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容磊和聞落行擡眸,就看到了對面陽臺上站着的人。
所謂家,就是可以不穿內衣的地方,林故若給兩位姐妹找了和自己一套的睡裙。
她着棉質的睡裙,及膝上,下面是柔軟的花邊垂墜,露出纖細的腳踝和修長的小腿,胸口處有卡通印花可以遮擋住露點的尴尬。
林故若很喜歡在家穿這個類型的睡裙,拿快遞或者外賣都很方便,不需要特地換。
陽臺足夠大,約莫能有三四十平米,穿粉白色的林故若和穿藍白色的舒悅窈動作一致的手耷拉在護欄外,正好奇的看着對面陽臺上……燒烤和撬生蚝的兩個二傻子。
容磊的确沒猜錯,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去猜,是他足夠了解林故若。
林故若夏天必開空調,但除了在卧室睡覺之外,客廳等地方空調打的溫度低,窗也會開一扇,用作換氣使用,也能綜合空調的溫度。
很多人會覺得林故若這行為有病,但如果從她的家庭出發,就很容易能找到立足點。
家裏做殡儀生意,火化雖然是政府職能部門的活,可做殡葬的要陪着一起,另外還有燒紙、祭祀,都離不開“通風”。
通風是林故若從小聽到大接觸過最多的關鍵詞,她家裏人就會開着空調通風,有樣學樣而已。
剛剛她在客廳裏躺着網上沖浪,舒悅窈正和外賣軟件做鬥争。
陽臺落地窗半開着,燒烤的濃郁香味被風帶着湧入客廳,香料和被烤熟的肉結合起來,沖擊力巨大,勾得人食指大動。
林故若和舒悅窈尋着味道出來看一眼,就看到了這幕。
白日裏林故若去寺廟拜佛,沾染了身香火氣,回家洗過澡後又懶得吹頭,到剛才才把幹發帽取下來。
毛巾披在肩頭,半幹不幹的長卷飯四散,妄圖讓它争氣的自然幹。
那內勾外翹的狐貍眼略過容磊俊朗的臉,落在他面前的烤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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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悅窈是陪她出來,其實看到對面聞落行時候就想甩手回屋了,奈何肚子不争氣的“咕嚕”叫出了聲。
林故若拉住好友,湊到她耳畔喃喃,“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家附近送的最快的那家西餐簡餐,也要起碼半小時,巨難吃。”
有得必有失,水榭蘭亭選址極佳,涵蓋知名學區,在鬧市中取靜。
這靜一取,就令普通外賣消失了大半,舒悅窈選不出來的主因也是喜歡的太遠,現在是飯點,南平晚高峰配送起來,不如吃宵夜。
“……那。”舒悅窈被林故若講的客觀事實所說服,“反正我不要和好,我只吃東西。”
林故若蹭了下好友的臉,拍她的肩膀安撫,“沒事,你根本連話都不用說,我來就行。”
得到了舒悅窈的肯定以後,林故若才發聲喊對面陽臺的人的。
容磊手裏握着一把鐵鉗烤串舉起,仿佛舉得是玫瑰花,他薄唇輕勾,含笑問,“客官嘗嘗我手藝嗎?”
默默開半天殼的聞落行同樣掀起眼皮,和容磊那雙開扇會笑的桃花眼不一樣,他是單眼皮,狹長而冷淡。
他沒講話,學着容磊動作,把大半盤生蚝托起來擡高往那邊陽臺示意了下。
舒悅窈從前最喜歡聞落行這幅冷清寡淡的模樣,耗了多年,了解他這幅外表下到底有多頑劣不堪,就最見不得他這樣。
“呦。”舒悅窈啓口譏諷,她的聲音是甜系的,綿軟又輕,“聞少下午不是在icu快搶救不過來了嗎,現在怎麽突然就活了啊?”
“……”聞落行由着她揶揄,面色不改,開口冷淡的聲線裏夾雜着點兒啞問,“你餓不餓?”
掐架這種事情,要是有一方沒掐得意思,那就真沒什麽意思了。
舒悅窈氣鼓鼓地轉身回屋,徒留聞落行在陽臺尴尬。
容磊懶洋洋地繼續說,“想吃什麽,我多給你烤點兒?”
林故若微笑聳肩,沖客廳裏高聲喊道,“廚房三套碗碟,外加一個椅子,謝謝。”
陽臺上原有小茶幾和兩個躺椅,徐扣弦捧着碗碟放到茶幾上拍開,舒悅窈去而複發,單手拎着個椅子,放下時候很用力,椅子和大理石瓷磚碰撞,發出聲巨響。
砸不了聞落行,還沒有砸地的本事了嗎?
大家對舒悅窈為什麽氣不順心知肚明,沒有人對此發表意見,徐扣弦揉着她的腦袋哄,“乖,舒服點了嗎?要不然再摔個響聽聽?”
“摔特麽的。”林故若回眸瞥了眼,莞爾一笑,“地磚賊結實,碎了算我的,你怎麽舒服怎麽來。”
“先來三十串羊肉串、三十串牛肉串、九串牛板筋、三條烤鱿魚,鱿魚要刷蒜蓉辣椒,謝謝。”她保持着最開始的姿勢,小臂交疊,下巴颏枕在手臂上,看着對面陽臺忙碌的廚子們。
報菜名的時候随性,且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
“半打生蚝,檸檬切半。”舒悅窈的聲音飄過來,她坐在在陽臺最那邊,努力把和這邊陽臺的距離拉到最大。
她的身型被林故若擋住大半,聞落行擡眸想去看,徐扣弦卻又搬了椅子把人擋了個嚴實。
林故若淺笑輕言,沖聞落行講,“聽見窈窈要求了?”
聞落行颔首,猶然沉默,手上的開殼的動作倒是快了不少。
容磊在給剛剛烤過的串重新加熱灑調料,頭也不擡的和旁邊的好兄弟交流,“我家那只和徐二吃辣我知道,你家的那只能不能吃辣?”
“少辣多放孜然。”聞落行的音色較平日裏低了不少,“等下你去隔壁給他們送?”
為了将業主利益最大化,又達到保護隐私的作用。
兩個公寓的陽臺并沒有貫通,之間目測大概隔了有兩三米的樣子,不遠不近,排水管道橫在最中間。
“不用。”容磊把手裏的烤串分出一小把來放到一旁,另外多的那把瘋狂撒辣椒面,撒完他抽了張濕紙巾擦手,起身交代聞落行,“我進屋拿東西,你過來把舒悅窈的口味調下。”
聞落行義無反顧的接手撒料,容磊說是進屋,實際上就是走到落地窗內側,直接彎腰抄起了個半人高的鋼管和塑料筐。
他把筐放到聞落行旁邊,手敲了下筐壁,“你把吃的裝盤然後放筐裏就行。”
“……”聞落行看傻子似得看着容磊,“就這?”
用腳想都特麽的知道這鋼管根本不夠長度。
“嗯。”容磊高冷的吐單字,然後在聞落行的注視下把伸縮的鋼管拉長。
他熟練的走到靠林故若陽臺的護欄邊,然後沖着對面吹了個口哨。
林故若會意得從護欄邊退開三兩步,只見容磊把拉長的鋼管從自己這邊慢悠悠地搭到對面的陽臺上。
令聞落行看呆的還有,容磊和林故若這兩邊的護欄居然都有一塊類似卡槽類的缺失。
起初他看到了,但心事繁多,無暇顧他,就沒問。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這卡槽到底幹嘛使的。
容磊在聞落行頗為震驚的目光裏,把隐藏在塑料筐兩側的把手扶正,是交叉的十字形提手,中間有個輕微的突出地方,正好能卡下鋼管的尺寸,令整個籃筐在傳遞過程中不會偏倚或者翻落,明顯是特地定做的。
燒烤和生蚝平鋪在錫紙盤裏,幾乎平行的勻速滑到對面。
林故若伸手固定好籃筐提手,然後把鋼管微微擡起取下來,點頭說了句,“辛苦。”
容磊漫不經心的調笑,“為你服務,不辛苦。”
“鱿魚和牛板筋麻煩安排下。”林故若無所謂他的調戲,拎着筐去朋友們坐的茶幾上把東西放下。
這次過來還筐的是徐扣弦,南平豪門圈來來回回就這麽多上位者,家裏的孩子們多有來往。
按照容磊和聞落行與徐扣弦她哥徐且鳴的關系看,徐二算是兩人半個妹妹。
年少時候輕狂桀骜,誰還不知道誰了,徐扣弦和他們沒男女關系的糾葛,說起話來就沒什麽禁忌。
筐被傳送過來的時候不是空的,裏面多了兩塊千層蛋糕和兩瓶冰啤酒。
“窈窈千裏迢迢買的,她表示也不能白吃聞落行的。”徐扣弦清亮的聲音如刀,刀刀見血,“若若說她今晚沒吃飯完全是因為容磊下午的原因,所以吃你點兒是應該的,另外讓我代為傳達,鱿魚多刷點兒辣醬。”
三言兩句,表達的中心思想也有兩個。
舒悅窈的意思是:食物是沒有罪的,東西我吃,和好你想都別想。
林故若則想說:我想靜靜,除了點餐,今天晚上別交流。
****
林故若這邊的茶幾擺在陽臺最盡頭,離容磊那邊的陽臺拉開了十五米以上的距離。
對話聲和視線都被距離隔斷開來,她們自在的仿佛除了茶幾上的食物外,對面陽臺根本沒人存在過。
林故若半癱在躺椅上,嘴裏叼着半根羊肉串,不得不承認,容磊的手藝真挺好的。
烤得恰到好處,肉串肥瘦相間,羊油被烤出來,令瘦肉油潤,自己又被烤幹,嚼起來香而不膩。
舒悅窈素手把檸檬汁均勻的擠進每個生蚝裏,在她準備動口之前,被徐扣弦塞了塊烤饅頭,“先墊下肚子再吃生的。”
“好的。”舒悅窈順從的就着好友的手把饅頭吃下去,吃完又反過神,“不是吃過蛋糕了嗎?”
徐扣弦從容道,“甜品和正餐分兩個胃,我現在讓你墊墊吃正餐的胃,有問題嗎?”
普通人誰閑的沒事和當律師的打嘴仗的?
“沒有,你說的對,窈窈她錯了。”林故若按頭服輸,舒悅窈拱手表示自己錯了。
陽臺的那頭三個穿卡通睡裙的女孩子聊天,朗月清風,好不自在。
陽臺的這頭,煙熏火燎,海鮮殼堆了半個垃圾桶。
“沒想到吧?”容磊頗為驕傲的反問聞落行。
聞落行又回到了他應該坐的位置,這次是開始剪海膽殼了,任勞任怨,業界楷模。
他不鹹不淡的說回,“這就離譜,你倆家住對面,還能在陽臺上整出這麽個傳遞東西的方式?”
“那不然呢?”容磊把林故若要求的鱿魚放上去。
青白色透明的鱿魚受熱,瞬間泛白卷曲起來,容磊用力去壓鐵鉗,接着翻面,又找了個鐵板類的工具把鱿魚夾好,才倒出空懶洋洋地和聞落行唠嗑,“我家住對面,可這小區一梯一戶,雖然是連排,但實際上是獨棟的。”
“這就意味着我或者若若如果想給彼此什麽東西,不能像普通居民樓那樣出門去敲隔壁門就完了,我們需要按電梯下24樓,走路到隔壁,再上電梯到24樓才能交給對方,太麻煩了,所以幹脆就訂做了陽臺交易的東西。”
聞落行挑了下眉,換了竹簽精細的把海膽殼裏的內髒和血帶挑幹淨,心不在焉地應聲,“不對吧,你們不是同居來着?”
容磊平靜答,“若若剛住我對面時候,她才十七,我還沒你想象那麽禽獸。”
“別侮辱禽獸行嗎?”聞落行戲谑,“你在我心裏可是禽獸不如的角色。”
容磊憤慨,“你馬上滾出我家!”
聞落行晃着手裏的紫紅海膽球,金黃色的肉被渡上層柔和的燈光,“我勸你馬上道歉,否則你若等下就要等你燒烤完才能吃上海膽了。”
“算了。”容磊在心裏計算了下開一個海膽需要的時常,他搖頭,無可奈何,“你還是坐下吧。”
聞落行冷笑,“你說你怼我到底有什麽好處?”
容磊回他聲冷笑,又擦了擦手,按亮手機發了條郵件。
林故若的手機亮起來,她左手打開,郵件是容磊發過來的,标題:[讓你窈高興一下。]
懷揣着好奇,本着讓舒悅窈高興的心态,林故若點開了附件的內容。
之前為了防止他們的聊天內容被聽到,還搬了藍牙音響到陽臺放音樂。
林故若沒有一點點的防備,點開錄音,藍牙音箱盡職盡責的高聲播放。
清冽帶着笑的聲音是容磊的,“喊聲哥哥,帶你去見你家窈窈。”
低沉陰郁的明顯來自于聞落行,“哥哥。”
“……”舒悅窈捧着生蚝殼往嘴裏送的動作慢了半拍,林故若臉上的笑容僵住,連着這場戲裏的看客徐扣弦都聽愣了。
因為懶得切歌,藍牙設置了循環模式。
槽點極多的對話在風裏飄散,持續到第四次,徐扣弦最先反過勁來,直接把掉了藍牙的插座。
空氣有瞬間的安靜,接着就聽見身後傳來聞落行憤怒的咆哮聲,“若若,我想和你說說容磊14歲初戀的故事,你以前不是很想知道的嗎?。”
林故若耳朵微動,三人齊刷刷的回眸看向隔壁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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