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不甘

林晞自從殿試通過成為二甲進士後，邀約的人就踏破了門檻。

然而林晞都以要準備翰林院的考試為由, 拒絕了大部分邀約, 只參加了幾次長孫榮舉辦的文會, 和同年拉了拉關系, 他就不再露面了。

反正他只是二甲進士，有今年的一甲狀元在前面擋着, 林晞稍微低調些也沒什麽。

不過長孫榮倒是趁機提議要給林晞取個字。

結果林晞很遺憾地告訴長孫榮, 他那個便宜爹鎮國公在離京前, 已經給他取了字了。

長孫榮知道後氣壞了, 鎮國公之前明明說什麽自己不擅長讓他來的！

長孫榮耐着性子問：“取了什麽字啊？”

林晞微微一笑, 語氣恭謹地說：“明允。”

長孫榮一愣，他沉吟道：“惟明克允，語出尚書，倒還算是個不錯的字。”

林晞笑了笑，他說：“父親說他快将書翻爛了, 最後選了好多個，抽簽抽出來的。”

長孫榮：“………………”

他無奈道：“鎮國公陪着太上皇巡游，那你的婚事怎麽辦？”

林晞說：“已然托付給陛下了。”

他這個陛下自然指的是新登基的泰安帝。

長孫榮哦了一聲, 他以為這是方便新帝加恩與定國公府, 就點點頭不說什麽了。

“你這幾日多陪陪靜仁吧。”長孫榮嘆了口氣：“或者讓他去你那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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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晞一愣，他最近打着在家讀書的名頭去別苑和公主聊天。

這事吧……他也不是傻子, 公主送他東西, 雖然顯得笨拙, 但他看得出來公主似乎想和他多接觸一下, 而泰安帝也找他聊過，想要将妹妹托付給他。

林晞自己并不讨厭公主，謝寧也點破了他那點複雜中透着憐惜的感情，所以早就私下應承了泰安帝，并很配合地去找公主聊天，順便給公主帶點好吃的好玩的。

說實在話，林晞和榮華公主很有共同話題。

兩人都飽讀詩書，都家庭構成簡單中透着詭異，他們還能共同聊泰安帝和謝寧。

你說一句皇帝以前紮馬步摔成豬頭，我說一句謝寧繡花繡得滿手指針眼。

然後一起笑一笑，就算不說話都安安靜靜地看景，也有了幾分無言的默契。

雖然感情進展緩慢，但總的來說，林晞還是很開心的。

每天都暗搓搓地去公主那晃悠一圈，甚至倆人還能聊聊朝政，林晞幫泰安帝管理情報消息，每天看了那麽多八卦，藏心裏也難受得慌。

如今他正好挑一些和榮華公主吐槽一下，再聽榮華公主犀利地點評一番，吃點瓜果，散散步，一天就過去了。

所以長孫榮讓林晞照顧李靜仁，說心裏話，他還真不太樂意。

但林晞也不會将不滿露出來，他爽快地答應了，然後再細問：“靜仁兄今次可是榜眼及第，又是明遠侯的東床快婿，難道還有什麽麻煩不成？”

長孫榮的表情微微扭曲起來，他恨恨地說：“還不是趙明那屠夫幹的破事！”

原來當初李靜仁雖然和明遠侯定親了，但始終沒确定是趙家哪個女郎。

适齡的女郎有四個，明遠侯問幾個女兒，沒一個願意的。

如今李靜仁成為榜眼，眼瞅着前途無量，這四個女兒開始争了，可把明遠侯氣壞了。

說實在話，事情弄到這份上，明遠侯壓根不想在這四個裏面挑。

最後明遠伯一拍大腿，将最小的年僅十歲的女兒定給了李靜仁。

李靜仁：“………………”

知道這事的人都笑掉了大牙，長孫榮氣的恨不得沖到明遠侯府，抓住趙明暴打一頓。

哪怕打不過。

林晞聽後也是滿臉無語，趙侯爺實在是……

長孫榮嘆息道：“靜仁實在是倒了大黴，但這婚事是太上皇定下的，靜仁也不可能推脫，只能應了。”

長孫榮無奈說：“定國公府門檻高，敢去你那的文人也沒幾個，就讓靜仁去你那避避風頭吧。”

林晞只得應了，他回家正要給何道送消息，讓他轉告公主這幾天有點忙，李靜仁就已經登門拜訪了。

一進門，李靜仁直接一拜到底，他滿臉慚愧汗顏：“是為兄給師弟添麻煩了。”

林晞連忙扶住李靜仁，他道：“師兄且放心，在我這裏，您總能得到一分清淨的。”

李靜仁身邊連書童都沒帶，自己卷了個鋪蓋帶了兩三件衣服，就跑過來投奔林晞了。

看得出來，他快被煩瘋了。

林晞幫忙安頓了李靜仁，他安慰李靜仁：“靜仁兄莫要郁悶，雖然趙家女郎年紀小，但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好處。”

“她若不懂事，您可以慢慢教嘛，而且她年紀小，受明遠侯府的影響也小，将來您好好教她，夫妻同心，總好過娶那幾位。”

李靜仁聽後臉色好了一些，他苦笑道：“多謝林弟寬慰。”

林晞笑着說：“我有字了，明允。”

“惟明克允，好字。”李靜仁嘆了口氣：“也就是林弟能這麽說了，其他同年都說我有福氣，我實在是……”

林晞搖頭：“家和萬事興，靜仁兄，婚事雖然繁瑣，總是人生要邁的一步，不妨平心待之。”

李靜仁面色古怪：“明允，說的好像你能平心對待一樣。”

林晞詭異地沉默了一會才道：“是我自以為是了。”

李靜仁仿佛發現了端倪，他立刻精神一振，上前攬住林晞的胳膊：“哦？不對，明允，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林晞卡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是有了。”

李靜仁嘶了一聲，他好奇地問道：“是哪家女郎？”

林晞搖頭：“暫時還不确定，不能說。”

李靜仁明白，畢竟要顧慮女方聲譽嘛，他又道：“可是你上面沒長輩，難道是老師出馬了？”

林晞依舊搖頭：“我家那邊來了遠方長輩，正幫忙說着呢。”

他對李靜仁說：“還請靜仁兄暫且保密，等事情成了，弟感激不盡！”

李靜仁擺手：“放心，為兄不會亂說的。”

正自談話間，外面有人來報，說是霄少爺回來了。

李靜仁一愣，林晞揚聲道：“讓他過來。”

小少年林霄掀簾子進屋，他還沒進門呢就大咧咧地說：“哎，你今天回來這麽早？怎麽沒去別苑那？”

直到林霄進了屋，他才發現林晞對面坐着一個青年文士。

林霄連忙捂嘴，然而已經晚了。

李靜仁目瞪口呆，他下意識地看向林晞：“別苑？難道是……”

當今榮華長公主？

林晞無奈扶額，他說：“還請靜仁兄保密。”

李靜仁連連點頭，不過他實在好奇壞了，忍不住問道：“可若是明允你與公主成婚，來日就不能在朝堂上一展所學了啊！”

別說一展所學，當個縣令都不行啦！

林晞立刻沉默了，林霄卻像是遇到知己一樣，連聲道：“是啊是啊，你是阿兄的同年？你也勸勸阿兄，公主雖然好，但前途也很重要啊。”

林霄叽叽喳喳地說：“我這些天在京城裏打聽了，公主的名聲可不怎麽好。”

“林霄！”林晞的聲音立刻嚴厲起來，他的表情依舊淡淡，卻有種不怒自威的凜冽：“先不說那是長公主殿下，單說背後中傷其他女郎，就非君子所為！”

林霄嘴巴一癟，不吭聲了。

李靜仁立刻反應過來，是咯，那畢竟是長公主，就算心裏再怎麽腹诽，也不能說出來。

林晞嘆了口氣，他先介紹李靜仁：“林霄，這是今科榜眼李靜仁。”

林霄眼睛一亮：“哎！我知道！就是那個要娶十歲嬌娘為妻的李榜眼！”

李靜仁：“………………”

這孩子說話太戳人心了！

林晞氣的不行，他臉色冷了下來，對李靜仁說：“這是我那不成器的族弟，靜仁兄，既然您這幾日要在府裏住下，我最近心神不寧，我這族弟的課業就麻煩您了。”

李靜仁聽後一愣，林霄嗷了一聲：“不要！阿兄，別啊，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要讀書！！”

林晞慢條斯理地說：“我可不希望別人說起咱們定國公府，都要提一句兄長尚可以，弟弟不學無術的話來。”

他對李靜仁擡手作揖：“師兄，拜托了。”

李靜仁看着熊孩子一樣亂蹦的林霄，表情也冷了下來。

這年頭可以不讀書，但一定要明理。

“交給為兄吧！”李靜仁一錘定音。

林霄：完蛋！天要亡我！

将圓滾滾的氣球狀弟弟戳成漏氣狀，林晞心裏的火氣才散了出去。

他出身勳貴，也曾練習武藝，學過兵書，如今更考了二甲，成了進士，學富五車，算是文武雙全。

然而有謝寧在，林晞這一生都不太可能踏上從軍之路。

至于去當什麽縣令……林晞身上有太過濃重的勳貴身份，就算縣令當的再好，一步步走上來，也無法真正融入文人的圈子。

就好像公主一樣。

榮華公主飽讀詩書，精明能幹，可那又怎麽樣？

不過寫封奏折，朝臣看都不看就直接駁回，這還是重景帝在時。

如今榮華公主成為了長公主，若是敢牽扯一絲朝政，禦史臺的折子就能淹了禦書房。

所以這樣也好。

林晞長出一口氣，将心中的不甘全部吐出去。

就這樣慢慢相處，結伴前行，就足夠了。

林晞想到這裏，慢慢笑了起來。

他起身離開定國公府。

既然有人管着林霄這皮孩子了，他正好去找公主。

就是天色有點晚。

不知道能不能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