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私奔

莫長生看着眼前不着一縷衣物，大喇喇的展示自己身材的男人一時無語。

心中又氣又惱，卻又看着眼前這人熟悉的容貌心中微微疑惑而愧疚。

莫長生幾次張嘴，末了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只從儲物袋中丢出一套衣衫來，朝着那想要從棺材裏跑出來的男人丢了過去。

奈何我不去就山，山卻來就我。

莫長生不肯看那個不着一縷，故意晃蕩着與他人不同的兩根物事還不知廉恥的家夥，可那個家夥卻是一躍而起，從那具棺材裏面跳了出來，就從背後被莫長生給撲倒在地上了。

莫長生：“……”

“長生長生，你瞧你瞧，我變成你喜歡的模樣了。”

男人似是沒有看出莫長生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兀自伸出爪子，把莫長生的手捉了過來，在他的臉上摸來摸去，道，“你摸摸，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唇，都是你畫中的模樣。長生喜歡麽？”

莫長生被男人壓在身下，原本是怒極，孰料男人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眼睛看着他時，既是歡喜，又帶着悲傷，莫長生一看之下，怒氣漸漸消散，試着推了推男人，結果力氣不如人，只好作罷。

莫長生因此越發沒好氣了，惱道：“好看是好看。但是一個男子，單單講究好看又有何用？”

“可是長生喜歡，那就是有用啊。”蛟龍大人一朝化成人形，心中又高興又難過，知道莫長生聰明，怕莫長生看出什麽，就直接趴到莫長生脖子上，沒忍住原本的獸、性、欲、望，伸出舌頭就舔了舔，還覺不夠，硬是又下嘴咬了一口，這才心滿意足。

莫長生：“……”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面對眼前這個既傻又癡武力值還頗為強大之人了。

“起來！”莫長生黑着臉道，“你不是說喜歡我麽？莫非你的喜歡，就是要不顧我的意願想法，無論的心喜還是煩悶，都讓我不得不接受你的喜歡？”

蛟龍大人當然不會這般想，否則也不會在莫長生說了不再見他之後，就真的消失在了莫長生眼前，生怕莫長生生氣了。

他聞言立刻從莫長生身上爬了起來，站在一旁，讷讷不敢言。

莫長生剛想瞪他，結果就看到這位化成人形的蛟龍大人還是赤身裸體的模樣，頓覺眼中似是生了針眼，閉目，惱道：“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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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龍大人一張俊顏露出苦意。

很顯然的，沒有哪個妖獸喜歡穿衣服，它們天生天養，以自己的體型為傲，哪裏喜歡在身體外面穿什麽衣服呢？又麻煩又拘束。

蛟龍大人就更不樂意了。

他還想着讓莫長生多看看他的身體……說不得見他生得身強體健，虎背熊腰，又比旁的人多了一個那個物事，以後只要想到交歡，就直接想到他了呢。

奈何莫長生看都不樂意看他，蛟龍大人就只好磨磨蹭蹭的把莫長生先前丢過來的那套衣服給穿上了。

只是穿他也不肯好好穿，想到長生給那人畫的那副畫，心中酸澀無比，可還是故意敞開了上衣，半露不露，腰間的人魚線若隐若現，然後就讨好的站到了莫長生面前。

“長生長生，我穿好啦！”

莫長生回身看他，就見原本的小金蛇已然成了他那日的畫中人，心中忽動，亦明白了十年前的那一日，小金蛇驟然醒來讓他作畫，其實就是想讓他畫一幅他将來化成人形的模樣。

不過……

小金蛇的運氣也不好，那天他困極了，又重傷未愈，就随便拿出一幅畫來打發了他。

莫長生還記得那天小金蛇的怒火，可是即便如此，小金蛇依舊照着那畫中人的模樣畫了形，一絲不差。

他心中微微有些愧疚，思及小金蛇那日隐晦之言，便取出一只蒲團就地坐下，還招手令取出一只蒲團，讓眼前這個男人也坐下。

“你坐……”

莫長生還沒說完，就見那男人的面皮比之小金蛇毫不遜色，将蒲團直接擱在莫長生面前一寸的地方，當即就學着長生盤膝坐了下來，然後還傻兮兮的樂了：“長生以前教我，若要雙修，亦可擺出這樣的姿勢來。長生長生，咱們是要雙修麽？可是長生還沒有築基啊。長生只能暫時忍上一忍，多念念清心咒，減少欲念啦。”

當然他蛟龍大人為了長生好，也會少露些肉，免得他的長生……欲念叢生啊。

莫長生眉心跳的越發厲害了。

這小金蛇不是說，他從前也不喜歡他麽？怎麽會連這種東西都教？結果還教成了這副模樣。真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莫長生被這小金蛇氣得一番話在肚子裏轉了好幾圈，才看着眼前這距離他極近的男人，慢慢問道：“我記得我當日将那幅畫拿出來時，你暴跳如雷，還口口聲聲說讨厭我。怎麽如今，依舊化成了這副模樣？”

蛟龍大人眼睛立刻就紅了，顯然還是生氣的。

不過只片刻，他又恢複了平靜，只是語氣還是頗為哀怨：“可是，可是長生喜歡啊。長生喜歡這樣的容貌，我當然就要化成這樣的容貌啦。”

莫長生剛要問他何時說喜歡這副容貌了，就聽這小金蛇憤憤不平地道：“就像方才，長生盯住我這張臉，眼睛都黏了過來了。可不就是喜歡極了，才會如此？”

莫長生心說，他方才會盯着這小金蛇看，一是因着這小金蛇化成了他畫中人的模樣，二來，更多的是因為這小金蛇……非我族類，與人不同的那個地方。

饒是他前世的記憶裏也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可是，親眼看到一個下身長着兩根物事的人，還是頭一次，目光停留的久了一些，不是也是尋常事麽？

不過莫長生還不想被這小金蛇稀裏糊塗的帶着轉移了話題，于是就直言問道：“那個畫中人是誰？你為何要生氣？前世我與那畫中人有何糾葛？”

蛟龍大人期期艾艾不想說，可是被莫長生一瞪，他就側了臉道：“親一口，親一口我便說。”

莫長生：“……”

“要不，我親長生一口，然後我就說？”

莫長生咬着牙指了指他脖子上的牙印道：“說！”

蛟龍大人只好道：“那個畫中人，不就是那個諸葛肴麽？長生從前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還故意在畫裏面把他畫得更好看了幾分。我當然讨厭他啦！”

莫長生想到那畫中人和諸葛肴完全迥異的氣質，還有諸葛肴當日一見那幅畫，就知道那畫中人只是借了他的幾分形似，根本算不得是他本人的畫的情形，就覺這近乎于蠢的小金蛇似是誤會了什麽。

而莫長生更是心知肚明，他是在走神之下才畫出了那幅畫，畫中人根本就算不得是諸葛肴。這小金蛇口中的喜歡，更是無從談起。

至于前世……

莫長生很是詭異地看向小金蛇：“你為何說我前世喜歡諸葛肴，可有證據？”

蛟龍大人立刻跳了起來：“當然有證據啦！我前世今生兩次化成人形的時候，問你要一副你喜歡的俊男圖照着化形，結果長生兩次都把這諸葛肴的畫像給了我，可不就是說，長生喜歡極了那個諸葛肴麽？”

莫長生：“……”他估計前世的時候，這小金蛇問得也不是時候，偏偏還沒說清楚用途，那副所謂他喜歡的畫像，很可能就是他如這一世一般，随手拿出來打發這小笨蛇的。

蛟龍大人忽然又覺得有些個不對，又加了幾個字：“可不就是說，長生喜歡極了那個諸葛肴的容貌麽？”

莫長生被這小金蛇的一番理論氣得嘴角直抽，着實是一句話都懶得解釋了，也随便這小金蛇誤會，就要站起身來，回到竹樓歇息，等着明日還要離開宗門去歷練。

蛟龍大人卻再次撲倒了莫長生，只是這一次他沒有用眼睛看着莫長生，只是在莫長生耳邊低聲道：“長生這輩子不要喜歡他了好不好？長生喜歡我好不好？我現在可比他好看多了，長生多看看我，就喜歡上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然後不等莫長生回答，蛟龍大人就爬了起來，轉身跳進了莫長生給他準備的那個金光閃閃的棺材裏，大聲道：“長生長生，你對我真好，我喜歡這張床！”

莫長生已然完全無語，回到竹樓打坐一番，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一夜無眠。

莫長生醒來的時候，心情尚好。

直到他發現他被人緊緊抱住的時候，才忽然發現不妥。

“放手！”

蛟龍大人只得偷偷睜開眼睛，放開爪子，然後翻個身，佯作還在睡着。

莫長生終于明白，這小金蛇的智商已然沒有任何拯救的餘地了。

他黑着臉起身，只往身上打了一個清潔的法術，便不再像往常一樣沐浴，挂上儲物袋，撤了小山谷的陣法，就打算獨個兒離開。

奈何他剛剛離開小山谷沒幾步，手腕上驀地一沉，就被一條金色小蛇給纏了上去。

莫長生猛地一甩，就将那小金蛇給甩到了地上。

蛟龍大人哀怨地嘶嘶道：“長生長生，你要私奔，也莫要丢下我啊。”私奔要有兩個才對，不是麽？

莫長生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好一會，他才安撫下自己的情緒，慢慢蹲下身子，将小金蛇放在一塊大石之上，和小金蛇平視着，緩緩開口。

“你當知道，我并沒有你的那些記憶，自然也不會知曉，你為我付出的那些情意從何而來，因何而起，又到底是真是假，值不值得我相信。畢竟，于我來說，你只是一條乍然出現的奇怪的小蛇，還是一條實力強大，令我完全無法對抗的小蛇。”莫長生盯着已然安分下來的小金蛇，語氣緩了緩，道，“我知你赤子之心，并不願欺騙或哄騙于你。有些事情，我總要先告訴你了，才算公平。”

“我并未喜歡過男子，更未曾喜歡過一個非我族類的妖獸，因此并不知曉，你的一番情意，将來我可有能報答的機會。更何況，我如今才二十有三。”

蛟龍大人看着眼前的莫長生，很是希望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可是他知道，莫長生決意的事情，他并不能阻止，就如同當年，他沒能阻止得了莫長生的死劫一般。

“我今年二十有三，練氣十二層，入修真界十年。”莫長生擡頭，看着那廣闊的天際，微微一笑，“我知道男女之情的美好，亦能猜到男男之情，或許也令人向往。然而，至少是如今，我的心思，卻不在那些情之上，我所願的，是自己能在這長生路上越走越遠，是希望我能強大到令所有人都不敢欺我，令我能保護所有我所在乎之人，是我的修為，能一步步的提升……”

蛟龍大人整個身體都趴伏在了石頭上，整條蛇都顯得蔫蔫的。

莫長生複又低頭，看着小金蛇道：“或許你待我的情意當真是真的，然而正因如此，我才不願哄騙你——我如今，并沒有找伴侶的心思，亦沒有對你生情。且我的資質低劣是真，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想一心修煉，并不願分散心思在這些情事之上。我只能答應你，若有一日我動了這樣的心思，頭一個來找你，這樣可好？”

蛟龍大人看向莫長生的目光更哀怨了。

莫長生卻沒有因此推卻，繼續道：“你心思單純，化形之後，怕是會遇到不少想要算計你之人。以後一個人……一條蛇行走歷練，盡量不要輕信他人。如果你看不懂對方的算計究竟是什麽，便板起臉來，莫要說話，死死地盯住對方，直到對方為你的威壓所攝，說了實話，并且能看着你的眼睛将那些話重複兩遍，那才可以冒險一試。”

莫長生又絮絮叨叨的叮囑了一些話，最後想到這能化形的妖蛇，修為定然很高，實力之下，萬般算計皆是小道，估計這小金蛇壓根都用不到，這才住了嘴，和小金蛇道別。

“如此，再會了。”

莫長生說罷，便對着小金蛇行了個修士間常用的稽首禮，就果斷離開了。

蛟龍大人目視莫長生離開，短短的尾巴甩了甩，将身下的大石都甩碎了，他自個兒也掉落在了細小的石塊裏面。

可是蛟龍大人卻沒有立刻爬出來。

他并沒有生莫長生的氣。當初，莫長生臨死前，他說出了輪回盤的作用，莫長生将輪回盤遞給他，原本是要他将所有事情推到十年前，莫長生還有機會改變這個必死的結局之前。可是是他私心作祟，硬是将輪回盤輪回到了莫長生的出生之日，莫長生如今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不知道，那不是莫長生的錯，是他的錯。

他又怎會怪莫長生的無情呢？

怪只怪，他舍不得那個莫長生所說的下輩子的承諾。只有真的讓莫長生重活一世，他才能趁機與莫長生訂下了伴侶契約，得世世相伴。

而莫長生一如前世一般的不喜他，蛟龍大人除了偷偷地獨自傷心，卻無話可說。

蛟龍大人在石頭裏面待了許久，才慢慢爬了出來。

無論怎樣，伴侶契約都已然訂下，他能随時随地找到莫長生所在的位置，且他們互相之間，除了能和對方行雙修一事，誰也不能背叛對方。這已經很好了不少？

比起前世，已經很好很好了。

另一廂，莫長生好不容易擺脫了小金蛇，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那小金蛇原先保持蛇形的時候，他還能勉強帶在身邊，因為他知道，那小金蛇并不會太傷害他；可是小金蛇一旦化為了人形，還那麽親密暧昧地待在他身邊，就讓莫長生不得不考慮和這小金蛇分開一事了。

他的兄長莫長憂因為在練氣期被破了元陽一事，已然是丹田毀損，自從二廢修為，重新修煉，莫長憂這十年裏，在紫煙道君無數靈丹妙藥的供應下，莫長憂依舊只修煉到了練氣四層，先前被采補所帶來的危害可想而知。

莫長生不願意再經受一次莫長憂所受的苦，又着實不敢相信那已然化形，對他有着某種心思的小金蛇，如此就只好想法子擺脫了那小金蛇。

不過，他和那小金蛇本就沒什麽交情，如今也只是分道揚镳而已。

他不需要對那條小金蛇有任何的愧疚之情。

莫長生定了定神，去坊市賣了一部分他這十年裏煉制的丹藥，手裏頭有了些靈石，就打算慢慢前往合歡宗的方向。

尋找築基機緣，本就是急不得的事情，因而他可以順便處理下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