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男人

修真界衆所周知,五靈根是廢靈根,除非有幸能得金木水火土靈根長、短、粗、細都相同的混元靈根,普通的五靈根修士,終其一生也難以築基。

而莫長生在被收入仙門,檢測靈根時,檢測石上并無特殊反應,可見其只是普通的五靈根,根本不是傳說中的混元靈根。

如此廢靈根,卻在十年間輕輕松松的修煉到了練氣十二層,逍遙宗的弟子簡直望眼欲穿,死死地盯着莫長生洞府的動靜!

對這件事情好奇的倒是不止宗門的低階修士,還有一些宗門真人和道君,也對此頗為好奇。

旁的真人和道君也就罷了,淩真人和紫煙道君門下正是收了莫長生的哥哥,一時得了空閑,便将莫長憂招來問了幾句。

莫長憂聞言便笑了:“不敢瞞師父與師公,舍弟之所以會修為如此精進,一來是其勤奮修煉,心中耐得住寂寞,在那小山谷中苦修十載,焉能沒有進步?二來麽,舍弟十年前曾與裴十三裴師兄合作,一起賺得了不少靈石,裴師兄将掙得的靈石大多又花在煉器爐和煉材上了,舍弟卻留了不少,做修煉用,平日裏在小山谷中亦是只食靈谷靈物,從不曾沾染世俗之氣,修為進步,在所難免。”

紫煙道君微微點頭,可是,她還是覺得莫長生在十年的時間裏就修煉到練氣十二層,其中還有其他緣故。

莫長憂倒也沒讓她失望,稍稍猶豫片刻,便語氣認真而帶着一絲驕傲地道:“當然,弟子雖然沒有就這件事問過舍弟,但是……弟子猜測,舍弟會這麽短的時間裏就修煉到練氣十二層,應當與其在十年前就已然找到了他要修煉的‘道’有關。”

淩真人瞳孔微縮:“道?長憂是說,那莫長生已經有了他的‘道’?然而十年前他才不過十三四歲,如今也只是二十出頭,哪裏來得機遇去找他的‘道’?”

須知,不是每一位修士都能找到自己的“道”,都能明白自己每日苦苦修行,究竟是為了長生不死,還是為了別人在修行,他也要修行,随波逐流,非本願爾。

莫長憂低頭,低聲道:“舍弟十年前,曾經誤打誤撞,在師門接了個任務,同一位築基師兄,兩位練氣期的師兄師姐一同護送老祁國公主回國。”

莫長憂低着頭,因而也沒能看到淩真人和紫煙道君眼中的驚異。

“只是不巧,舍弟他們一行人,正巧碰上了那座城的拍賣會拍賣了一位年輕的祁國公主。那位年輕的祁國公主被人帶走,參加了那場拍賣會的人,就試圖将舍弟和同門所護送的老祁國公主劫走。老祁國公主自盡而死,一位練氣期修士亦被殺害,舍弟為求生路,使用了弟子贈與他的千裏遁地符。原本舍弟已然成功逃脫,也找到了宗門在那座城鎮的駐地,奈何那位當值長老卻欲要搶奪舍弟之物,舍弟險些被殺。”

莫長憂低頭說完這件事,頓了一下,才又道:“大約是生死之際,再加上舍弟之前親眼看到了老祁國公主的自盡,又經歷了生死逃脫,舍弟因此方才尋到了他的‘道’。”

祁國公主的事情向來是宗門秘辛,只是十年前不知何故,會有人将祁國公主生來有異,其歌聲可以引起和消除修士心魔的事情捅了出來,逍遙宗因此頭痛了許久,才将這件事情壓了下去。

只是這樣一來,祁國公主生而有異的真正原因,卻無法被逍遙宗獨自消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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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煙道君和淩真人面面相觑,兩人大約也明白了那莫長生為何會那麽不信任宗門,又為何當初會那般費盡心思的算計了——任是誰當初見到宗門為了私利,私自将凡人公主扣押在宗門,直至那位公主年老,或瘋或傻或癡,才肯将那位公主送回她們的國家,大概也不會對宗門有甚麽好感了。

紫煙道君亦不贊同宗門的這個舉動,只是将祁國公主虜獲到宗門,然後物盡其用,利用其歌聲緩解宗門弟子的心魔,然後在其無用之時,再将祁國公主生來就有的千年靈珠取出來這一整件事,宗門已經做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紫煙道君縱然是不贊同,甚至直言反對,宗門亦不可能為了她一個元嬰道君的反對,就會停止此事。

十年前莫長生他們撞到的那件事,雖然讓老祁國公主自盡,一位練氣期弟子因此死亡,莫長生和另外兩人也受了不少驚吓,可是也因此讓這件事大白于天下,紫煙道君也不知道這事兒是好還是不好了。

淩真人見道侶神色變幻,微微嘆氣,便對莫長憂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你也莫要擔憂。若是有人在問你或者你弟弟,就讓他來問我緣故好了。”

莫長憂躬身道謝,起身後,遲疑了片刻,才鼓足勇氣問道:“長憂在師尊、師公身邊聽道十年,常聽師尊與師公說因果功德之事。師尊曾幾次告誡長憂,令長憂若無生命之憂,便不可不講究因果,不可濫殺,不可對凡人施用法術,更不可殺害凡人。

長憂日日以此警戒自身,唯恐有一日的不妥當。

然而長憂如今觀宗門行、事,卻不明白宗門為何要對身為凡人的數代祁國公主行此不當之舉,令其或瘋或傻或癡?人性本善,宗門何故如此對待祁國公主?

更不明白,那元白真人肆意掠奪低階修士一事,宗門……若是當真顧慮那位已經飛升的仙人,那麽更應當阻止元白真人行此惡舉。須知元白真人的道行多是用丹藥堆積出來的,将來若修為上去,歷元嬰劫,元白真人必死無疑。宗門當真是在感念元白真人的親長麽?如此害數位低階修士的性命和仙緣,宗門當真半點也不在乎麽?弟子聽說修士講究氣運,那麽宗門可有氣運一說?宗門莫非就不怕氣運耗盡麽?”

莫長憂跟在紫煙道君身邊已經十年了,他素來溫和親善,心細如發,雖然修為很低,但是這十年的時間,卻足夠他想明白一些原先沒有時間和心裏卻想,也不敢想的疑惑。

此刻直接問了出來,莫長憂也的确是鼓足了勇氣。

淩真人搖頭嘆息,并沒有指責莫長憂。

沒甚麽好指責的。

莫長憂能在練氣期時就想通這些,比起他一直糊裏糊塗的修煉到金丹期,成為宗門長老,開始領一些宗門事務時,才懵裏懵懂的想到這些奇怪之處,已然是好多了。

紫煙道君亦沒有指責慕容衍。

她沉默了許久,才道:“你還小,只管一心修煉,知道為師無論如何都會護住你就行了。至于你弟弟……幸好他只是普通的廢靈根。雖然修行慢了些,但是,慢也有慢的好處。”

莫長憂幾乎完全聽不懂紫煙道君的話。

他還想再問,紫煙道君已然開口将他趕走了:“好了,你那弟弟不是要出門歷練了麽?你去他那裏小住上幾日,等他走來,你再回來。”

然後給了莫長憂幾張高階符箓和幾瓶丹藥,就把莫長憂給打發走了。

莫長憂只得告辭。

小山谷中。

莫長生正在打包東西。他閉關十年,當初賣了一株千年靈草所得的靈石,一部分投放在了随身花盆裏,以此供養靈草生長;剩下的一部分,再加上他當初儲物袋裏的所有靈石,都被他這十年的修煉給耗費光了。

小山谷裏看起來山清水秀,但是畢竟是處在宗門的外門,因此靈氣并不怎麽充沛。

莫長生又是極其耗費靈氣的五靈根,因此他修煉時就會耗費大量的靈石布下重重聚靈陣,以此來彌補外門靈氣不足的狀況。也正是因此,他這十年的進步才會這麽快。

不過這樣做的壞處也非常的顯而易見,莫長生的儲物袋裏一塊靈石都沒有了,只剩下幾十塊莫長憂當初托柳芙蓉給他的上品靈石——好雖好,但這些東西不是他的,莫長生自然不肯動。

于是在莫長生看着那些上品靈石,還有那塊柳芙蓉那時一同送過來的隐匿體質的玉佩發呆時,莫長憂就來了。

莫長生為莫長憂開啓了陣法,就請莫長憂進來了。

然後莫長生就看到莫長憂眼睛落到了那塊玉佩上。

“玉佩兄長已經送給我了,就莫要再想要回去了。”莫長生将玉佩丢到了儲物袋裏,然後指着那些上品靈石道,“那些靈石,還是請兄長都收回去好了。我現在也會煉丹啦,而且這十年裏還種了不少的珍貴靈草,身上可不缺靈石。”

莫長憂身上已經帶了一塊紫煙道君新贈的隐匿體質的玉佩,并不比原先那個差。他也知曉莫長生拿了那顆玉佩不給他,是不想讓他想到從前的那些事情,便只笑道:“玉佩給你,靈石也給你。都說出門一日難,你既然要出門,身上自然要多帶些靈石。”爾後一頓,“更何況,這是我從前送給你的,自然都是你的東西了。”

莫長生哪裏肯要?

莫長憂雖然有師尊了,也服下了長生丹,可是他的靈根丹田被毀損的厲害,如今就是恢複修煉,勤勤懇懇之下,也只修煉到了練氣四層,已經三年沒能再進一步了。

莫長生道:“兄長教我布下的那個新的聚靈陣格外管用,裏面的靈氣是外面靈氣的三倍,修煉起來格外有效果。兄長不如将這些靈石拿走,自己也布了陣法修煉,說不得就能早日進階。”然後不等莫長憂推辭,就将那些靈石都塞給了莫長憂,“我出門歷練,如果身上還帶着這些上品靈石,怕是還容易被人打劫,反正,你若是不要,我也不肯帶走的。”

莫長憂無奈,只能将靈石接了下來。

接過那些靈石時,莫長憂腦中忽然略過他曾經被封印了兩個月記憶的事情,他隐隐覺得當初千幻道君封印他的記憶的緣故,恐怕和今日紫煙道君說得那些事情有關。

只是記憶已然被封印了,莫長憂也不願意将這件事拿出來,圖惹莫長生擔心。

兩人一起在小山谷中住了幾日,莫長憂一面幫莫長生收拾儲物袋,一面将他參悟的千幻陣法教給莫長生,務必讓莫長生多學一些。

只是如此過了三日,到了莫長生要離開的前一日,莫長憂卻忽然聽他的弟弟道:“兄長先回罷。明日也不必來送我了。我會盡快找到築基機緣,然後回到門派禀報,再回家一趟,去看父母的。”

莫長憂不太明白自己為何會被趕,就見莫長生正盯着小山谷裏的一具金光燦燦的棺材!

莫長憂心有所動,覺得那棺材裏大約有什麽莫長生不好告訴他的秘密,因此便爽快的離開了。

——該交代和囑咐的事情,這幾日都囑咐完了,尋找築基機緣又是每個修煉到練氣十二層修士的必經之事,就如同裴十三,在三年前因遲遲不能築基,也只能離開了宗門尋找築基機緣。莫長憂縱然擔心,也只能任由弟弟出門歷練。

另一廂,莫長生将莫長憂送走,便迅速折返。

他心中忽然有一種預感,不好不壞,卻很奇異的感覺。

莫長生不知這是怎麽回事,只覺得和他丢在棺材裏的那條小金蛇有關系。

然而不等他折返之後,去棺材裏翻出小金蛇來查看一番,就驀地發現這小山谷裏多了一股氣息。

“長生長生,我醒啦!快看我快看我!”

莫長生駐足,怔怔看去。

就見那金燦燦的棺材裏,爬出來一個男人,面貌英俊,和那一日,他為諸葛肴作畫時畫出來的男人半分不差。

劍眉星目,俊朗肆意,一身古銅色的肌膚,緊實而蠱惑。

就連那日他走神畫下的人魚線,眼前這個男人也有。

不過……

眼前這個男人和他畫中的男人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畫的那個男人是穿着衣服的,最多也就是上面的衣衫半敞,而眼前這個男人,卻是赤身裸體。

下半身的兩根物事,尤其蕩漾。

莫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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