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餐盒被一件件被捧出來,放在茶水間的餐桌上,擺了滿滿當當一桌。
份量很明顯是按照辦公室人數來定的。
大家自覺圍成一圈用餐,各種問題叽叽喳喳層出不窮地向着傅久九砸過來。
傅久九以自己剛入職,父親為感謝大家對自己的照顧為由敷衍了過去。
只有Mary感嘆道:“傅編,你爸爸好愛你啊。”
傅久九愣了愣,覺得“愛”這個字有點紮耳朵,便抿着唇笑了笑。
他覺得“愛”字不如“疼”字好,但略想一想,又覺得“疼”字好像也不太好的樣子。
腦子裏的小官司還沒打完,一個實習生又問:“傅編不會是富二代吧?”
傅久九還沒答,吳秋然便說:“你見過富二代連車都沒有的?”
他不止一次見傅久九上下班步行過來,應該是坐公共交通過來的。
衆人一聽,覺得也是,話題便轉到了別的地方去。
傅久九一邊吃飯一邊偷偷給林郡發了條信息:“占我便宜開心吧?貓貓可憐.jpg”
林郡大約在忙,一直沒回。
直到下午下班時間,他才收到一條信息。
不如狗:“究竟誰占誰便宜?明明是你吃我的,怎麽還成我占你便宜了?沒這個道理吧,傅小九?”
只是對于稱呼的事情他卻只字不提,仿佛在等着傅久九自己說一般。
傅久九才不會上當,他盯着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默默把手機放下了。
晚上八點多鐘,林郡撥了電話過來,傅久九坐在辦公桌前一邊勾線一邊跟他講話。
“出來玩吧,傅小九。”林郡說,聲音裏帶着一縷微不可察的疲倦。
傅久九想起上次遇見随星原的事情,便不怎麽想去:“不去了,還沒有忙完。”
林郡沉默了片刻,輕輕嗯了一聲:“那也要盡量早點休息。”
“好。”傅久九笑了笑,又說:“學長,謝謝你的午餐。”
“嗯。”林郡輕輕地應了一聲。
兩人都沒再說話,聽筒裏一片安靜,隐約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傅久九手中的筆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下意識地在指間轉動,一圈一圈。
林郡那邊忽然傳來一點低沉的笑聲,那聲音通過耳機直直地敲在傅久九耳膜上。
低而啞,性感的要命。
傅久九不自然地咬了咬嘴唇:“笑什麽?”
“笑你怎麽不說話?”林郡說。
“我在專心畫圖。”傅久九立刻說。
林郡那邊沉默了片刻,忽然沒頭沒腦地問:“手臂疼嗎?”
“畫畫手臂不疼的呀。”傅久九覺得他的問題很可愛,便笑了起來。
傅久九聲音裏的快樂很真實,很輕快,通過話筒毫無保留地傳了過來。
仿佛很容易就可以被滿足。
林郡沉默了片刻,嘴角也略略勾起。
他想起傅久九懷裏抱滿文件的樣子,他其實是想問他,今天抱了那麽多東西,手臂會不會疼。
但在這樣的笑聲裏,他沉默了下來,因為這笑聲已經給了他答案。
他有些欣慰于傅久九的快樂,又有些因為這快樂或許與自己并無關系,而感到悵然。
因此神色便有些明明滅滅。
直到挂了電話,路西野才問:“小九不出來?”
“嗯,”林郡淡淡地應:“他還在忙着。”
他微微地出起神來:“以前他哪幹過這些?捏粒黃豆都嫌棄硌手,跟豌豆公主似的。”
說着說着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唇角抿着,兩個笑渦若隐若現的。
“現在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嗎?”路西野問。
“嗯,”林郡說:“把我寵他的那些年全都忘了,現在可獨立了。”
“沒人寵的孩子總會獨立些。”路西野說。
“嗯,”林郡垂頭想了一會兒:“跟變了個人似的,但是骨子裏沒變,還是一樣缺乏安全感。只是行為上獨立了。”
“就像,”他說:“一棵樹,從某個節點開始分叉,然後分叉又反向生長了。”
他說着想起了什麽:“上次我去他們小區看他下班,你知道我看見什麽了?”
“什麽?”路西野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在樓下遇到水站工作人員,”林郡說:“人家說趕時間,他便自己把大桶水給扛樓上去了。”
“他家在五樓啊,”林郡強調道:“五樓!”
路西野想象不出來傅久九扛大桶水的樣子。
傅久九連吃只蝦都恨不得林郡剝好了喂嘴裏。
他在腦海裏想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扶着額頭笑了:“哄不回來麽?”
“不太行,我哄人的手段全都是對着他練的,”林郡點了支煙:“但現在我在他眼裏只是一個普通學長,那些親密手段全都不能用,怕會不小心吓到他。”
路西野想了想,也覺得很無奈,忍不住笑着艹了一聲。
“真他媽難兄難弟了。”林郡也跟着笑:“對了,前兩天公司簽了個年輕人,原名也叫江随風,長得很好,可惜不是狐貍眼,你要抽空過去看一眼嗎?”
“那就不是他。”路西野咬了咬煙嘴,透過煙霧雙眼微眯,仿佛看到了極遙遠的地方般:“我永遠忘不了他那雙眼睛。”
“他調了眼型也說不定,”林郡說:“混娛樂圈做微調很正常。”
“不可能,”路西野一口否定:“他那雙眼是老天賜下的最美禮物,任誰的手也做不出那麽好看的眼睛來,他不可能動。”
“那,”林郡微微沉吟:“那麽好看的狐貍眼我只見過一雙,長在秦三臉上。”
這些年,路西野身邊來來去去那麽多人,無一例外都是狐貍眼,只是沒有一個人的眼睛比得上秦默彥萬一。
“他呀,”路西野眼前浮現出秦默彥那雙眼睛,的确很像,他淡淡道:“可惜他不姓江。”
林郡擡了擡眼:“我不該管你感情的事兒,但是秦三對你的确不太一樣,後面我有可能要跟他合作,到時候你別不樂意。”
“你跟他合作我有什麽不樂意的?”路西野說。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林郡笑了起來。
傅久九的表現十分出色,常青便慢慢動了些心思,想讓他獨立做些項目來試試。
恰巧有個小衆品牌,當家人的千金最近十分迷戀一個小明星,便給了他一些資源。
純屬玩票性質的拍攝。
這個品牌主打依然是配飾類,但不是珠寶首飾,而是圍巾,絲襪這類。
所有的資料傳到傅久九手上,Mary偷偷恭喜他:“傅編,恭喜,以後應該可以單獨做項目了。”
吳秋然則冷冷地看了一眼:“不過是個廢棋,殺雞焉用牛刀,要不然能輪得到他?”
傅久九的出現,讓吳秋然倍感威脅。
好在這兩天,常青又帶他出席了幾場重要活動。
并把這個誰做都做不好的項目丢給了傅久九。
他心裏終于平衡了些。
這種玩票項目,大多不會考慮成品效果。
品牌做出這樣的選擇,自然準備接受任何結果。
但是傅久九就不一樣了,這是他的正式起點,行業內只會記得,他做出來的項目有多爛。
他越想心裏越舒服,忍不住輕輕吹了聲口哨。
Mary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而傅久九卻壓根沒有注意到吳秋然究竟說了些什麽,因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頭的資料上。
他正在看照片中的男明星。
楊純……
這名字有點耳熟,傅久九不記得自己在哪裏聽過。
然而只看這張和時尚極難挂鈎的臉,他應該不是他會關注的那一類。
倒不是他長得不好,而是過于周正了,周正到了一種過猶不及的程度。
整個人看出去非常漂亮,但卻缺少能讓人記住的屬于自己的獨特點。
這也是為什麽他古裝比較出彩的原因,因為扮上之後就是渾然天成的正道大俠。
如果是現代裝或者拍時尚大片的話,想出彩就太難了。
除了長相過于周正之外,他還有另外一個很致命的缺點,脖頸不夠長。
偏偏品牌方的主打産品還是來年春季的絲巾以及絲襪。
傅久九揉了揉額角,轉頭又去看品牌的産品樣冊。
拍攝方面倒是沒有特別的要求。
他蹙着眉,腦子裏轉過許多方案,并将三套最合适的篩選出來。
然後和造型師以及燈光,攝影開了個會。
大家對這個項目都不太樂觀,沒有人認為可以做出讓人驚豔的成品出來。
能做出及格分就相當不錯了。
拍攝前一晚,吳秋然發到傅久九郵箱兩份校對稿。
傅久九笑着拒絕了:“明天我自己有工作,不好意思。”
“沒關系,”吳秋然不認為這麽一個拍攝能用多少時間:“不急,你有時間校出來就行。”
只是沒想到,傅久九這一拍就拍了整整一天。
因為涉及到一些運動元素。
拍攝場地被布置成了桌球俱樂部的樣子。
服裝飾品被一箱一箱地搬運到現場。
楊純也十分珍惜這次機會,他如約而至,配合地坐在那裏化妝。
傅久九則和實習助理兩人把一套套服裝和飾品搭配着挂起來。
現場不停地有人叫着傅編傅編。
傅久九等楊純上完妝,才上前自我介紹:“你好,我是NF雜志助理編輯,傅久九,這個項目暫時由我負責。”
楊純伸出的手頓了頓:“你叫傅久九?”
時間趕得急,傅久九趕着和造型師一起為楊純換衣服,低着頭為他扣紐扣。
“對。”他專注于手上的工作,沒注意到楊純的目光。
“我有個粉絲也叫傅久九,”楊純說:“我覺得這個名字不是很常見。”
“哦,”傅久九說着:“不常見也不代表沒有重合。”
“他送了一輛跑車給我。”楊純說。
傅久九的手頓了頓,差點咬到自己的舌尖。
楊純被傅久九握着手腕往上佩戴腕表,皮繩,以及小鈴铛。
他垂着頭,目光直白地往傅久九臉上飄:“我看過他們發給我的照片,不過是背影,他偏了一點頭,只能看到一點點側臉,感覺和傅編有點像。”
“也許是巧合。”傅久九說:“跑車我肯定送不起啊,能有那個經濟實力,我可能就不做這份工作了。”
“也是。“楊純想了想:“那傅編有喜歡的明星嗎?”
傅久九被他問得有些煩躁,在他頸間打理絲巾的雙手稍一使力,楊純的脖頸便被拉了起來。
絲巾卡在他喉間,力量不輕不重,有一種輕微的窒息感。
“傅編,咳咳……”
傅久九的眼睛卻在他的輕微窒息中猛地一亮,靈感乍然湧現。
他找到了讓這個項目出彩的方法。
拍攝方案和造型全部更改,整個團隊每個人都忙的團團轉。
道具場務重新安排布景,傅久九和化妝師重新為楊純做造型。
絲巾勒在喉間,像是刑具,楊純半躺在椅背上,脖頸擡到極致。
将他缺乏棱角的下颌線拉出了一道漂亮的線來。
眼尾被化得斜斜上飛,帶着不服輸不屈服的戾氣。
黑色的絲襪纏繞在背後的手腕上,禁.锢與壓抑打底,将他缺乏的東西,通過造型,妝容全部硬拉了出來。
整場拍攝由原先的青春靓麗主題轉向了暗黑與反抗的主題。
被束縛的男人最終掙脫束縛。
他從黑暗中走出來,絲巾像領帶一樣挽在脖頸,狼狽中透出優雅。
手中的球杆則毫不猶豫地直指那看不見的黑暗之手,氣勢十足。
畫面轉明,楊純以他自身的正氣形象,結束了這一場兵荒馬亂的拍攝。
傅久九忙到根本不記得自己在為誰拍攝,眼前只有一具軀體供他妝點,供他使用,供他發揮創意。
這個方案下出來的毛片,已經十分耀眼。
但這個方案本身也有十分冒險的一面。
因為對于消費者來說,是否能接受産品以這種方式來展現,其實很難琢磨。
但傅久九卻認為冒險要遠比平庸來的好。
而且,難得對方是玩票,不如就真的放心“玩”一把。
而且據他以往做過的數據分析,現在年輕人的接受度與寬容度其實比他想象的還要高一些。
拍攝結束後,楊純先行離開,走之前還不忘要加傅久九的社交軟件。
傅久九拿手機讓他掃碼的時候,看到有幾通林郡的未接來電。
最早的一通在半小時前。
傅久九回撥過去,林郡很快就接了起來。
“學長,”他說:“剛才一直忙着拍攝,現在才看到電話。”
“沒別的事兒,”林郡說:“剛過來見個人,順便問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傅久九看一眼時間,已經過了晚餐時間:“不好意思,學長,要不下次我請學長?”
“你剛結束還沒吃吧?”林郡說:“下來吧。”
“你還沒吃嗎?”傅久九有些奇怪,明明第一通電話是半小時之前。
“第一通電話是剛過來的時候撥給你的,”林郡解釋道:“我現在就在你們樓下。”
傅久九下樓,夜色籠着烏雲,看起來像是要下雨。
林郡站在車邊等他,嘴裏叼着支煙。
傅久九走近,他低頭把煙掐了,往前迎了一步。
A市常年多風,他的大衣被風吹得往後揚起,整個人愈覺挺拔。
五官更是立體鮮明,讓看了一整天楊純缺乏特點那張臉的傅久九再次驚豔了一下。
如果是林郡,他随随便便往鏡頭前一站,就該是一副畫吧。
傅久九小跑兩步,将略長的額發往後捋了捋,露出光潔的額頭來,喚他:“學長。”
“晚上還加班嗎?”林郡問。
“是啊,”傅久九說:“今天我請學長吧,就在附近随便吃兩口,下次再吃好的。”
傅久九常停車的那家大廈一樓有家西餐廳,兩人沒有駕車,在初冬的夜晚裏隔着點點距離步行過去。
林郡現在的情緒收斂的很好,不再像最初那樣,就算是刻意壓制也難免會流露出一些任性與孩子氣來。
現在的他則更像是一個成熟的大人。
餐廳裏有樂手在彈鋼琴,氣氛還算不錯。
林郡垂着眼睛将傅久九的牛排分好後推到他面前,然後才認真吃自己面前的食物。
“聽說今天是為楊純拍攝?”林郡問。
“嗯。”傅久九一想到自己曾送過楊純那麽多禮物,就尴尬的要命。
“因為喜歡他所以第一個項目就請他做嗎?”林郡說:“還記得他,是嗎?”
“不是的。”傅久九搖搖頭:“是品牌方安排的,我不記得他也不喜歡他了。”
林郡深深地看他幾眼,才點點頭,唇角慢慢抿起一點笑意來。
吃過飯,鋼琴曲彈得正是“秋日的私語。”
林郡不太想離開,對傅久九說:“聽完這一曲可以嗎?”
傅久九同意了。
林郡補充道:“我媽懷我的時候,胎教音樂裏就有這一曲,她說我很喜歡,聽到就會在她肚子裏跳舞。”
傅久九忽然就很想笑,但還是很認真地點點頭。
林郡慢慢說:“其實,我想讓你從更早一點的時候了解我。”
那一曲結束後,他們起身出門,風吹過來,攜了細細的雨夾雪。
路燈下它們像薄霧一般,細細地漫空飄灑。
林郡略猶豫了一下,還是像以往一樣将傅久九包進了大衣裏。護着他往NF的辦公大樓走去。
“其實我的運氣真的好。”傅久九聽到他在他頭頂低聲說。
傅久九陷在他的懷裏,目光所及處細碎的雪粒随着寒風四散飄灑。
他被溫暖的懷抱包裹着,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嗯?”
“我在聽琴的時候就祈禱過,希望今天可以下雨。”林郡說。
“嗯?”
但傅久九很快明白過來,只有下雨,他們才可以這麽順理成章地靠得這麽近。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7-31 23:41:35~2020-08-02 22:22: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鶴歸孤山寺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大今天爆更了嗎 2個;瑤瑤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玓 6瓶;釣個月亮 5瓶;雁凝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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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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