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仙尊有罪
齊木抑制不住激動,下意識地沖向淵落身邊,卻在看清正臉的剎那,心底沒來由升起一身寒意,果不其然,近身的剎那一道巨力以淵落為中心猛地向外擴散,齊木被推出去數米,毫無抵抗之力!
淵落只身立在火海中,黑發黑衣,群魔亂舞般讓人膽寒,沒有刻意魂力威壓卻依舊壓抑。
“擅闖禁地是死罪,又或者說這才是你的目的?”
齊木渾身冰冷,這才看到了遠處石碑上大大的禁地二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與銘刻天地間的神紋相通。這是死地,進者必死。
有什麽不對,為什麽剛才踏足時安然無恙。
“尊上,我本來是在寝宮等您,然後睡着了,”齊木面上波瀾不驚閃電般躲閃,手握着卷軸隐于袖中,左臂光裸慘不忍睹,頓時急了:“莫名其妙就來到這兒,然後看到了……”
淵落眸光冰冷,那雙眼睛如暗夜無光的天穹,堪破世間種種,僅僅是看着,就讓人說不出半句假話。齊木不懂他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但這人竟敢把仙尊囚禁,那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出來的!
“你看到了什麽?”不帶絲毫感情,口吻不準許絲毫忤逆。
突然間他對自己無理由的縱容,時不時流露出的情緒,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齊木想到了禁地中那人,以及最後讓自己渾身僵硬的那句話,大腦陣陣空白。發幹的嘴唇抖了抖。
“尊上,我看到了仙尊。”
熾熱火焰湮沒了身體,血肉燒成焦黑愈漸猙獰可怖。那一刻說出來甚至帶了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複雜的情緒,堪堪破壞了臉上的從容。
淵落似乎沒有半點反應,只是原本蓄勢待發的殺伐微微收斂。臉隐于玄黑面具下,看不到絲毫動容。然後聽到他說。
“仙尊有罪。”
一樣的語氣,理所當然的姿态,仿佛天地間他有那個資格為其定罪。
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沒有哪一刻更加憋屈。齊木胸口起伏,手抖着把卷軸收入空間,完全打消了詢問此人的念頭。
“仙尊功德無量,他無論做什麽都将能大道寬恕,沒人有資格對他有任何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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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作者,無關于這個故事如何情節如何,設定不可改變,那是不可能存在于三次元的人,真真公正無私超脫于世的存在,功參造化,這是不變的事實。
淵落猛地擡眸,就那麽看着火舌将齊木吞噬,後者第一次忤逆他,竟是在臨死的情況下。
“真身不複,早已被世間遺忘。你、懂些什麽。”
火光蒸騰,那人始終袖手旁觀,齊木被烈焰灼燒靈魂幾乎湮滅,意識愈加模糊,聽到這句語調稍變的話,不只是哪裏來的氣力,吼了出來,嗓音沙啞。
“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為您囚禁他的理由,魔尊哪怕獨尊于世,您也不可能取代仙尊!”
意識還在,模糊中看不清淵落的動作。脫口而出之後有些懊惱,他不是作者不是創始人,此時此刻他不過是個小主角,在這些大人物中掙紮求存的小角色罷了,那些人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都與自己無關。只是仙塵說的話,不知為何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讓他變得不像自己,現在是淵落都不站在自己身邊,所能依靠的人唯有自己而已。
話音剛落,齊木暗自嘆了口氣。比起與兇獸厮殺,直面尊上才是一大難關,在他身邊連性命都無法自己掌控,這麽長時間來一直都摸不清他的想法,只是隐約覺得忽視自身生死,才能在他身邊活得安穩。
突然,烈焰靜止跳動,狂舞的閃電靜止不動,恐怖波動炙熱溫度消弭無形,只是場景還維持在恐怖的畫面,驚悚無比。
一道耀眼白光閃過,精神頓明,齊木一身狼狽,佝偻着差點摔倒,勉強支撐着沒有倒下去。恍惚間看到淵落一步步走來,心髒陡然漏跳了一拍。
“齊木,你有何資格對着本尊叫嚣!莫非真以為耍些小聰明就能讓本尊把你放在眼裏,極境以下皆蝼蟻!而你,連蝼蟻都不如。”
傲慢的姿态,嗓音冰冷,清晰入耳。
齊木彎下腰捂住口,抑制不住咳嗽,鮮血順着手腕流下,聽到這句話,渾身顫抖,眸光閃爍,恐怖火海中,拖着重傷瀕死的殘體,緩緩站直,斷裂的骨骼發出恐怖的咔嚓聲,随時能倒下去卻偏偏站得挺直。
“我從不曾相信您會對我上心,現在是,以後也是。沒有普通人剛出生就能證道,我是蝼蟻,但也僅僅是現在。”
他比淵落矮了一個頭,身材消瘦,面上毫無波瀾,靜止的火海中卻有種堅毅的氣場,實力相差懸殊在這一刻卻毫不遜色。
淵落停在據他半米處,再未近分毫,渾身纖塵不染,無嗔無怒的模樣,捉摸不透。
“本尊不需要廢物,若想讓本尊留意于你,那便試試看,看你能否逆天位及人上。”
齊木定定地站在原地,他硬撐着一口氣,剛才平穩說出那段話已經是極限,此刻若是被碰一下,不出意料倒下就再也站不起來。
青年衣衫褴褛卻看不出半點狼狽,本是強弩之末,在其臉上卻看不出任何倪端。
“尊上,您請拭目以待。”
淵落拂袖,靜止的煉獄場景如破碎鏡面般寸寸剝落,恐怖能量湮滅消失無形,沒有一絲的風,齊木并沒有倒下。
“蝼蟻之命不過爾爾,趁本尊還沒反悔,滾!”
竟然就這麽放過了,果然和仙塵說的一樣。
“是!”
齊木微微行禮,挺直着轉身,像無事人一般後退,然後一步步離開此地。背影看上去沒有一絲的佝偻,似乎和先前被叫滾之後沒臉沒皮地離開沒有半分兩樣,只是細看之下雙腳有些顫抖罷了。
突然,他停下來。
“尊上,不管您信不信,我是走進去的,并不是擅闖。”
淵落站在原地,遺世,看不出半分感情流露。
一直到人影消失不見,齊木都沒有回頭。
每個人都有一塊隐藏極深的密地,不讓任何人越足。淵落在意的或許便是禁地那人,齊木不小心進入了。此刻,不知為何,前者依舊捉摸不透,而齊木神情恍惚。
齊木背對着淵落,額上冷汗直冒,受傷慘重,沒有痛覺呼吸困難格外難受,整具身體都感覺不到是自己的,直至方向感全無地走了許久,手臂顫抖鮮血直流取出仙草靈泉,手不聽使喚握都握不住,滾落在地像在嘲笑。嘆了口氣,眼前模糊,天旋地轉般卻依舊不願昏迷。
走遠點,就算倒下,也要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晨光熹微,魔域的清晨終年冰寒,卻很少有感覺到冷的時候。不遠處一片黑竹林,葉片纖長漆黑,搖曳生姿,适合隐匿。
齊木很固執,有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堅持。他自小生長的環境似乎造成了反效果,他不願發怒也懶得憎恨,哪怕瀕臨險境也能樂觀向上,與生俱來早已成了習慣。無論身處何種環境,面對怎樣的人,遇到怎樣的事,都不會怨天尤人悲觀到底。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主角的潛質,主角的不死光環在他身上似乎沒體現半分,生死線上徘徊為了生存而變強。這種人,就算知道自己體內有蠱蟲,知道短時間內不會造成麻煩後,甚至能完全忽略這顆定時炸彈,性格如此。
沒有不得不做的理由,就不會盡全力。
就在剛才,淵落徹徹底底給了他一擊,當頭棒喝。終是給了他不得不變強的理由。
每個人都有活在世上的方式。他可以不強,卻不能服軟;他可以崩潰,但瘋過之後生活還是得繼續。
齊木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本能地直起身繼續往前。
禁地外。
淵落轉身看了眼,眸光有些複雜,并沒有走進去。
他不知想了些什麽,似有所察覺,陡然一頓。光影閃過瞬間消失在原地,身形如電,席卷而過,飓風掀開草地,長長的大道延伸至遠方。
突然,數道光芒從四方沖來,八道人影俯首跪在他面前。淵落停下,恐怖威壓瞬間傾身而出,跪地的八人渾身顫抖。
“我等守護禁地,此等疏忽罪該萬死。神陣蘇醒必是有侵入者,驚動了尊上,已是罪大惡極,我等誓死捉拿此人就地處決,再以死謝罪!”
“那人已死,爾等不必多此一舉,”淵落渾身氣勢陡漲,殺意瞬間消弭,下巴微揚:“看在以往的份上,死罪可免,繼續守護禁地,出本尊外,任何人不得入內!再有下次,殺無赦。”
“遵命!謝尊上開恩。”
狂風襲過,瑟瑟發抖的八人面色慘白,擡起頭,壓迫感十足的魔尊已經消失不見。
齊木意識模糊,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已經堅持到極限,任何聲響都不能傳到腦海中。終于走到黑竹林邊,松了口氣,歪斜倒下。
陡然間撞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有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在耳邊回蕩,齊木眸光早已渙散,軟若無骨地癱倒下去。那人很是焦急,徑直撬開齊木的嘴,整瓶丹藥往裏灌,珍貴無比的玄丹落在地上也不在乎。
丹藥清甜,入口即化,滋潤五髒六腑,遍體鱗傷的身體逐漸恢複生機,但傷口依舊猙獰。秦休古井無波眼中盡是驚慌之色,雙臂張開,少年身體傷得太過慘重,血腥混雜着焦糊之氣格外刺鼻,他甚至不敢觸碰,半晌輕輕撫上齊木的背,支撐着他,另一手丹火蒸騰當場煉藥,丹藥和仙草靈泉混合融化成碧綠的液滴,溫熱後給齊木服下。
後者睫毛微顫,猛地咳嗽,終是清醒過來,看見來人,微驚,放下心來。
“一休哥,真真是巧,竟然能能遇上你,實……”
每說一句,鮮血順着嘴角流下,牙齒赤紅。秦休當場急了:“究竟是誰竟然對你下此狠手,你不會有事的,小木乖別說話,我馬上帶你走!”
上古神陣地火天雷下,就算不死,傷了道基,也徹底殘成廢人,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養好的。哪怕不清楚齊木究竟怎樣死裏逃生,秦休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來一步,沒有丹藥修複道基,齊木昏迷了要麽再也醒不過來,要麽便是徹底的廢人。
齊木恢複神智,依舊全身不受控制,仿佛被冰封住很難動彈。聽到這句,僅僅是點了下頭。
秦休不做遲疑,摟住齊木慢慢轉身,擡頭的剎那,看到擋在前面的人,身體瞬間僵硬。
魔尊一身黑袍,長發随風飄動,沒有半點聲響,也不知在這裏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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