檢查一遍。”
Ali此時已經站起了身來,他腦子裏突然嗡地一聲響,完全沒有辦法聽程卓再說什麽,既然這個手機可能是被Rola動的手腳,現在恬恬又和她在一起,而恬恬的手機又無法定位了……他出事了……
恬恬不見了,Ali慌亂起來。
夏家找了各種關系去找人,但恬恬和Rola失蹤已經近十二小時,哪裏那麽容易找到。
Ali一夜沒睡,最在意的人不見了的滋味實在難熬,再說,有謝晨妍被劃破臉、那位B城女孩兒古蘇淹死的事在前,Ali不得不擔心恬恬會受到傷害。
因怕恬恬會被傷害,一向不愛示弱的他,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媒體專門發布了消息。
他站在鏡頭前,神色憔悴,懇求兇手不要傷害他的家人,無論對方想要多少錢他都願意付,但請将他弟弟安然無恙送還給他。
Ali在媒體上發布的這個懇求消息一出,馬上就盡人皆知,大家也都知道恬恬被綁架了,于是都關注起來,還有不少人出主意,或者幫忙懇求兇手不要傷人。
而恬恬在暈過去兩小時後就醒了,他感覺自己被綁了起來,眼睛也被蒙上了,暈乎了很久,他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想要喊人,但嘴卻被貼上了,發不出聲。
四處一片寂靜黑暗,恬恬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死亡的恐懼讓他不知所措,不過他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希望能夠自救。
但想要動彈便非常困難,自救又何其艱難。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他又餓又渴,被綁的身體血液流通不暢,讓他覺得生不如死,他不斷在心裏喊着爸爸哥哥來救我,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夠得救。
Ali的聲明已經發出去幾個小時了,但是并沒有人聯系他索要贖金,而且嫌疑人Rola和失蹤的恬恬依然不見蹤影。
到中午時,Ali幾近崩潰,不得不又發表聲明,希望兇手能夠透露一點恬恬的狀況。
夏家的長輩都已經趕回家來,連老二西西也回了家。
當天下午,在Ali的聲明新聞下面的留言中,有一條屏蔽了ID的匿名留言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和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不過是被收養的孤兒,憑什麽能夠得到你的愛,我要他在你的身邊,卻不得不慢慢死去。”
這條留言被警方快速地轉給夏家看了,Ali當場愣住,“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而老二西西則更加冷靜,當即到Ali的微博上去貼上了這句話的截圖,并留言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居心,但是,若是你真的愛我,我不希望你是以這樣傷害我和我家人的方式。”
這條微博沒有收到兇手的回信,但是,卻有好幾個粉絲說知道恬恬可能是被誰傷害了,并在之後對警察自爆她們有專門的群,因為喜歡Ali而聚集在一起,她們甚至有組織地去跟拍Ali和別的同好共享,有些人很好,但有些人卻非常偏激,認為Ali是大家的,不願意他和別人在一起,所以有之前謝晨妍的事,又有這次恬恬的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恬恬總算聽到了一些聲音,啪地一聲,被蒙住的眼睛感受到了光線,一個顫抖的聲音叫他:“恬恬!”
這一聲對他來說,便是重生。
靠坐在醫院裏的病床上,打着吊針的恬恬對坐在病床邊的Ali感性地說:“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我以為我會那麽死掉。”
Ali強忍着眼淚,故作輕松地笑道:“那是因為我比較厲害,我想Rola應該是把你藏在家裏哪裏了,這樣我們近在咫尺,我卻不知道你在哪裏,這更能滿足她的報複心理。幸好我猜到了她的想法,把你從傭人樓裏的地下室倉庫裏找出來了。我可以去做心理分析師了,對不對?”
恬恬捧場地笑着點頭,Ali盯着他,眼神漸漸變得幽深,他欠身将恬恬摟住,“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的聲音裏帶着劫後餘生的感概和珍視。
恬恬則說:“唯知死方知生,所以這次的事情,雖然很害怕,但是我也明白了很多事情,覺得不虧。”
Ali教訓他道:“有因這種事覺得不虧的嗎。家裏要擔心死了,要是你真的出事了,你讓我們怎麽辦。”
恬恬趕緊點頭:“是,是,我只是不想讓你們再擔心了,不用擔心我有什麽心理陰影,我一切都很好。”
Ali看着他,恬恬從小到大都很乖巧,從不給人添麻煩,但反而是這樣,更讓人擔心。
不過,他卻沒有辦法再教訓他,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這時候,病房門被西西推開了,她捧着花,道:“Rola沒有被找到,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不過之前晨妍的案子和落水的古蘇的案子有眉目了,”她又對Ali說,“沒想到你的粉絲們可以那般兇殘,簡直和邪教組織一樣,那個古蘇,是被她們當叛徒處置了。我覺得你以後還是應當多和粉絲互動,不要讓有心人利用和你接近來控制她們。”
說到這裏,她又嘆道:“哥哥,你以後結婚怎麽辦?我覺得你的粉絲會瘋掉。”
Ali說:“她們的愛是有期限的,等我要結婚的時候,她們一定已經對我失去興致了。”
Ali說得平淡,對此一點也不擔心。
西西則說:“從沒想過,你是這般無情的人啊。”
Ali瞥了她一眼不答,而恬恬則笑起來,Ali自然不是無情,而是不願意相信會帶來傷害的愛而已。
兩年後,Ali到H市參加商業論壇,陳帆混跡記者中,被捕。
麒麟書院
南枝
麒麟書院坐落在卧龍山下,澤水從書院前方經過,流水湯湯,不舍晝夜。
這裏出過不少舉人進士,甚至昭元三年己醜科的狀元郎也曾在這裏就讀,這裏的山長劉弼更是名滿天下的大儒,因不滿朝中奸臣當道,忠良受打壓,便辭官歸鄉,在卧龍山下辦了這個書院,書院創辦十幾年,便名聲大盛。不僅周邊縣府學子前來求學,甚至有他省的學子不辭辛勞數千裏趕來拜在劉弼門下。
麒麟書院最初是三間不大不小的茅草房,在十幾年後,已經是一座兩進的大院子,不過,這大院裏的數間大屋都是用作教授學問的教室,并沒有提供給學生住的宿舍。
到麒麟書院來求學的書生,大多家境頗殷實,甚至不乏官宦世家子弟,有些人為圖方便,便在麒麟書院左近修了一些簡單的房屋居住,又有一些小販前來售賣東西,如此,便讓這本來荒涼的澤水畔卧龍山腳顯出了幾分熱鬧來。
趙澤住在距離麒麟書院兩裏路的齊家村一戶農家家裏,每天一大早提着書籃到麒麟書院上學,他現年虛歲十九,去年剛考中了秀才,十八歲的秀才,也算是年輕俊彥,受人敬佩。且他頗有才學,不然也不可能被劉弼先生看中,可以留在麒麟書院讀書。
只是,他是家中庶子,雖然大雍朝律法裏寫明嫡庶皆有繼承權,庶子同嫡子一般可以分家産,可以上學,在這種情況下,庶子的地位應該是頗高的,但是,在南方一帶,大雍律的這條律法卻并不能被好好執行,庶子大多被歧視,很多在家更是被當成奴仆,能夠上學的則少之又少。
因此,作為庶子的趙澤雖然學問頗佳,在家也并不大受待見,甚至在麒麟書院,他也是受排擠的。
原因無他,他上面有一位長兄,這位長兄名趙甄,乃是尋陽趙家四房的嫡子嫡孫,親舅舅在朝中更是身居高位,這種人,即使是纨绔子弟,也會有不少人奉承,更何況他乃是一位勤謹好學學問絕佳的翩翩才子,更是在前年十九歲時就考上了舉人,本會去京城參加會試,只因想讓學問更加精進取得好的名次才留在麒麟書院裏繼續就學,這位出身好、長相佳、人緣好、學問好的長兄自然将趙澤比了下去。
他人有心讨好趙甄,在得知趙澤是他庶弟,且在家中不受歡迎後,待趙澤就頗冷淡。
趙澤一向沉默,性情寡淡,和這些同學也沒有太多來往,每日不過是往返于住處和書院之間,勤學苦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考中舉人進士。
趙甄在麒麟書院就讀,身邊跟了兩個照顧起居的老仆,又有一個書童,趙澤則是只身一人,不過是當家主母容不得他,能讓他來讀書已是格外開恩,想要其他待遇,便不大可能了。
趙澤一手抱着包着書本的布包,一手提着裝着筆墨硯臺的籃子,要跨進麒麟書院大門的時候,正好和從另一邊到來的趙甄相遇。
趙甄正和幾個同學邊走邊讨論學問,本來沒有注意低頭往前沖的趙澤,他那書童墨山卻看到趙澤了,大聲一喊:“澤少爺。你早啊!”
這一聲喊,讓趙澤只得停下腳步,站在一邊,讓趙甄他們先走。
趙甄看了他一眼,他便也不好裝作沒看到他,只得對着幾人問了一聲好:“大少爺,浩清兄,光邦兄!早!”
趙甄微微颔首,邁開步子先走了,字浩清的陳明軒和字光邦的劉祖德則多看了他兩眼,這才走了。
這幾位學問不錯的學子待趙澤雖然不熱絡,倒也不至于會和他刁難,但下面的仆人,卻多很勢利,看人下菜碟的事常有。
有人說道:“趙家主母真是寬宏大量,讓庶子也到麒麟書院來讀書。”
另外一人還說:“聽說他生母是妓子出身,就是因為他生母抱着他找到趙家老爺跟前去,才讓趙老爺被彈劾丢了官職。”
“趙老爺就認了他是趙家的子孫?”
“聽說是長得和趙老爺很像。”
“姨娘生的,也難怪總讓人覺得畏畏縮縮,哪裏有趙家大少爺的風采氣度呢。”
“你說是姨娘生的,倒是擡舉他了,聽說他生母根本沒有進到趙家,趙家只認了他,把他生母趕走了。”
“呀,當真?”
“怎麽不當真,尋陽當地誰人不知!”
趙澤本來不想理睬這些背後的閑言碎語,但實在太難聽了,他走進了院落大門,又折返了回來,站在門口朝那幾個嘴碎的道:“背後議論人,實乃小人行徑。”
曹家的家仆曹全仗着主家門庭顯赫,特別嚣張,朝趙澤道:“妓子所生,還不許人說說了,再說,我們可沒有背後議論,我們當着你面議論,你又奈何。”
趙澤氣得面色發紅,但卻不慌不忙,井井有條地将手裏的書籃放在地上,又将包着書的布包放在地上,這才起身來,幾大步朝那個不過二十出頭的曹家家仆沖過去,一巴掌招呼到他的臉上,趁着他尚未反應過來便是一攘,把他攘倒在地,又是一腳踢過去……
只因趙澤平素太過沉默,沉默到給人低眉順眼沒有存在感的地步,衆人皆以為他好欺負,他這般突然揍人,衆人最初都沒回過神,那家奴被踢了兩腳,嗷嗷叫的時候,大家才上前去幫忙,把趙澤拉扯開了。
趙澤朝那個曹家家仆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記清楚了。”
說完,轉身過去提了自己的籃子拿了布包往裏面的授課堂去了。對這些心思委瑣之人,他根本不願意同他們浪費口舌。雖然書院不允許打架,他也只想用拳頭解決這種事。
趙澤打了曹家家仆曹全,打了也是白打。雖然他是妓子所生,在趙家不受待見,但他畢竟有秀才功名,身份也是主子,這些做奴才的,誰能拿他怎麽樣。
不過,雖然曹全無法對趙澤還手,但不代表他沒法子整一整趙澤。
當天他就在他的主子曹一鳴跟前搬弄是非,說了自己被趙澤打了的事,還說:“他一個妓子所生的庶子,即使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卻完全不看少爺您的面子,也不看看曹家的體面,伸手就打我,實在是不把曹家,也不把少爺您看在眼裏。大家都看到了他打我,說不定以後墨山、劉橋他們在背後要說咱們曹家好欺負呢。”
曹一鳴本就是性格比較魯莽的人,不然也不可能養出這般刁奴來,此時聽曹全一挑撥,他就怒不可遏,說道:“他趙澤是什麽東西,他家兄長都看不上他,一個妓子所生的奴才,中了個秀才就認為自己了不得了,我的人他也敢打!”
曹一鳴雖然不準備放過趙澤,但是在幾位老師在書院裏時,他卻是不敢鬧事的,等到下午下學了,他才找了收拾東西準備回齊家村的趙澤,說:“晚上戌正到折柳亭來,你敢不敢!”
趙澤擡頭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他,拿起東西就要走,曹一鳴攔住了他,說:“喂,我是看在你是明之兄的弟弟的份上,才叫你去私了,不然我把你今日打人的事告訴劉弼老師。”
趙澤站住了腳,說道:“奴肖其主,揭人陰私,是君子所為?曹兄,你還是先回去好好管教你那奴仆吧。你要去告訴劉弼老師,你也只管去。”
曹一鳴被他氣得眼睛大瞪,說道:“你晚上敢不敢來?要是不敢,只管直說。”
趙澤冷眼看他:“你要做什麽?”
曹一鳴道:“你晚上來了,你今天打曹全的事,我們就一筆勾銷,以後我也不會再讓曹全叫你妓生子。”
趙澤白了他一眼,離開時則說:“我為什麽不敢?”
終究是答應要去。
趙澤知道他是想整自己,不過他也不怕他。
趙澤看着沉默寡言斯斯文文,其實頗會打架,別人一般二般的挑釁,他一向是無動于衷的,無他,從小到大受歧視太多了,早就練出了金剛鐵骨來。
趙澤離開後,有人找到趙甄跟前,說:“曹一鳴約了趙澤晚上戌時正在折柳亭見,怕是要整他。你還是去勸一勸吧。”
總歸趙甄是趙澤的兄長,雖然兩人看着隔閡頗深,即使同在一個書院,也幾乎沒有交流,但告訴他一聲總是好的。
趙甄卻道:“別看趙澤瘦得沒幾兩肉,卻頗能打架,在家裏時,不少家仆挨過他打,無須擔心。”
沒想到趙甄會這麽說,那同窗聽後笑着搖頭走了,折柳亭距離書院不遠,即使是戌時,也不是無人經過之地,想來曹一鳴約了趙澤過去,也不會太過分,這種事,本來就是私下裏解決了就好,不關他們的事,當然也就不要過分攙和了。
此日正是月初,天上沒有月亮,到戌正時分,四處便已黢黑。
趙澤提着一盞風燈往折柳亭而來,其實,他是可以不來的,只是他要是不來,倒像是怕了曹一鳴,以後要任由他們欺負了,所以他不得不來。
伴随着澤水水流聲,趙澤一路到了折柳亭,曹一鳴已經在那裏了。
他坐在亭中石凳上,桌上擺着幾盤涼菜,還有一壺酒,風燈的光芒淺淡,他邊吃邊等趙澤。
趙澤目光只在他身上,往亭中走去時,突然,一盆水從側面樹叢裏潑過來,趙澤沒有因曹一鳴的閑散姿态放松警惕,當即往後面退去,雖然避開了被這盆水直面潑來,卻依然被濺了一些水在衣擺上。
趙澤一聞,就知道這肯定不是好水,不知道是洗澡水還是洗衣裳的水,而且馬上還有第二盆水迎接他,這下他是真惱了,将手中的風燈往那潑水的奴才面前一擋,擋住了對方要潑的動作,随即便是一腳踹過去,他的腿長,正好踹在對方的腰上。
曹一鳴是個瘦弱書生,身邊的奴才雖然平常多有仗勢欺人的行徑,但畢竟只是書生的跟班,根本不會打架,被趙澤一踹,就哐當摔在了地上,手裏的水盆子也摔在了自己身上,帶着騷味的水撒了他一身,看來這些奴才實在缺德,肯定撒了尿在水裏,現在卻也只是禍害了自己。
曹一鳴沒想到趙澤看着瘦不伶仃,卻還很有兩下子,他當即一驚,因為書院有規定,不能打架,所以,他只是想讓兩個家奴随便教訓趙澤一下,沒想到兩人都被趙澤避開了。
他還來不及做些什麽反應,趙澤已經給了擋在他前面的那個奴才兩下子,讓他和摔在地上那個湊成了一對,然後三兩步走進了涼亭,他将石桌上的幾盤吃食全都掀到了地上,對曹一鳴怒目而視,“家奴毫無口德,嚣張跋扈,你也毫無氣度,弄出這一套來,以為我好欺負,我會怕你?”
曹一鳴站起身要推他,“你本來就是妓子所生,還不讓人說了?”
趙澤擡手就要給他一巴掌,曹一鳴剛才看到了趙澤的厲害,當即往旁邊躲了一下,腳下踩到了趙澤掀到地上的豬嘴肉,鞋底打滑差點摔一跤,趙澤便沒有打他,反而拉了他一把,趙澤放過他,主要還是怕打了他,到時候老師怪罪。
曹一鳴的兩個奴才此時已經跑進了涼亭來,要護主,但兩人身上都染上了尿騷味,曹一鳴反而嫌棄他們,說道:“趕緊去洗了換衣服,好臭!”
兩人猶猶豫豫不要走,怕趙澤對曹一鳴不利,但曹一鳴已經看出趙澤不敢亂來,他便又像趕蒼蠅一樣地趕他們,“趕緊走,趕緊走,臭死了。”
兩人只好跑回去換衣服去了,趙澤則對曹一鳴說道:“最好把你的奴才們管好,還有管好你的嘴。”
曹一鳴比趙澤大了兩三歲,被他教訓便非常不忿,怒道:“你一個妓子所生的庶子,嚣張什麽。”
趙澤作勢要打他,他趕緊往旁邊躲了躲,趙澤對他冷笑一聲,說道:“十年後,咱們再來看出生。”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走下涼亭後,他又回頭再次對曹一鳴說了一聲:“有本事你再讓你那奴才亂說,下次我定把他嘴巴抽得說不了話。”
曹一鳴本來還想回他兩句,但趙澤很快就走了,他只得站在那裏幹瞪眼,畢竟是弱書生,不敢和趙澤打架。
趙澤從折柳亭離開,因為沒了風燈,只得抹黑回住處。
遠遠看到前面路口站着一個提着風燈的高瘦身影,走近了發現是他的兄長趙甄。
趙甄面色冷淡,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沒有多說話,提着風燈轉身就往前走去。
趙甄住在書院旁邊不遠的一處院落裏,這處屋子是之前的某個學生修的,現在讓給趙甄住了。
兩人住處不同,自然也不是同一條路,但趙甄所走的卻是趙澤回住處的路。
趙澤看着兄長的背影,知道他是要送自己回去,他一邊跟上去一邊說道:“大少爺,路不遠,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趙甄卻沒有應他,只是說道:“趕緊跟上。”
趙澤只得不再說話,低着頭跟在他身後往前走,之前對着曹一鳴那般嚣張,現在在趙甄面前卻像只鹌鹑似的,縮着腦袋走路。
一盞風燈的光亮只夠籠罩小小一截道路,但這點燈光,卻如趙澤心中的月亮。
——他的确是妓子所生,他的生母抱着他找到趙家去時,他只有一歲左右,當時趙四老爺才剛為母守制結束,要回京任職,就因為他的存在,言官向上一告,說趙四老爺在為母守制期間嫖妓,甚至有了孩子,趙四老爺自然便沒法再入仕途,只得在家中做了一個富家翁。
他的生母後來怎麽樣了,趙澤并不清楚。因他的出生,他在趙家,當然也不受待見。
雖然兄長趙甄一向對他冷淡,但他知道自己能夠讀書,全耐趙甄在老爺子和主母跟前說項,所以他知道他這個兄長是面冷心熱,待他不差。
一直走到了齊家村的村口,趙甄才停下了腳步,說道:“前面的路,自己去吧,我回去了。”
趙澤說了一聲“多謝大少爺”,才往前面走了。
村子裏有些人家還點着油燈,燈光透過窗紗映出來,可以照到路,他往前走了一截,再回頭去看,發現趙甄這時候才提着燈離開,他心裏一暖,快步往前走去。
趙澤并不同他的房東住在一處,而是從側面另開了一個院門,進了單獨的小院落後,裏面是三間屋,一間卧室兼書房,一間堂屋,一間廚房。
他雇了村裏一個老媽子為他做飯,每天倒也有熱飯吃,不過此時回來,老媽子自是已經回家去了,他關上院門,進了屋,冷清的屋子并不讓他覺得寂寞,因為他從來就是一個人,早已習慣。
他稍稍洗漱收拾後就爬上床睡了,為了不傷眼睛,他晚上并不經常看書。
正睡得酣暢時,外面傳來了嘭嘭嘭的敲門聲,還有人在大喊:“趙澤,開門,快開門,再不開門,我們砸門沖進去了!”
趙澤被這聲音驚醒,不得不起身披了一件外衫就出去開了院門,剛把門闩打開,門就被撞開了,要不是趙澤反應快趕緊讓開,非得讓門給撞到。
趙澤還來不及發火詢問是什麽事,就有幾個人一擁而上,把他給逮住了,曹一鳴的那個家奴曹全死死拽住趙澤,哭嚎道:“就是他,是他殺了我家少爺。”
趙澤莫名其妙,想要掙紮,但幾個人把他制得死死的,卻是掙脫不開,只得任由他們把自己逮住了,問道:“到底什麽事,大半夜闖到我這裏來抓我是怎麽回事!”
曹全嚎道:“我家少爺死了,我們離開時,只有你和少爺在亭子裏,肯定是你殺了我家少爺。殺人償命,你償命來!”
他說着,就要沖過來打趙澤,但是被另外的人給喝止住了,有人說:“先不要動私刑,已經有人去衙門報官去了。”
雖然衆人吵吵嚷嚷,你一句我一句,趙澤倒是聽明白了,便是曹一鳴死了,這些人說是他殺的。
趙澤不得不辯道:“我沒有殺曹一鳴,你們走後我就走了。再說,我殺他作甚。你們不要誣陷好人。”
曹全道:“怎麽不是你殺的,我家少爺只是說了實話,說你是妓子所生,你就懷恨在心,你今兒上午還打過我,晚上少爺約你去亭子裏相見,你又打過我和曹耿,你不要不承認,我們身上還有傷呢。”
來抓趙澤的,是書院的仆役和另幾個學子的仆人,年紀最大的事書院裏的管事,大家叫他秦伯。
秦伯阻止了一堆人吵吵嚷嚷,說道:“曹公子到底是怎麽死的,現在還沒有定論,我們只是先把趙公子帶過去再說。”
趙澤雖然不喜歡曹一鳴,倒也不認為和他有仇,自然沒有想過要他死,現在聽這些人說曹一鳴已經死了,他又震驚,又不可置信,一時間也沒有反抗,他認為人不是自己殺的,這些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栽贓到自己身上。
趙澤就這麽被扭到了麒麟書院的門口,山長劉弼這幾天正好出門會友去了,剩下另一名學貫古今的大儒常啓東在書院授課,但他現在也沒在這裏,而是住在距離這裏幾裏路的縣上。
曹一鳴的屍體已經被擡到了書院的正院,不少人都在外圍圍着,看來,他死了這件事已經傳開了,衆人都跑來查看情況。
不僅僅是住在書院周圍的這些學生和他們的仆人,距離這裏較近的齊家村裏的有些村民都跑來了。一大群人圍在書院門口,向裏探看情況。
趙澤要求去看看屍體,但曹一鳴的兩個家仆曹全和曹耿都不讓他去,在一番讨論之後,将他關在了一間教室旁邊的小茶室裏,由曹全和另外一個學生的仆人錢六在裏面守着他。
因為趙澤已經有秀才功名,曹全雖然想給趙澤一點顏色看看,但在沒有給他定下罪名之前,卻不敢對他過分,他只是不斷對趙澤咒罵,說他殺了他家少爺,不得好死。
趙澤問他他家少爺是怎麽死的,屍體是在哪裏發現的,是什麽時候發現的,他則一律不回答他,只說人是他殺的,他怎麽會不知道。
只把趙澤氣得咬牙切齒,又拿他這個欺軟怕硬的愚奴沒有一點辦法。
所幸天很快就亮了,這是麒麟書院設立教授學生以來發生的第一例死人案,死的還是頗有家世的學生,縣上知縣一大早還在床上就被驚動了起來,親自帶着主簿、衙役和仵作等人前來了書院。年屆六旬的常啓東也很快來了,甚至還有人去鄰府通知劉弼回來。
在知縣、主簿和仵作等人查看了曹一鳴的屍體和案發現場之後,知縣高承祚要求将趙澤帶到書院的大堂。
麒麟書院的大堂修建得頗為壯觀闊大,典雅不俗,裏面供奉着幾位先賢的畫像。
現在,大堂裏面放着曹一鳴的屍體,書院的幾十個書生都圍在大堂裏,除了他們,還有他們的仆人,又有書院的仆役和管事也在。加上縣上衙門來的知縣主簿衙役等人,本來寬闊的大堂一下子就顯得有些逼仄了。
趙澤被押到了大堂上來,看到這裏這麽多人,趙澤本來平靜鎮定的心也不得不有了一些緊張。他的目光四處掃了掃,卻沒有在這些人裏看到他的兄長趙甄,他的心不由更緊了一些。
知縣高承祚坐在上位,又請了常啓東坐在了他的旁邊。
高承祚并沒有讓趙澤下跪,反而讓一直押着他的仆役松了手,說道:“你就這樣站着回話吧。”
趙澤松了松胳膊,對着高知縣拱手行了禮,“學生拜見縣尊大人。”
又說道:“還請縣尊大人明察,學生并未殺曹一鳴,曹一鳴到底是怎麽死的,學生完全不知。”
高知縣說道:“現在不确定人是你殺的,但是,你的嫌疑最大。”
來到了堂上,趙澤才從高知縣的口中知道曹一鳴到底是怎麽死的。
前一晚,曹一鳴的兩個家仆曹耿和曹全因為污了衣物,便離開折柳亭回他們的住處去洗澡換衣裳。因為曹一鳴住得距離折柳亭頗遠,兩人回去洗澡換了衣物再回折柳亭時,便已經是戌正三刻過了,兩人回到折柳亭并沒有看到人,以為曹一鳴已經走了,就又往書院方向去找人,但是問了幾個和曹一鳴交好的同窗,都說曹一鳴沒有去過,他們只得将周圍的每戶人家都問了,都說沒看到曹一鳴,兩人這才覺得奇怪起來,再次回折柳亭去,沒想到就在折柳亭下靠近澤水一邊的草叢裏發現了曹一鳴,但這時候曹一鳴已經死了,應該是被人一把推下折柳亭的臺基,臺基很高,他摔下去,後腦勺正好磕在了下面草叢裏的大石頭上,就這麽死了。
按照曹耿和曹全的描述,曹一鳴應該是在兩人離開後到戌正三刻回到折柳亭這段時間裏被人推下涼亭摔死的。
在這個時間段,只有趙澤和曹一鳴在一起。
曹全哭得滿臉淚,指着趙澤道:“縣尊大老爺,就是趙澤殺了我們少爺。他看着瘦,其實很有一把力氣。昨天上午在書院大門口,他才打過我,昨晚上,他又打過我和曹耿。他也要沖過去打我家少爺,肯定是我和曹耿走了後,他把我家少爺推下了亭子,他殺了我家少爺,他就是殺人兇手。大老爺,殺人償命,還請判他的死罪。”
周圍圍着的學生和他們的書童仆人也都随着曹全的話看向趙澤,按照曹全的話,的确是趙澤殺人的可能性最高。
有人站出來作證,說:“趙澤力氣的确很大,我們兩個人才擡得動的桌子,他一個人就能搬動。”
還有人說:“他昨兒上午一下子沖到曹全跟前,一巴掌甩過去,曹全的臉都腫了,又伸手一推,就把曹全推到了地上,我們都看到了的,他的力氣真的很大,随便就能把人推倒。”
知縣高承祚看向趙澤,說:“在幾位聖人面前,你可不能說謊。是不是你把曹一鳴推下了亭子。如果只是誤推,本官倒可以寬大處理。”
高知縣剛說完,曹家的家仆就不樂意了,曹全已經道:“大老爺,他肯定是故意殺了我家少爺,怎麽能夠寬大處理。我們已經派了人回曹家去,曹家馬上就會有人來,您寬大處理,曹家可不會樂意。”
高知縣因曹全的威脅而不高興地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而趙澤說道:“高大人,雖然您說了會寬大處理,但學生真的并未推曹一鳴,我離開折柳亭時,曹一鳴還好好的。”
高知縣道:“那你可有人證證明這一點。”
高知縣剛說完,曹全就咋咋呼呼地大聲說:“人就是他殺的,他肯定沒有證人。當時就只有他和我們少爺在,哪裏來的證人。”
高知縣皺眉瞥了曹全一眼,他作為進士及第而選官做的知縣,骨子裏對這些仆役是看不上的,所以曹全每每出言打斷他的話,讓他很不滿。
他身邊的常啓東看出了他的不豫,便對曹全說:“你先不要說,讓趙澤說。”
趙澤目光又四處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