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番外一
司機去停車位不太充裕的小區裏找地方停車,先一步下車的盛誠已經走到五號單元樓底,卻沒急着上樓。
等發揮出部隊裏練出的超強技術停好車過來,跟了盛誠很久的司機遠遠就看見哪怕身穿便裝,也腰背挺直的人還站在樓下。
“看看。”盛誠聽到腳步聲走近,憑走路習慣就知道是自己的人過來了。
他沖地上某處一擡下颌。
司機順着長官的指示往地上看,發現那有一灘積水,正試圖理解背後深意。
就聽他長官又說:“市中心那麽多新樓盤不考慮,離他自己上班單位更近的小區不考慮,非要買房買這裏——門口這塊地都三年了,下雨天還是照樣水積一地。”
司機:“……”
噢,原來只是想要聊個家常話題。
但這樣的家常話題,外人并不好置喙,尤其當事人也并不是真的在責難,只是每回來到這裏看侄子,都習慣性點評幾句。
所以司機默默把自己也站成一個筆挺的“垃圾桶”,安安靜靜接納長官的唠叨。
這又是一年春夏交接,這座城市照舊在這個時節很多雨,香樟庭小區也仍然種着滿滿當當的香樟樹,樹蔭能從小區大門一路層層交映到單元門口。
盛珣住的單元樓下還是門口地磚不太平,一下雨就積水,為此沒少受他家小叔“非議”。
不過與當年不同的是,如今,盛珣已經不是租住在這裏,而是正式成為了業主。
他把這裏的房子買下來了。
買房的事還得追溯到盛珣大學剛畢業那年。
他的老房東真的是個很好的人,盛珣在對方心裏一直也是優秀租戶代表,除了在盛珣剛租房的頭一月裏,老房東看他年紀小,又是首次獨居,忍不住多關心過問了幾回,還專門在房子出租後來看望過他。
在那之後,确定了盛珣一個人也能自理挺好,把房子交給這樣一個處事負責又踏實的男生很放心,老房東便基本對房子撒手不問,給足了租客清靜與自由。
盛珣大四那年六月的時候,房東主動聯系他,問起他畢業之後的打算。
老人說,如果盛珣畢業後工作在附近,想要續租,他們就按着一年前的原價續約就成——那會因為附近新建了一所幼兒園與一所小學,整片區域的房價房租全漲了——而假如盛珣是還在為畢業後的去向斟酌,沒定好,從宿舍搬離後也暫時沒有确定去處,老房東也願意把房子給盛珣短租,具體時間看盛珣方便。
然後老人還說,盛珣要是工作定了,需要搬走,他便準備等盛珣走後再聯系中介,是有了賣房的念頭。
盛珣聽到最後便直接笑了。
“那可太巧了。”盛珣對老房東說,“我本來還在想,如果我貿然提出想買房,會不會顯得不太好,沒想到您那邊也正在考慮賣房。”
盛珣的玄術師特發從業資格證,是他在畢業這年年初考下來的,之後僅小半年時間,他在繼續做着明面上的普通工作的同時,以每月兩單的頻率承接着淨化除厄相關委托,小金庫進賬可觀。
更別說他賬戶裏本來也有一筆存款打底,之前還收到了褚家經轉的荒村委托酬勞。
因為池德正那事,玄術師協會判定盛珣“揪獲惡□□件主謀”有功,還為他發放獎金,并且從他正式注冊為在崗玄術師起,每月都有津貼福利。
盛珣的賬戶餘額數字一漲再漲。
在它漲到足夠擔負房價的那天,他便開始考慮買房。
買房目标也十分明确——就是想要把他和小秋正住着的這套買下來。
小秋已經全然習慣了這裏的生活,這套房屋見證他們的重逢與愛情,屋子裏的每個邊角都充滿回憶。
老房東也沒想到盛珣會直接提出買房,他很是感嘆了一番。
最終,在同年十月,房屋過戶的事被敲定。
盛珣那天帶着房本回家,把小紅本交到小秋手裏。
又在對方頰邊親了親。
“我來付尾款了。”盛珣抱着小秋說,“這是第一期。”
小秋仰頭回應,在兩人都有些微喘後才停下,靠着盛珣說其實“尾款”勾銷也不要緊。
他已經等到了這個人,又還重新擁有這個人,這就已經足夠抵得上一切價值。
“那不行。”盛珣又親了小秋一下,“我的處事原則就是要說到做到,尾款欠了就是欠了,怎麽也得努力付清。”
盛珣交給小秋的第二樣重要“尾款”抵押物,是小秋的獨立玄術師證明。
它在又一年春天到來時,終于被他們給争取到了。
小秋的器靈身份最初果然帶來一些阻礙,讓小秋沒能和盛珣成為同期注冊玄術師。
不過盛珣之前設想的方案是可行的,他在拿到自己的資格證後,便立即将小秋申報為助理,為小秋拿到了注冊搭檔的資格證書。
然後在随後長達十四個月的時間裏,小秋作為搭檔與盛珣共同處理委托,承接委托。
小秋積攢到了足夠的委托資歷,又還有褚家幫忙牽頭,有盛珣為他做擔保。
他以“器靈秋”的身份被破格晉升,轉正成為獨立玄術師,拿到了與盛珣一樣的特發從業許可證。
那天所有親友熟人都很高興,為了慶祝小秋的順利轉職,大家還在盛珣家舉行了個小型派對。
但等客人七仰八叉的睡了一地,沙發次卧都全“滿員”了時,小秋找到還在思考該怎麽妥善安置所有醉鬼,好盡量讓每個人都舒服點的盛珣。
“怎麽了?”正從衣櫃往外抱薄被絨毯的盛珣一擡眼,只是簡單掃過小秋的臉,就感到他家寶貝情緒似乎不對。
于是他把手裏的東西放下來,空出手去摸小秋的臉。
小秋擡起手,将盛珣伸過來的手反手握住,攏在掌心。
他很認真地問盛珣:“我現在轉職為獨立玄術師,那我們還是搭檔麽?”
“……”盛珣就直接被小秋問得愣了一下。
這是什麽驚天大誤會哦?
好不容易争取來獨立機會,讓愛人成為一個在新時代裏更完整獨立的人,結果對方習慣抓錯重點的神奇腦瓜卻想偏,在考慮一旦對方獨立了,是不是和自己的搭檔組合就要拆夥的問題?
“還是嗎?”小秋抓着盛珣的手,還在執著追問。
盛珣從思緒中回神,他本該對小秋的想偏無言以對,但一看那雙眼睛,又忍不住笑,只好低下頭,先在對方充滿無謂擔憂的眼睛上親親。
“怎麽可能不是?”盛珣親完後說。
他基本是把唇壓在小秋額頭上嘆氣:“搭檔永遠是你,對象也是你,媳婦是你,未來去協會做登記時的玄侶選擇一定是你。”
你是我所能夠想到的所有親密關系,是兼具多個身份的僅此唯一蓉幼。
盛珣将這句話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說給小秋聽。
——然後直到第二天,他和小秋才知道。
原來昨晚的這個時刻,其實房間外曾悄悄的來過人。
是躺在沙發上的鄒鶴遲遲沒有等到盛珣去拿的薄被,他感覺有點冷,便用醉得十分無力的手臂扒拉一下槐合,拜托槐合去看看盛珣那邊怎麽樣了,難道是他們家沒有多餘的毯子或被子了嗎?
槐合一般不容易醉,畢竟他也是個百年道行的器靈。
但這天,因為一同來參加聚會的還有褚家人,褚奎褚室他們考慮到是為小秋慶祝,就還從家族倉庫裏翻出了一種稀有補品,是專門作“補靈”用的,給器靈灌下去後會帶來醉酒感。
他家少爺神通廣大,靈體專供補品也補不醉。
槐合則到底比小秋差上一截,他在輕微的酒醉感裏起身,循着記憶往主卧方向走……又在門前驟然打住,被裏面的景象給驚得原地向後轉,默默走回客廳了。
“他們家是沒有被子了嗎?”鄒鶴迷迷糊糊地問空手回來的槐合。
槐合想了一下,覺得也不能冷着人。
他就拆了陽臺的窗簾,用厚重的簾布把鄒鶴給裹上了。
“……我以為你下家裏窗簾是在發酒瘋。”小秋事後如此評語。
而盛珣啼笑皆非,只好一邊給朋友們道歉,一邊自我反思——幸好他昨晚進房間前還記得打開空調恒溫,沒因為一時疏漏,就讓人家着涼生病。
盛珣帶給小秋的第三份重要“尾款”交于該年年末。
他帶小秋正式回了家。
這一年,小秋是以“未來婚姻對象”的身份在盛珣家過的年,而不是前一年還需要打掩護的“親密朋友”身份。
“今年不裝啦?”盛老爺子對于兩人的感情攤牌意外平靜,還這麽問了一句。
盛珣一聽這話就明白,他前一年的掩護和幌子其實全被家裏人看穿了。
只是出于一種微妙的,還沒想好接不接受,又無法直接一口否決的心态。
所以全家人即便心知肚明,但還是什麽也沒說,像守着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今年我更有底氣了一點。”盛珣這樣回複爺爺。
盛老爺子就給他好大一個白眼,非常不符合對方正端坐太師椅的姿态。
盛珣争取家裏認可的方式是“拖”加“自我提升”。
他成長得驚人的快。
獨立買房證明自己已有完全自給自足的能力,盛珣這兩年無論是表面工作的履歷,還是玄術副業的履歷,兩頭拉出來都十分漂亮,是實現了兩邊同步晉升,還将自己的生活也打理得宜。
小秋今年成為了獨立玄術師,玄術業內注冊在編,按着老一輩們講究“有編制”的條件看,他也已是個不折不扣的在編人員,他同時也是盛珣能“生活打理得宜”的主要原因。
盛家人把這些努力都看在眼裏。
就算是最初不太理解,甚至懷疑盛珣會不會僅是一時腦熱。
在孩子已經又努力往前走了好大一截的如今,懷疑便也自然而然消去,不理解也慢慢變作試着理解。
繼而接納。
小秋在這年過年時收到了三封紅包,分別來自盛珣的父母,盛珣小叔盛誠,還有盛老爺子。
輩分的問題經由全家一致商議,決定在他們家将其忽略。
小秋既然是盛珣的對象,那在盛家自然就按盛珣的輩分來。
“我已經有了一種預感。”盛珣在那年正月裏悄悄跟小秋咬耳朵,“在我們家輩分按着我的來,在褚家那邊則是按你的來,這要是到了兩家見面,現場很有可能會成稱呼大亂鬥。”
小秋順着盛珣的話設想了一下那場面,又忽然想到褚室褚奎這幾個熟人到時候想必糾結又精彩的臉,就不禁笑了。
然後被盛珣往嘴裏塞了塊剛出蒸格的紅糖白米糕。
時間線轉回當下——
盛誠站在侄子的單元樓下批評夠了門口積水,終于是再度發表完了他每回來時都要慣例發表的點評。
“走了,上樓。”他說。
原地默默當了半天筆直垃圾桶的司機就跟上他步伐,對這句用随意口吻說出的話也宛如對待一道指令。
盛誠今天來盛珣這兒,除了又來看看侄子,就也還有件正經事。
盛家人和褚家人已經互相見過一面,雙方都印象不錯。
他們兩邊都覺得,是時候該進行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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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