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需要被糾正過來的存在
雲泥收到李清潭消息的時候, 才剛剛起床,昨天是她在麥當勞最後一天兼職,也是頭一回上晚班。
那個點外面的天已經很亮, 太陽升起。
她回完消息, 拉開冰箱看了眼,這兩天都很忙, 也沒什麽時間去超市, 家裏也就剩下幾根蔥和兩顆雞蛋。
雲泥關上冰箱門, 走到卧室穿了件外套, 剛換好鞋, 聽見敲門聲,走過去開了門。
李清潭看她一副要出去的樣子, 怔了下:“你等會有事啊?”
“沒事, 家裏沒吃的了, 去趟超市。”雲泥拉開抽屜:“要一起嗎?你不去的話, 我就不帶鑰匙了。”
“那還是帶着吧。”
小區門口就有一家生活超市, 雲泥在門口推了輛車, 聽李清潭提起吳征的事情。
“他要坐牢了?”
“嗯, 判了兩年。”李清潭逛超市的次數很少, 基本上每次都是和宋家兩兄妹一起。
想到宋枝, 他又想起什麽:“你這學期還要給宋枝補課嗎?”
雲泥搖頭,上學期的補課在寒假前已經結束,接下來這幾個月是重要階段,她不想太分心。
李清潭說完也意識到開學之後,距離高考也就只剩下四個月,而在那之後,他很快就要離開這座城市。
那她呢?
會留在這裏, 還是去其他的城市,離他越來越遠,最後彼此淪為通訊錄裏不再聯系的兩個人?
氣氛倏地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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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泥還未察覺,伸手扯了個塑料袋,回頭問他:“你想吃什麽?”
他收起心頭湧起的那一陣綿長的感傷,目光看了眼四周,說:“我都行。”
雲泥覺得這個回答太随便,又換了個問法:“那有什麽是你不吃的嗎?”
李清潭這次沒再随便的回答,認真想了會才說:“我不吃香菜、韭菜、蘑菇、胡蘿蔔、青椒、洋蔥、動物內髒、還有帶殼的東西,也不是不吃,我就是懶得剝殼,還有——”
他還要說下去,雲泥及時打斷道:“你再說下去,我們中午就沒什麽可以吃的了。”
“……”
最後雲泥沒再問他的意見,自己挑着買了些家常菜,結賬的時候,李清潭搶着買了單。
他拿起收銀員找回的硬幣:“裏面有好多零食都是我要買的,菜沒花多少錢,況且也是我要來找你吃飯的,這麽點事情你就不要跟我争了。”
雲泥妥協道:“好吧。”
回去之後,雲泥拎着菜去廚房。
她要先處理那一斤蝦,因為李清潭不吃帶殼的東西,挑完蝦線,她又特意剝出蝦仁,打算用來炒西藍花。
兩個人吃不了多少東西,雲泥準備再炒一盤豆角肉片,外加一個紫菜蛋花湯。
她在廚房忙活的時候,李清潭就站在門那兒,一會過來幫忙遞個盤子,一會又忙着幫拍蒜,盡管他會把蒜飛的到處都是。
廚房空間有限,雲泥有時候轉身丢個東西就能碰到他,過近的距離讓她處處受肘。
她擡手開了油煙機,問:“你要不要出去坐着看會電視,等弄好了我叫你。”
李清潭:“我想呆在這兒。”
“那你往旁邊站站。”雲泥收回視線,輕聲笑:“你在裏面有點礙事。”
“……”
三個菜弄起來也不是很慢,但因為買菜買的晚,等吃上飯也是十二點之後的事情。
吃完李清潭主動要求去刷碗。
雲泥沒拒絕,“牆上有圍裙,會穿嗎?”
“會。”
李清潭脫了外套,捧着一疊碗筷進了廚房,雲泥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生手,就沒太在意。
但等她一進卧室,就聽見廚房傳來一聲脆響。
“……”
雲泥放下手裏的東西,快步走出去。
廚房裏,李清潭站在水池旁,腳邊是一個碎掉的碗,他顯然是還沒反應過來,胳膊擡着,手上都是泡沫,一臉無辜的看着雲泥。
“就……手滑了。”
雲泥笑嘆:“我知道了,手沒碰着吧?”
“沒有。”
她走過去,撿起地上大一點的碎塊,找到一個塑料袋裝起來,又拿掃把将更碎更小的碎塊掃起來倒進去。
雲泥紮好袋子,站起來問:“還能刷嗎?”
李清潭:“能。”
“那你繼續。”走出去之前,雲泥半開玩笑似地說:“我家裏沒多少碗了,你別再摔着了。”
“……”李清潭抿了抿唇,轉過去繼續刷,只是動作小心的堪比在修複什麽文物一樣慎之又慎。
窗外陽光大好,他聽見從客廳傳來的走動聲,在“嘩嘩”地水流聲裏,忽地笑了一下。
刷完碗,李清潭走出來在外面水池重新洗了次手,沒找到毛巾擦手,他就随便甩了甩。
“學姐。”
雲泥拿了張卷子在對答案,聞聲擡起頭:“怎麽了?”
“我想喝水,有杯子嗎?”
“有,我拿給你吧。”雲泥停下筆,去廚房拿了個幹淨的玻璃杯,“白開水行嗎?”
“行。”
李清潭接過她遞來的水,走到沙發旁邊坐下,看到她攤在桌上的試卷,伸手拿了起來。
雖然雲泥知道這樣說不對,但看他盯着試卷看得入神的模樣,想起他兩位數的理綜,還是開玩笑似地問了句:“你看得懂嗎?”
“……”
這話就有點傷人了。
李清潭放下卷子,從桌上拿了只鉛筆,“有沒有草稿紙?”
“有。”雲泥翻出一個沒怎麽用過的草稿本拿給他,“怎麽,你要做這張卷子嗎?”
“啊,不行嗎?”
“行。”雲泥把茶幾一半的空間留給他,坐在沙發另一側,繼續對之前的答案。
客廳南北通透,陽光貫穿了整間屋子,兩個人各占一端,沒有交談,只剩下筆尖擦過紙頁的聲音。
“唰唰”地,落筆的速度很快。
雲泥對完一張卷子的答案,擡頭看了眼李清潭。
他沒趴在桌上,卷子放在一旁,草稿紙墊在腿上,微低着頭,手裏的動作不停。
側臉被光線勾勒出一道很好看的弧線。
雲泥沒打擾他,從桌上拿了本書,看了有一會,李清潭那邊停下了筆,把試卷和草稿紙遞了過來,“對一下。”
卷子是空的,他沒在上面留下痕跡,解題過程都寫在草稿紙上。
雲泥找到答案對了一遍,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李清潭倚着沙發角,胳膊杵着撐在臉側,明媚的陽光落進來,讓他臉上的笑意都明朗了幾分。
“多少分?”
“98。”最後一道大題扣了兩分,其他的全對,雲泥放下筆:“所以你期末考試是沒好好答題對嗎?”
李清潭怔了下:“你看到我成績了?”
“嗯。”她比了比手指:“兩位數的理綜。”
“……”李清潭坐起來:“我那是睡着了,沒認真做。”
“考試還睡覺,你不怕被主任抓到嗎?”
李清潭笑了下,脫口而出道:“抓到也沒事啊,畢竟我也不在這邊參加高考。”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愣住了,雲泥好半天才想起來說話:“我忘了,你是北京的戶口。”
李清潭垂眸,沒說話。
雲泥轉過頭去整理桌上的卷子,“那你怎麽會轉來廬城讀書?”
“在那邊學校出了點事。”李清潭沒細說,只道:“等這學期結束,就要轉回去了。”
“那挺好的。”雲泥笑了下說:“畢竟我們這兒是高考大省,競争還是蠻大的。”
李清潭“嗯”了聲。
沉默的那一瞬間好像一下子就跳到了六月要離別的時候,李清潭心頭又湧上那熟悉的、綿長的感傷。
他低頭看着地上兩個人的影子,“學姐。”
“嗯?”
“你想好考哪裏的學校了嗎?”
“沒想過。”雲泥低下頭,笑容很淡:“可能會留在本省,也或許會去其他地方,不過這些都是未知的,還是要看到時候的成績。”
“那你有沒有……”未完的話被一通始料未及的電話打斷,李清潭心裏有一絲壓抑的煩悶。
電話是程雲華打來的,她昨天晚上知道李清潭回來,和他說好了今晚來家裏吃飯。
“好,我等會就過來。”
結束通話,再提起之前的話題好像就有些突兀,李清潭還沒想好怎麽開口,雲泥先問:“你要走了嗎?”
李清潭點頭,起身穿上外套:“雲姨知道我回來,叫我過去吃晚飯,大概是要出去吃,想讓我早點過去。”
雲泥跟着站起來。
他走到門口換鞋,“有沒有垃圾,我順道帶下去。”
“等下。”雲泥找到裝着碎碗塊的塑料袋,叮囑道:“你丢的時候不要扔進垃圾桶裏,放到旁邊的地方就行。”
“知道了。”
雲泥沒往外送,站在門口看他下樓,等關了門,屋裏明明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安靜,可卻又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
她坐回沙發處,想起李清潭那句沒有說完的話。
那你有沒有……
有沒有什麽呢?
雲泥想不到又隐約能想到,目光落到那張寫滿了數字的草稿紙,伸手拿了過來。
她想起少年在寫題時旁若無人的模樣,好像确實不太能和兩位數的理綜挂得上鈎。
但她很快地,又想到李清潭并不屬于這裏的事實,就像草稿紙上那唯一一個×號。
都是錯誤的、需要被糾正過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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