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屏幕上方着“正在輸入中……”
林故若撈過明天裝箱寄回國內的大號熊貓抱枕,自己側躺,頭枕在抱枕上,點開微博去吃深夜的熱搜瓜。
今天是個風平浪靜的星期二,沒有一位有排面的明星出事,食之無味。
Ray:[我沒跟人提過我的白月光,你給點兒時間讓我先醞釀一下,從哪裏開始講行嗎?]
容磊有個錘子的白月光,他大腦飛速運轉,準備開始現場直編模式。
正當他準備開編,另一臺手機發出提示音,林故若的語音消息挂了進來。
林故若等人講故事,自己百無聊賴,幹脆給容磊挂個語音唠嗑。
“喵。”林故若軟聲打招呼。
容磊低笑,嗓音清冽悅耳,“讓我看看,這是誰家小貓咪,這麽可愛呀,哦,原來是我的家的。”
林故若繼續撒嬌,“喵喵喵?”
尾音勾挑起來,從耳蝸直擊心髒,容磊思緒短暫中斷,他深吸一口氣,壓低聲線問,“這麽喜歡當貓咪,回國給你安排套貓咪睡衣怎麽樣?”
“……”林故若哽住,想起從前的兔耳,覺得倒不必在這種事情上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我不要。”
“這是你要不要的事情?”容磊含笑反問。
林故若蹙眉,嗔道,“你這人怎麽不講道理,別人家男朋友都很喜歡自己女朋友撒嬌和喵的。”
“我也很喜歡。”容磊喉結滾動,午夜寂靜,林故若甚至聽見了微弱的吞咽聲。
他磁性十足的聲音有點兒啞,太輕,但能聽清楚,“不過最好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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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故若輕抽鼻子,手指揉過發燙的耳骨,開始裝傻,“你說什麽?我信號不好,可能是手機沒油了。”
容磊虛咳,不再逗她,“沒油了怎麽辦,我給你加點兒,還是你要挂掉?”
他往小號對話框裏敲上個标點符號,造成正在輸入的現狀。
緊接着開始往上翻記錄,林故若這個語音來的說巧,也不算巧。
容磊合理懷疑林故若是發覺出什麽才會挂過來,他仔細的讀過自己和林故若小號的聊天內容,開始推算有沒有地方出了披露。
“唔。”林故若換了姿勢,四仰八叉的癱成個大字,扯着熊貓的手掌捂住自己的眼睛,含糊不清的着補回場子,“先別挂了,你給我加點兒油,我勉為其難再和你語音會兒吧。你要珍惜現在的時光,明天我回國,看誰還沒事跟你語音。”
“嗯?”容磊吐出個單音節,開始在對話框裏敲字。他似乎根本不必費力去編造出個虛拟的人物來敷衍,只需要換掉幾個關鍵字,他們的故事就大有不同。
紅玫瑰是被他抱在懷裏,親密無間的林故若,白月光是此刻遠隔重洋,“不婚主義”的林故若。
紅白都是她,是肺腑裏溫熱的那捧血,世人用來形容愛的詞彙,都可以疊在她身上使用。
容磊邊打字邊随口,“在做什麽呢?還在收拾東西嗎?”
他們平時也會這個樣子,經常不需要說話,挂着語音或者視頻,做各自的事情。
林故若寫論文,容磊寫文件。
平安而安靜,微弱的呼吸聲和鍵盤敲擊的清脆聲,伴随着彼此度過每個深夜清晨。
當然也有刺激的時刻,比如對方在沐浴、在自己解決。
林故若懶洋洋地答,“沒有,躺着呢,我有點兒困,但睡不着。”
“那閉眼休息下,我這邊還有點兒工作要解決。”容磊淡聲回,與此同時,他發出了第一行。
Ray:[十六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到我白月光,她有雙很漂亮的眼睛,穿白裙子,撐傘站在雨中。那天我的心情不算太好,她擡頭對我笑了下,剪水眸裏有星光和我的影子,只一眼,我就此淪陷。]
Ray:[白月光是我高中同桌,學習很好,我就不太行,還喜歡惹是生非,經常被拎去主席臺讀檢讨。]
Ray:[我不知道怎麽形容她,總之我見過她很多面,可能連她自己都是不知道的。明明是個被師長誇獎的好學生,結果上課依然會打瞌睡,陽光落進來照到她時候會皺眉、最喜歡喝橘子汽水,如果趕上沒有冰的了就很失落……我年少時候經常被她言辭犀利怼到無言以對,有會暗自慶幸自己起碼能坐在她左邊,有和她說話的機會。]
林故若是眯了十來分鐘才想起自己理應在聊天的事情的,她本來覺得謝雷高低要醞釀許久,沒想到已經如數家珍似得說了這樣多。
Aurora:[那你既然這樣喜歡她,都沒有想過要告訴過她嗎?]
Ray:[年少輕狂時候沒告訴過,主要是開始我不清楚這是喜歡,後來知道了,又握着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不肯放手。有次我和朋友打賭,贏了籃球賽就去告白。當時我們班和其他班級籃球賽,她跑過來看了,我贏了比賽,結果就看她給別人送水。]
Aurora:[……那你這,的确是挺難的。]
青春期喜歡上什麽人,說不出口,結局大概率是一聲嘆息。
若時已知對方有其他心儀的人,那麽就是暗戀變苦戀。
林故若低低的喚,“容磊?”
然後得到了回應,“在呢。”
沒什麽意義的問答,但林故若因此心安。
容磊也感覺自己挺難的,林故若給別人送水這事,他能記一輩子,可當事人對此四兩撥千斤,仿佛就沒發生過一樣。
Ray:[其實沒那麽難,我沒參加國內的高考就出國了,她也沒高考直接出國,本科我們是同校讀的。]
時刻謹記歸國華僑的人設,不能崩,容磊是擔心過前幾句說的和林故若太貼近,會否被看穿。
事實證明是他多慮,回憶是極度不客觀的東西,人會下意識的美化自己覺得好的過去。
暗戀是一個人的狂歡,帶着喜悅和歡欣去看到的對方,不是對方認為的自己。
容磊以林故若為原型,林故若只當是別人的故事,有幾分可笑,卻又是他一手促成。
Aurora:[所以本科時候你沒追她?]
Ray:[我追了啊,大概是我當時非常浪,她不信我說的喜歡是真的,讓我少開這種玩笑。]
Aurora:[在我同情你之前,能問一句,你之前是多難頂嗎?]
Ray:[那我坦白說了,十幾歲時候,我劃船不靠槳,全靠浪。]
容磊準備了八百字陳詞,準備解釋自己浪歸浪,打架翹課飙車無一不落,但是從來不在男女關系上浪,如果有,一定是誤會了。
然而林故若并沒有按照套路出牌,她沒問,直接給這問題跳過了。
Aurora:[兄弟,既然你這麽敞亮,那我也就實話實說了。我勸你早點兒放下,她見過你浪蕩的那面,思維早就定性,自然不會接受你,沒有女孩子不喜歡獨一無二的偏愛,和你在一起實在要承擔太多風險。]
Ray:[不是,你聽我解釋。]
Aurora:[那不用,這解釋我不用聽,我都懂。]
容磊尋思半天,都不知道林故若懂什麽了,反而失去了借機洗白自己的好機會,他咬牙繼續。
Ray:[可我已經改好了。]
Aurora:[可她不會信……算了,我們換個角度,你喜歡她什麽,好看?溫柔?或者是性格。]
林故若輕嘆了口氣,被容磊那邊噼裏啪啦的鍵盤聲掩掉。
Ray:[她很好、非常好。她的一切我都很喜歡,她的容貌、性格、習慣等等,都是基于她這個人存在的,不需要單獨拎出來講。]
Aurora:[那她是真的很好啊,你92年是吧,所以這大概是你暗戀你白月光的……第十年?]
Ray:[是。]
大概同是癡情種,心心相惜,林故若對謝雷的好感度上升不少。
Aurora:[那現在呢,還在追?]
Ray:[我回南平工作,她在海外讀博呢,合計總不能耽誤人家大好科研,先放放。]
Aurora:[???那你要是等不到呢,她都在國外讀到博士了,也未必回國吧。]
Ray:[等不到那就一直等呗,反正一輩子又沒多長。]
林故若無奈的扯唇角,她覺得對方在做無用功,要是真喜歡,怎麽可能連結束異地都不願意。
異地有沒有每天聯系,足夠毀掉一顆以情感澆灌,長得枝繁葉茂,只差開花結果的樹,何況這還沒關系就異地,喜歡了個寂寞。
本着對他人感情的尊重,林故若什麽都沒說,反而是給謝雷打氣鼓勵。
Aurora:[那你加油,祝你成功。]
Ray:[好,到時候給你發喜糖。]
Ray:[我的故事講完了,作為交換,來說說你最近在困擾些什麽吧,我無法為你解決,但應該是個合格的聆聽者QwQ。]
Aurora:[……稍等,我也需要時間想想,怎麽敘述。]
主要是她剛才忘了提前開始組織好語言如何扭曲事實,當然可以選擇不說,理由能找到許多。
太晚了、太困了、忽然不想說。
奈何謝雷那麽真摯的分享了自己白月光的暗戀史,林故若就不好再随意敷衍。
她把這種行為歸咎于,自己道德感比較高,答應過的事情會做完。
好在萬事都能拿“我有一個朋友開頭”。
Aurora:[我最近的困擾不是我的事,是我閨蜜的事情,和你有那麽一點兒像,但準确講起來,不那麽一樣,應該是睡到白月光的故事。]
Ray:[願聞其詳。]
Aurora:[我這個朋友,簡稱S吧,她是我高中同學,暗戀的男孩子比她大兩歲,我感覺高中時候暗戀的故事都大相徑庭,特別巧,S也是籃球賽,她想去給暗戀的男孩子送水,沒送成。]
林故若比容磊小一歲半,四舍五入,湊個兩歲,不算過分。
Aurora:[男孩子優秀又出色,S總是在遠處安靜的看着他,男孩子很喜歡逗S。等到大學時候,S因為某些原因和這個男孩子搞到了一起去,S起初很高興,畢竟是喜歡了那麽久的人,總算是搞到了。]
Aurora:[他們同居,看起來過得不錯,可身邊的朋友都覺得他們沒戲,但是也沒有明面上出來唱衰。不是說S和男孩子哪裏不般配吧,就是……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你能懂我意思吧?]
Ray:[能懂,有時候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沒有用,真講道理祝英臺和馬文才最般配,感情這玩意就旁觀者清。]
林故若雙手舉着手機在頭頂敲字,對謝雷的反應非常滿意。
說出來的感覺的确還不錯,像是把壓在心裏的大石頭微微擡了一點兒,沒大用處,可是就是舒服許多。
Aurora:[唉,兄弟,我就知道你能懂,那我繼續講!]
Aurora:[S和這個男孩子開始挺甜蜜的,男孩子對她無微不至的好。結果某次陪着男孩子去聚會,無意間聽到了男孩子和別人說,就是和她玩玩而已,根本沒當真。]
Aurora:[S不知道怎麽辦,她很失落很難過,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歡,喜歡到願意背負這甜蜜的枷鎖。所以她就裝一直不知道對方是和自己玩玩,保持着如舊的情人關系。但目前S發現,這個男孩子大概到了結束他們關系的年齡,已經有分手的端倪了,S很糾結不知道要不要自己先抽身而退。]
Aurora:[她做不出抉擇來問我,可我認識S和這個男孩子,太相熟,實在不好做答,就跟着鬧心。事就是這麽個事,要是你看,你覺得S應該怎麽做呢?]
知道了林故若的困擾,容磊松了口氣,這朋友他知道是誰,很自然的就對上了他們的高中同學,林故若的閨蜜——舒悅窈。
聞落行大舒悅窈兩歲,年齡對上了。
舒悅窈家道中落,被聞落行包養,落魄公主和纨绔太子爺的故事難得善終,圈子裏最初都是猜測聞落行幾時玩膩,他們什麽時候能掰的。
以聞落行的性子,你說他不是和舒悅窈玩玩,容磊都不能夠相信。
再說連名字首字母縮寫都對上了,這還能有錯?
林故若和舒悅窈高中起就是好朋友,好友遇到這種艱難抉擇的事情,跟着鬧心是難免的。
容磊作為男朋友,有義務為她掃清一切煩惱。
他單手敲鍵盤發出聲音,演繹出自己還在敲文件的模樣,另手拿過自己的手機給聞落行發消息。
容磊:[抱歉。]
聞落行是秒回的:[?]
容磊:[以後你會知道,實在對不起了。]
聞落行:[幾個菜啊,下次發消息看人名,我不是你家林故若。]
林故若說完就把手機扔到旁邊,自己去洗了把臉,冷水撲打在臉上,她仰頭,看見鏡子裏無比狼狽的自己。
沾濕碎發貼在額上,眼尾有點兒泛紅的意思。
他們聊了這樣多,能看出謝雷是受過高等教育、情商在線、有自我堅持和想法的人。
謝雷不認識容磊,立場十分客觀。
當局者迷,林故若暗下決心,準備等下回去多少該參考下謝雷的意見。
她在衛生間裏磨叽了會兒才出去,謝雷已經給了答案。
短短三行字,省林故若多年輾轉。
Ray:[同是男性,沒有人比我們更懂同類。既然能對這段感情定義為玩玩而已,那永遠就別覺得他可能定性。總有妹子覺得自己能夠感化浪子,然後幸福快樂的在一起,太難。]
Ray:[勸你朋友,休戀逝水,早悟蘭因吧,實在不值得。]
Aurora:[好,我會轉告她,我這邊很晚了,我去睡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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