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公元前6900年
一場決鬥,能讓卡山部落離開這片土地,永遠不再騷擾蘇美爾人——這對庫來說,是一個不可拒絕的條件。
伊南回過神,馬上小聲對庫說:“不要一味追求公平,小心對方使詐。”
庫提着手中的石刀,向伊南和丹的方向擺了擺,似乎是将伊南的話聽進去了,似乎又有點不屑一顧。
庫的石刀雖然只是普通的燧石敲打而成,不能和白頭的黑曜石武器相提并論。但是用的時間久了,石刀表面自然而然的形成一層溫潤的光澤。可見庫曾經帶着這柄石刀,大殺四方,擊殺獵物,力抗強敵。
“只要你肯信守向掌管這天地的真神立下的誓言,白頭,今日你我就在此一戰!”庫來到白頭面前。
“哦,那你等一下,我先向天地之神祈禱一下!”
白頭卻把背上的黑曜石刀放了下來,撂在腳邊,聲稱自己要向真神祈禱。
庫一只手拄着石刀,在白頭面前等候。
“留神!”
“父親留神!”
伊南和丹的聲音同時響起。
只聽庫怒吼一聲,突然奮力揮出石刀。對面的白頭卻非常狡猾地避開了庫的刀鋒。
白頭的黑曜石刀上出現了血跡,庫那鐵塔一般的身軀卻瞬間歪倒。
蘇美爾的勇者都還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所有人都意識到:白頭偷襲了,庫受傷了,他們的部落危險了。
瞬間,怒吼聲四處響起,白頭如此不守信用,忽然偷襲。蘇美勇者們這時哪裏還顧什麽分寸,手中的投石全部朝卡山投了出去。
卡山的勇者大多面露羞慚,一面用手臂格擋投石,一面後退。不時有人受傷,發出慘叫聲。白頭卻狡猾地選擇了留在庫的身邊,沒有石頭敢向他招呼。
“庫,這下你可以好好嘗嘗受重傷的滋味!”白頭望着面前半跪在地面上的庫,獰笑着說,“将死,卻又不死,成為整個部落最大的累贅……”
他眼前忽然一亮,一個衣着怪異的女人來到他面前。
這個女人自不量力地提起了庫的石刀,石刀很重,她勉勉強強地提着,看起來連舉起來都困難,別說用石刀做武器了。
白頭頓時想起了勇者們轉述的故事,蘇美爾人之中出現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他們管這女人叫“神”。
白頭笑了:如果沒有“神”這一層,他準保把人搶了就跑。
但是蘇美爾人偏偏把這個女人稱為“神”。
他白頭,絕不容許這種事存在——尤其是,不能讓他卡山部落的人知道,有“神”站在了其他部落的那一邊。
白頭突然一聲大喊,一對血紅的眼眸圓睜,掄起了黑曜石打成的巨刀,高舉,劈下,他要做的就是——當衆弑神。
伊南面無表情,注視着這枚巨大的黑曜石巨刀從她右肩一直劃到了左腰,而她的身體就像是一幅沒有實質的影子,任由這寬大而鋒利的石刀徑直從她的身體裏“穿”過去。
“神……”
“我們的神——”
蘇美爾的勇者全部跪下了,帶着哭腔朝這邊拜倒。
伊南卻完好無損地站着。
她的身體依舊完美無缺,穿身而過的石刀看上去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影響。
丹尼爾沒有騙她,她的身體到底還是能感到一點點疼痛的,但這疼痛卻并不像是被銳器所傷,倒像是肌膚與石刀表面接觸摩擦,有那麽一點擦傷的感覺。
白頭手裏的黑曜石寶刀,就像是砍入了一團流沙。而伊南的身體,正是由千千萬萬枚細沙聚合而成,這樣的物理攻擊對伊南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這個時空裏的她更像是一個完美的投影,而有別于一個真正的血肉之軀。
但從這個角度來說,她也确實更像是一個降臨凡間的神。
這一下卡山部落的精神與信念完全被摧毀了。白頭發出一聲怪叫,手中的黑曜石刀“當”的一聲掉在地上,随後手足并用向後爬開。
其他卡山的勇者要麽抖抖索索地跪下,向伊南這個方向拜倒,要麽像白頭一樣,選擇連滾帶爬地離開。
庫在伊南身後虛弱地嘆息:“伊南……女神,庫,完全相信你是真神了。”
伊南趕緊回頭查看庫的傷勢,只見庫胸腹之間有一道長長的傷口。傷口很深,導致庫迅速流了很多血,但是看起來萬幸沒有傷到髒器。
“請您原諒庫的冒犯……”
鐵塔般的大漢,軟弱起來也相當軟弱。他眼中一時沁出淚水,望着伊南。
“請您庇佑我們的部落,請您至少等到丹長大……”
伊南:真沒想到庫也會有如此動感情的時候。
這時駐地裏響起了歡的尖叫聲。歡沖了出來,哭倒在庫身邊。
丹則在伊南身邊跪倒,呆若木雞地望着父親。這少年顯然還不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庫不想……不想成為你們所有人的負累,請你們,給我一個痛快……”有些話,庫說得很艱難。
“你真傻……巫師丹當年不也說過,我們整個部落是一體的,我們能種出足夠的糧食,我們不會丢下任何一個人!”圖湊了過來,沉痛地說。
“我不想……不想渾身潰爛着死去……那樣,那樣太醜了……”庫突然笑了,笑容裏竟然有點兒羞澀。他望着歡。
歡在伊南身邊,原本已經漸漸控制了情緒,聽到這一句,再也忍不住,再次放聲大哭。
伊南在一旁心裏也不好過。
她能理解庫的想法——庫受的傷并不是致命傷,但是失血和傷口感染足以要他的命,而且感染之後引起的傷口潰爛和并發症足以讓庫在這世間最後的日子異常痛苦與漫長。
這就是為什麽受傷的人都會認為自己會帶累部落的原因。
而伊南也明白自己心裏起了什麽樣的變化:原本科學研究的“觀察對象”,現在卻都是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人。他們所有的情緒,愛恨悲歡,正義與勇氣,全都清清楚楚地擺在自己面前,讓她根本沒辦法置身事外。
再者,這個部落之所以選擇了種田,不正是想讓所有的人都能好好地活着嗎?
伊南突然一拉歡:“去把部落裏上次存的亞麻布全部拿來,還有蜂蜜,上次得來的野蜂蜜整壇全部抱過來!”
歡早已哭得六神無主,伊南一聲令下,她竟聽話地起身,沖回部落裏去。
“丹,你去看看陶罐裏還有沒有晾涼的開水,把它全部拿過來,然後讓部落裏的人繼續燒水!”
自從部落制出了陶罐,蘇美爾人就開始用陶罐盛水。伊南指點他們把這些罐子架在火上,用來燒煮水與食物。現在蘇美爾人在部落裏的時候,都會記住飲用燒開過的水。
丹應了一聲,也匆匆去了。
伊南從自己兜裏取出了一個針線包——這東西也是丹尼爾放在她的越野服口袋裏的,她從穿來的那一刻起就帶在身邊,從來沒拆過。
按照丹尼爾的理論,這個針線包裏,應該也是完全無菌,是安全的。
轉眼間,水、蜂蜜和亞麻布就全部送到了。
亞麻布不算多,是部落裏的女人們采集亞麻之後,一點點手工編織出來的。亞麻布吸水散水快,而且這一批布另有一項好處:之前伊南曾經指點女人們把這些麻布浸在滾水裏,然後再挂起晾幹。
野蜂蜜卻并不是部落裏的出産,而是蘇美爾的一名少女嫁去了歡來自的南方部落,那邊部落給蘇美爾人贈送的禮物。
歡滿心想把這罐野蜂蜜進獻給伊南,作為供奉神的祭品,伊南卻讓她先保存起來——蜂蜜不易腐壞,擺多久都行,沒想到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伊南親自動手,用清水濯洗了庫的傷口,然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伊南給這道長長的傷口抹上了一層蜂蜜。
歡在一旁睜圓了眼睛,似乎內心十分糾結:一方面覺得伊南像是在努力救助她的丈夫,另一方面又覺得庫現在仿佛是一道大菜,伊南正在用蜂蜜對他進行腌漬,以增加甜度和風味。
庫……難道會成為奉獻給神的祭品?
“放心吧,蜂蜜可以阻止傷口潰爛——”
伊南一眼瞥見了歡的表情,馬上說:“丹,帶媽媽離開這裏。叫圖洗淨雙手,到這裏來幫我。”
她馬上要動手縫合庫的傷口,有點兒擔心歡受不了眼前的慘烈情景,所以故意支開他們母子,只讓圖來幫自己按壓傷口,輔助縫合。
誰知縫合到一半,丹和歡還是都來了,安安靜靜地跪在伊南身邊,看着她手中的針靈巧穿梭,在庫的傷口上縫出一個又一個八字針。
伊南縫針的時候,庫仰天卧着,偶爾會倒吸一口涼氣,應當是被伊南簡單粗暴的手術操作整得痛苦不堪。
伊南只使了一個眼神,丹就明白了,在庫的臉孔一旁趴下來,逗庫說話,讓他分心不去想傷處。
“卡山的人已經都跑光了!”
“白頭逃跑的樣子您沒見到,那可真叫滑稽……”
“爸爸,您看看,我們的部落真的得到了真神的青睐!爸爸您振作一點……”
伊南已經在最後收線。
她深知自己這番舉動意味着什麽。她使用了來自現代的工具和技術,救助了一個生活在遠古時代的人。她在“科學觀察”的道路上偏離得越來越遠。
但伊南也是個一旦拿定了主意,就絕不更改的人。
——別問,問就是姐樂意。
作者有話要說: 蜂蜜不能消炎除菌,但是細菌在蜂蜜中無法生長。所以在實在啥都沒得用的情況下,用蜂蜜腌漬一下傷口是可以幫助一下的——依舊參考《萬物發明指南》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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