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避水珠

李之脩說着“切莫見怪”的話,可面上的那一絲違和的笑容,卻徹底的出賣了他。

李之脩似乎也知道這件事,不過,那又如何呢?就算眼前這幾人知曉是他故意忘記了花海伴生獸的事情,這幾人又能做些什麽?

地下洞府的外面,是無數他們練氣期修士絲毫不敢招惹的大妖獸,沒有天籁宗的避水珠,何人敢擅自離開?而這眼前的地下洞府更是危險重重,除了他和秦濤手上有地圖,腦袋裏記得天籁宗師長的一些囑咐外,眼前這些人對此一無所知,他們又豈敢脫離他和秦濤,獨自在洞府探險?

如此情勢之下,即便眼前這幾人明明知曉他的謀算,也定然不敢與他徹底撕破臉。

而事實上也的确如此。

只是莫長生幾人,并非是在事後才發現這件事的,而是在李之脩哄騙陳漢去破陣的時候,幾人就早有預料。

只是猜到了結果又如何?李之脩想的不錯,他們身上的确沒有避水珠這等神奇的寶物逃脫這裏,且他們距離這海底洞府近在咫尺,就算不知道天籁宗到底要尋找什麽寶貝,莫長生也好,其餘幾人也罷,他們,都不會放棄近在眼前的機緣。

于是諸人互相假惺惺的客氣了幾句,就一起看向眼前的海底洞府。

海底洞府雖然建在海底,可是卻被布置下了重重結界和陣法,将海水屏蔽在花海之上,洞府之外,因此這處洞府幹淨清爽的很,洞府外卧着一只珊瑚,其餘再無他物了。

李之脩見狀便道:“在下師門長輩曾說,這門口的珊瑚已經開啓了部分靈智,并不會随意攻擊修士。我們若想進去,就必須留下一人陪着開啓了部分靈智的珊瑚說話,其餘人才能毫發無傷的進去。在下和秦師弟俱不是能言善辯之人,諸位道友,可願一試?”

李之脩在師門之中素來受重視,所以即便天籁宗明明知曉這次的寶貝消息很可能是假的,天籁宗為表鄭重,還是派了李之脩和秦濤兩個天籁宗的未來的精英弟子前來一探。

天籁宗雖然是小門派,可是李之脩早就習慣了居上位,對他人頤指氣使,之前在船上時李之脩沒有機會,也沒有這個想法,可是這會子,眼前只剩下這幾個小修士了,且他們能否順利活下去,全然在他一念之間,李之脩這樣想罷,說起話來就越發不客氣了起來。

秦濤亦覺得他們沒有什麽可顧慮的,雙目淬了毒一般,直直的盯着喬葉:“說到能言善辯,我記得莫道友甚喜口舌之争,不若就由莫道友與那珊瑚妖閑談幾日,待我等出來,再與莫道友相攜離開呢?”

淩昀聞言,冷哼一聲;辛宏嘆息一聲,不言不語。

唯有岳無鹽冷冷地開口諷刺道:“李道友的記性竟然如此之差麽?李道友只說這珊瑚妖需要有人與他談天,如此才能拖延時間,令我等有機會進入海底洞府。可是,這珊瑚妖何止是開啓了部分靈植而已?我觀這珊瑚妖開啓靈智至少千年,與尋常修士也差不多了,于這等妖獸來說,道修對它們本就是大補之物,它又豈會因着有人跟它聊天,就放過到嘴的佳肴?李道友卻只說這珊瑚妖僅僅開啓了部分靈智,不會主動傷人,這又是何意?莫非李道友還想想方才那般,忽然‘忘’了這珊瑚妖的本事了麽?”

秦濤怒道:“你竟敢這麽指責我們,難道你想在我們師兄弟找到宗門寶物之後,被留在這裏永遠離不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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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無鹽冷冷的盯着秦濤:“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若想纏住這珊瑚妖,兩位道友盡可将自己的靈獸拿出來,哄着那珊瑚妖玩耍,何必又要搭上我等的性命?”

原本冷眼旁觀的辛宏和淩昀,聞言微微動容,看向秦濤二人的目光很是不善。

莫長生不知何時已經和岳無鹽一起站在了秦濤和李之脩二人的左側,和站在兩人右側的辛宏和淩昀,直接将這二人圍了起來。

少年輕輕一嘆,看向李之脩和秦濤二人的眼神格外憐憫:“兩位道友莫不是忘了,此次要尋找的是你天籁宗的寶物,兩位道友身為天籁宗之人,卻不肯舍身以報宗門恩義,卻又将自己的責任百般推脫,這又是何意?”

不等李之脩冷靜下來,莫長生又道,“且,我等之前立下誓言的前提是,兩位道友能保住我等一命,我等才不會無故搶奪天籁宗寶物。然而現下看來,兩位道友頻頻以我等性命相要挾,之前故意害死陳漢道友,方才又妄想取我之性命。是不是待我死之後,兩位就要繼續算計陷害其餘三位道友?”

李之脩滿頭冷汗,先前的驕傲一概消失不見,忙道:“我豈會如此想?我只是一時不小心,忘了而已……”

莫長生哪裏肯給李之脩繼續解釋的機會,當下舉弓搭箭,同時還不忘提醒辛宏等人:“辛宏道友,淩昀道友,岳道友,諸位還等甚麽?待他們将我害死,他們下一個要害死的就是你們!要知道,我們此刻還能以四人之勢殺了他們二人,待我死了,諸位,可只剩下三個人了!”然後他瞄了一眼斷了一臂的淩昀,忽又改口道,“不,是兩個半人,諸位到時,可還有完全的把握,将那避水珠和藏寶圖都奪了來麽?”

莫長生的這段話,令三人俱是心頭一駭!

淩昀斷了一臂本就煩心難過,此刻被這莫長生鄙視為“半個人”,更是面色鐵青,卻是當仁不讓,比莫長生的箭還要快上一步,直接獨臂舉劍,以劍芒刺向修為弱一些的秦濤!

岳無鹽則是從儲物袋中面無表情的取出一塊黑紗,當即向李之脩打去!只見那黑紗倏然變大,猛地一卷,就将李之脩捆粽子似的捆進了黑紗裏。岳無鹽再一揚手,就看那被捆起來的李之脩猛地摔倒在地上,狼狽如鼠。

莫長生箭在弦上,卻仍舊克制住了,似笑非笑的看向辛宏:“辛宏道友,怎的還不動手?”

開玩笑麽?四個人裏三個人都動手了,最後一個人怎麽可能白白看戲,明明不出工,卻要和他們費時費力之人領一樣的工錢?

辛宏今年已經九十二歲,距離練氣期的百歲壽元,只剩下短短幾年的時間。他自認活了那麽多年,還是有些閱歷和經驗的,可是眼看着眼前這三個年輕人說打就打,還非要讓他摻上一腳的情形,也只有認輸的份兒。

可是辛宏終究是年歲大了,他猶自最後掙紮了一下,遲疑道:“不如留下一個?天籁宗估計還有甚麽找到和得到寶貝的秘訣告訴這二人了,此刻就殺了他們,我們能找到寶貝麽?”

莫長生道:“找不到又何妨?辛道友莫非以為,天籁宗真的會讓兩個練氣期的小修士來替宗門尋寶?且看他們的修為,我猜測天籁宗只是讓他們來尋找築基機緣,順便一探此地。只怪這二人忒傻,竟看不出宗門用意……”

莫長生的話半真半假,李之脩已經被黑紗包裹了全身,嘴巴也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反倒是秦濤滿是怒氣地道:“你胡說!我們才不是傻子,宗門明明就是……”

秦濤最後的話沒能說完,就被莫長生已在弦上的箭給射了個對穿。

莫長生筆直的站在那裏,手指微動,就見那把射出去的箭又自個兒飛了回來,乖巧的落到了莫長生的手中。

辛宏看着這三個年輕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自己,他立刻就明白,自己不可能獨善其身了。

是了,這種時候,人人都動手了,人人都有嫌棄,反倒是他想擎等着吃白食,怎麽可能?

辛宏心中自嘲了幾句,果斷動手,斬殺了李之脩。

至此,海上獨獨活下來的七個人裏,只剩下了四個人。

當然,按照莫長生的說法,是三個半人。

辛宏苦笑,看莫長生和岳無鹽分別動手,将秦濤和李之脩身上翻了個底朝天,靈石、符箓和丹藥、法器自然是四個人平分,翻找找出來的地圖,亦是複制了三份,每人拿一份。

到了最後,最難分的反而是那顆避水珠。

三個半人,卻只有一顆避水珠。

幾人都沒有說話。

身為莫長生口中的“半個人”的淩昀,雖然不忿莫長生說法,可是斷臂之後,他的修為雖然沒退,但是法術之類的,卻是明顯退了一個境界,獨臂狹看着雖好,可是誰獨臂誰知道,這其中的苦楚和境界的倒退,愣是讓淩昀現下只能低調再低調,恨不得莫長生忘記他們之間的糾葛,恨不得周圍幾人都沒發現他是幾人中最弱的一個。因此這種情形下,淩昀不能開口,也沒法子開口。

辛宏倒是想争,雖然他方才被莫長生逼迫的不得不動手殺了李之脩,可是事實上,他修煉數十年,在練氣圓滿期也待了将近二十年,他的修為和鬥法經驗,其實是在同樣練氣十二層的莫長生之上的。

奈何不等辛宏開口,幾人裏唯一的女修岳無鹽卻開口了。

“在下認為,這避水珠,當由莫道友保管,兩位道友可贊同?”

莫長生意外的看了岳無鹽一眼,他其實是打算威脅淩昀站在他這邊,然後誘之以利,以此拿到避水珠,卻沒料到這岳無鹽竟會出此言。

辛宏和淩昀還能說甚麽?打,打不過,吵,吵不贏,當下只能咬着牙認了。

幾人重新立下不得随意算計彼此的心魔誓,莫長生也保證會帶着三人離開,這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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