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戰獸(上)
法蘭克坐在地板上喘着粗氣,他的兩只腳疼得要命,手臂更是酸疼得仿佛已經斷了。但那個男人——諾曼,還悠閑的站在那,并用劍指着他:“站起來。”
咬了咬牙,法蘭克抓過自己的劍,用它當拐杖一樣杵着地板,站了起來。然後他深吸一口氣,舉起劍,重新做好了進攻的姿勢。
“很好,那麽今天就到這裏。”可是讓他意外的是,當他擺好了姿勢,諾曼卻反而放過了他。
法蘭克用“你耍我”的表情看着那個挺直的背影,但疲勞實在是讓他無法支撐太久了,他放下了胳膊,重新坐回了地板上。過了一會,諾曼回來了,一如往常的手裏拿着藥油,法蘭克把劍扔到一邊,放松肢體,任由諾曼脫掉他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衣服,在緊繃的肌肉上用藥油按摩。藥油的舒心香氣把他自己汗水的味道遮蓋了下去,法拉克閉上了眼睛。諾曼以為他睡着了,在幫他按摩之後,輕輕将法蘭克的身體放平,并未他蓋上了溫暖的毯子。
但法蘭克并沒有睡着,他知道諾曼在為自己蓋好毯子後并沒有離開,而是守候在門口,那是他的職責:一個教育者和一個監視者。第一次和這個男人見面時他所問的問題,對方給他的答案是:“我沒有,我也不知道是誰。”
那是一個文字游戲,法蘭克知道,因為沒有的和不知道的只是“我”。但法蘭克沒有再追問,何必呢?他只要自己知道那個答案就好了。
他的母親,美豔妩媚,缺不了男人的母親。他對自己幼年最深切的記憶,就是當自己發燒病倒時,那個女人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在床上尋歡作樂。那時候的他還不懂那些肢體糾纏意味着什麽,只是單純的覺得可怕,但就算他閉上眼睛,母親甜膩的呻吟,放浪的調笑,也不斷的沖進他的耳朵裏。他現在還經常會夢到那個時候的景象,甚至母親和男人的形象都變得模糊了,他周圍的一片都只是斑斓的色塊,但那些聲音卻依舊是那麽的清晰可見。
那不是春夢,夢醒之後他不會有什麽青少年的反應,而是只會惡心的跑去嘔吐。
他的母親并不一次為自己換取錢財,她總是驕傲的宣稱這不是出賣,只是她的樂趣,她不在任何人的眼光,也不在乎任何人看着她兒子的眼光,甚至是她兒子看着她的眼光。法蘭克厭惡她,甚至是憎恨她,他詛咒過她的死亡,但親眼所見那間小屋燃燒成一支巨大的火炬,他确實并沒有絲毫的放松和快樂。那個女人即便是個不合格的母親,但她至少養育了他。而做下這些事的人,法蘭克把一個極端陌生的詞語加在那個兇手的身上——“父親”。
“你們到底要我做什麽?”法蘭克睜開了眼睛,殺了母親留下他,而且不止待遇不錯,甚至還有七八個老師輪流教導他。莽坦的教育相對于其他國家來說是奇跡,但是出身的不平等永遠存在。顯然這不是他的父親死了,兄弟為了繼承權要他的命之類的,法蘭克覺得這大概是他的父親或者兄弟之類的需要一個替身,或者替罪羊,就像是某些童話故事中的,王子不想娶醜女,于是讓他的仆人代替,“我覺得,你們應該給我一個答案。無論是幹什麽,給我一點準備時間,對誰都好。”
“……”諾曼沉默了一會,“要你……成為國王。”
“你在開玩笑嗎?!”法蘭克掀開毯子坐了起來。
周嶺軻這幾天睡眠很糟糕,不是說他睡不着,他睡着了,但是卻做了太多的夢,他一次次的在大汗淋淋中驚醒,但是看着黑暗的室內,他卻又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夢。只是有一個朦胧的仿佛煙霧一樣淺淡的印象,那些夢都是色彩斑斓而光怪陸離的。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在好轉,在适應,至少昨天就比前天驚醒的次數更少。
戰鬥正在變得越來越激烈了,但是像前兩天那樣的魔法對轟反而少了,因為雙方都知道這會是一場相對持久的攻防戰,要保存自己的實力。
每天每天的站在指揮所朝外看,那種因為戰鬥、死亡和爆炸而産生的恐懼感,也在變淡——只是變淡,并不是消失,也不會消失。周嶺軻在心裏告訴自己,他需要對這些保持敬畏。不過他也漸漸有精力來發現一些其他的東西,最大的發現,就是無論攻守雙方,都沒有投石車,沒有重弩之類,火炮之類的的大殺器就更別提了。甚至他們連弩箭都沒有,只有弓箭,倒是有遠程的弓箭,是在弓上篆刻了特殊的符文,箭矢上也使用了煉金材質。
周嶺軻不會制作這些器械,但只要他提出一個意見一個方向,這裏的工匠必定能夠制作出出色的成品。但他并沒有因為一時頭腦發熱就提出意見,他的風頭已經夠大的,同時,這些器械将非常可能動搖魔法師現在的地位。那些轟擊的魔法球場面壯觀并且威力巨大,但魔法必須要魔法師才能施展,那些器械操作者卻只需要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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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必定會對魔法師的存在造成沖擊,甚至會對這裏的文明造成影響,畢竟,科技的發展都是首先從軍事開始的。到時候他就像是打開了一扇迥異于魔法文明的大門,會給很多普通人帶來靈感,可能人們會生活得更好,但也可能……周嶺軻沒有那麽大的魄力,他決定和夏恩見面的時候,再商量這件事。
腳下的地面顫抖了一下,出神的周嶺軻搖晃了一下,及時扶住了一邊的桌子才沒有臉朝下跌倒。他向戰場的方向看去,看到是一大團黑色的仿佛橡皮泥一樣的物體正漂浮在半空中逐漸成型。
“那是什麽?!”他的疑問脫口而出。
“石巨人,維達的召喚戰獸。”指揮室裏的指揮官和城牆上的賽倫隊長,幾乎同時正在給身邊的兩個穿越客做出解釋——夏恩的小隊今天再次回到了城牆上防守。
“那個棕黃色旗子的?”看得更清楚的夏恩,記得有一面旗子上的标志就是棕黃色的地加上鐵灰色的石頭巨人。
“對。”
“不過我們也有戰獸了。”邊上一個臉上有刀疤的陌生戰士,聽到了他們倆的對話,插了一句。
“我們的斬首應該不會那麽早出現。”賽倫搖頭,“對方是十幾個國家的聯軍,大多是琦卡的附屬國,他們不敢那麽明顯的保存實力,我們要面對的會是不知一頭戰獸,所以我們的戰獸不會這麽早出現。”
賽倫說的是事實,但卻實在是沉重得讓人憋氣。國弱就得挨打,國弱就得把自己的那點家底盡量攢着花。
“但我們頂住過,一定就能一直頂住!”刀疤臉的戰士卻笑了,很熱血激昂的說。
看着他們,夏恩莫名想起了自己真正的祖國。不過現在不是感觸的時候,那巨大的石巨人已經“完工”了,他剛剛成型的時候還是棕黑色,就像是泥土捏成的,顯得有些松散和柔軟,但是一層黃色的光芒在它身上閃現之後,棕黑色就變成了灰色,從頭到腳的身體線條也變得棱角分明,真正的成為了石巨人……
螞蟻啃大象還是從鼻子嘴巴那些柔軟的地方下嘴,眼前卻是一座可以移動的山,而周嶺軻和身邊的大多數普通人手裏沒有炸藥,只有刀劍。如果不是周圍還有其他人在,夏恩絕對已經轉身逃跑了。
“轟——!”石巨人動了,夏恩感覺自己也仿佛從地上被颠了起來。石巨人的速度很慢,但絕對是稱得上勢大力沉,“轟——轟——”它繼續向着城牆前進,但他們身後的魔法師們卻沒有任何的動作,眼看它距離城牆只有一百多米了。
“怎麽了?怎麽了?!”不需要夏恩開口,已經有同樣慌亂的士兵在詢問着他們的同伴了,就算都是老兵,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經歷過和戰獸的戰争。
“轟——!”又是一聲巨響,伴随着大地的顫抖,夏恩的手也抖了起來,他真不想被碾死。
就在這個時候,莽坦的魔法師們終于有了動靜。一枚比之前所有的魔法球都大的綠色光球從他們身後的某座塔樓裏射了出來,對方的魔法師甚至都沒有升起屏障保護,不,不是他們沒有,是現在的距離就和士兵攻城時一樣,已經超出了魔法師的施法範圍。夏恩想明白了為什麽到現在莽坦的法師們才動手,即使聯軍可能并不是那麽同心協力,但無論是法師的數量還是實力,莽坦一國依舊拼不過聯軍,他們只能選擇盡量節省但卻危險的方式戰鬥。
綠球碰觸到了石巨人的身體,但士兵們握緊兵器滿臉期待的激烈碰撞并沒有發生,只有極端刺眼的綠色的光,讓所有緊盯不放的人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當他們重新睜開眼,無數藤蔓已經把石巨人包裹了嚴實。
夏恩聽見了兩三聲歡呼,但就連他都知道,自己的這些同伴高興得太早了。果然,只是兩秒的平靜,石巨人掙紮了起來,無數被繃緊又在石巨人的身上摩擦發出來讓人牙酸的聲音。石巨人的手掙脫了!緊接着它抓住了那些藤蔓,拉斷!匆忙間一個低身,夏恩躲過了飛來的大塊藤蔓的殘骸,它們在石巨人的身上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繩子,但實際上最細的也有人的腰粗,它們大塊大塊的崩飛,砸傷了不少雙方沒來得及反應的士兵。
藤條被拽斷,但也在生長着,可這阻止不了石巨人的腳步,它依舊在一邊掙紮,一邊前進。
空氣裏傳來陣陣惡臭,有些熟悉,但夏恩根本來不及分散注意力去思考那些臭味到底是什麽。他看着越走越近的石巨人,即使汗水滴進了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眼。
“!”石巨人歪了一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它行進的速度好像有些慢了?夏恩朝石巨人的腿部看,他以為是藤條繞住了它的腿,卻發現它的一只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陷進了泥,不,那是沼澤裏。夏恩猛地意識到那惡臭是什麽了,是沼氣的味道!
“那是什麽時候?”
“戰前布置的魔法陷阱,應該是魔法師提前發動了,但那是用來對付人的,對付巨獸……”刀疤臉的解釋頓時讓夏恩的欣喜降了下去,用來對付人的,最深算三米,那麽淹到石巨人的什麽部位?會過腰嗎?它還會掙紮着過來。
一長一短的號角聲響起,那是進攻,不用去看指揮旗,夏恩也知道那是對方的號角聲。魔法球開始轟擊,護罩同時升起,一如之前夏恩所經歷的那些攻守。
“神箭手!神箭手!”傳令兵從城牆上跑過,一邊跑一邊喊。不用問這是要讓神箭手就位了,只是夏恩有點奇怪,為什麽只是神箭手?
刀疤臉站了起來,這時候夏恩才注意到他背上的那把與衆不同的大弓,弓身有一米五甚至更長,上面篆刻着奇異的符文,因為是白天所以不明顯,但是這種距離下不難發現公上閃爍着的微光。另外一個戰士也跑了過來,他背上背着的卻是個長條的木箱子,打開後裏邊是至少一米長的箭矢,這些箭的箭頭也同樣篆刻着符文并且閃動着光澤,只是不同的箭頭光芒不同。
“神箭手!神箭手!”另外一個傳令兵,從另外一個方向跑來,快速喊着跑過來這段城牆。
刀疤臉彎弓搭箭,夏恩發現他的臉上一開始還有疑惑,但很快就是驕傲和驚喜。幾乎同一時間,幾段城牆上都有金色的箭矢破空飛出!夏恩的視線追逐着那些箭頭,看見一個中箭,到地,他周圍的人驚慌失措,想要攙扶他或者逃跑,但那個人的身體猛然炸裂,更多的人在不同的魔法光亮中死去。但是,即使一箭就能帶走十幾名士兵的命,可對于這一看就不凡的箭矢來說,但現在這樣使用,是不是依舊有些……投入和産出不成正比?
當然,生命是無價的,可是在這個世界,這個地方,這些人,夏恩不認為他們會這麽的大手大腳(這些想法并非出自于貶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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