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遇
“元韶!”
于澄首先發現他的異樣,忙使眼神讓看護找人過來幫忙。
他的這一道聲音将元韶的神志拉了回來,睜開眼望着面前發瘋掐着自己的女人。
憔悴的模樣只能依稀看出年輕時的美貌,渾濁的眼中迸射出的卻只有恨意和痛苦,刺入他心中的就像針紮,“今天是22年前你最痛苦的日子,只有今天……”
說到最後,元韶的聲音沙啞的像是只破舊的音響。
于澄終于知道為什麽元韶今天必須要來這裏,前世的他也是,生日的這一天給媽媽慶祝,胸口湧上澀意,他清晰的感受到元韶快到極限的精神。
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而放開手,迷茫的眼如同被抽去知覺似得,不停搖着頭望着劇烈咳嗽的元韶,遽然崩潰的大哭了起來,抓打着自己,“啊———,嗚嗚嗚……”
也許是恢複了一絲清明,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發了瘋一般的虐抓着自己。
元韶顧不得呼吸艱難,一把抱住女人箍着她亂揮的手臂,止住這自虐的行為,“不要傷害自己……媽,繼續掐吧……好不好,不痛,一點都不痛……”
這話灌入耳中,女人哭的越發洶湧了。
就在這個時候,醫護人員齊齊趕來,手忙腳亂地将女人送回房間,打了幾支針,直到看到女人安靜的躺下元韶才遠遠的滑着牆坐下,那雙精致眼韻此刻就像沒有生氣的垂死動物。
他将自己隔絕在一個籠子裏,誰都無法進入,全身冷的就像被抽經凍骨的放入寒冬臘月,脖子上的掐痕還留着青紫的於痕,被燈光照下的淡的幾乎融為一片暗淡陰影。
于澄附上那微微顫悚的手,冰涼的溫度漸漸被暖上了一層人氣,兩人誰也沒說話,但此刻靜溢的氣氛像是誰也插不進去。
“本來今天,只是想遠遠看一眼,沒想到……”良久元韶緩過神,苦笑了一聲,本來今天僅僅是他想讓人陪自己一下,他元韶也有膽小的時候。想不到會被于澄看到這麽不堪的一幕,到不是怕被爆料給媒體,而是不想在于澄面前喪失那點尊嚴。
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于澄用行動安撫着,這種時候他知道元韶不需要答案。
這樣的接觸似乎還不夠,他想要溫暖一點,更多一點,下意識的一把抱住面前的男人,于澄幾乎本能的動了手肘襲擊對方,但元韶的格鬥技巧卻明顯在于澄之上,一使力到是讓兩人貼的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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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從元韶的鼻尖噴出,染上了于澄白皙的頸項,浮上一層暧昧的淺紅色,“于澄。”
濃郁的化不開的溫柔讓于澄幾乎忘記反抗。
現在是夏天,兩人穿的衣服都不多,這樣緊密的相擁,兩人的溫度就這樣互相傳遞着,隔着薄薄的布料于澄幾乎能感覺到對方完美肌理的緊實感,他生出一絲不自在,“先放開我!”
于澄的聲音染上一層戾氣,本來如果只是擁抱還不至于想很多,但今天剛被闵晹那家夥從頭到尾的吃盡豆腐,這個時候的擁抱讓他不由得回想起幾小時前另外一個男人的溫度。
緩緩的,極慢的速度,元韶的唇角溺出真實的,充滿暖意的笑意,溫柔的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目光,一點點放開于澄。
尴尬的氣氛沒維持多久,就被元韶三言兩語回了原本的相處方式,似乎剛才發生的事只是一場錯覺,但也只是似乎,有什麽在潛移默化中改變着。
幾十分鐘後,兩人準備離開療養院,卻在樓梯拐角處遇到一個許久不見的人——林茜。
“于澄,你怎麽會在這裏?”拿着一個保溫暖瓶的林茜驚詫的望着于澄,驚詫之餘更多的感慨,沒想到時隔一個多月,眼前的人從演藝圈小透明到現在成為紅得發紫的新人。
就算夜晚看也像是夜帝散發着心醉的氣質,讓她心動不已的人,這麽意外的遇到,林茜不由自主的展開許久沒有撫平的憂愁。
“你呢,怎麽會來?”于澄是個男人,當然有所有男人的弊端。
當一個大美女明明看到兩個人,可眼裏只有自己的時候,總會有種自傲感,特別是身邊的人還是不遜色于自己的元韶,當然這份感情沒有色彩,只是自然的反映。他當然發現了對方焦慮的眉頭不展,林茜這樣算是半個公衆人物,要讓她親自來療養院……
林茜黯然了神色,“這事……你要和我一起去嗎,她你也不陌生,說不定見了你她會好一些。”
想到自家妹妹每次看到于澄的電視劇才會有一點反應的模樣,林茜燃起了一絲希望。
要說讓于澄不陌生的女性,可謂屈指可數,與元韶對視了一眼,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答複,于澄欣然決定前往。
“元……元韶?”敢情她才發現于澄身邊的門神,但對方那向來紳士溫和出名的眼神裏,卻隐現出淩厲的幾乎要洞穿她的視線,心中暗奇道什麽時候得罪這人了,似乎他們兩人沒什麽交集吧。
林茜也不是什麽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既然對方表現的隐晦她自然也會暗自提防,只是揚着得體的笑意給兩人帶路。
只于澄的一個眼神,一個神态,元韶的升起一股危機感,僅僅因為于澄對她的特殊。
幾人來到2樓走道盡頭,林茜開門進去,裏面一片漆黑。
擺設和其他療養病房一樣,一張床,床邊挂着一個吊瓶,幾張椅子和一張桌子還有幾個櫃子,看起來整潔卻有些壓抑。
慢慢适應了裏面的昏暗,就在遠處床的角落蜷縮着一個女孩,有些雜亂的長發遮住了她陷入雙腿間的腦袋,似乎包括林茜在內都讓她很害怕,一感覺到對方的接近,突來的狠勁竟将那保暖瓶打翻在地上,也許被落地的水聲吓到了,她瑟瑟發抖越發縮入床腳,就像一只被拔了毛的貓,就算再痛也拒絕所有善意或惡意的接近。
少女擡頭的一瞬間,于澄才發現那人是曾經和自己有幾面之緣的同學林芊芊,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凱撒會所,想到那個臨別時惡作劇般的吻,閃過一絲尴尬。
“她……”那個活力四射的女孩怎麽會變成這個摸樣,這才短短一個月。
林茜帶着兩人來到外面,她臉色并不好,極力克制心中的起伏淡淡的陳述着當日的情形,“當日等我們從凱撒會所回來沒多久,就發現倒在家門前面的芊芊,她身上沒有什麽外傷,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後來也去追查了到底芊芊去了哪裏,這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什麽都沒查到。等她醒來後,不認識任何人,連爸爸媽媽和我都不記得了。說話語無倫次,神志不清,連去了幾家醫院都沒有用……”
就算如此,林芊芊也不至于被關在這種偏遠的療養院裏面吧。
似乎是看出了于澄的疑惑,吐了一口氣,林茜繼續道:“自從醫生宣布芊芊的病情無法确定治愈後,父親的态度完全變了,他一直想用芊芊和安家聯姻來穩固我們在天朝的實力,出了這事情後,竟然狠心到将她送來這個無人看管的地方任她自身自滅!”
林茜說的咬牙切齒,她沒想到平日裏那麽愛護林芊芊的父親竟然會不顧骨肉親情,完全将之抛棄在公衆的視線中,甚至連這消息都不洩露分毫。
于澄和元韶都來自大家庭,就算林茜沒有說下去,他們也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在市裏的幾個本土家族常年被狗仔關注着,有什麽風吹草動都會被大肆渲染,一個家庭突然間出了一位精神失常的女孩,是巨大打擊。而作為一顆沒用的棄子被家族扔在這裏,人走茶涼,她林家的女兒不差這一個。
于澄望着走廊泛着反光的平滑走道,衍生至遠處模糊了的樓梯,隐約能感覺到有一條看不見摸不着的線控制着這個局面,但要仔細去探尋卻是一片空白,于澄覺得是不是漏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輕輕的呢喃聲聲緩緩響起,林芊芊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們身後,她的聲音飄渺而迷蒙,“澄,于澄……不要靠近于澄……不要靠近”
每一個字飄出來,宛若會被風吹散在空中的音符,于澄怔住,不要靠近自己?
元韶沉默的望着面前呼喚于澄姓名的女子,隐匿在心底的猛獸張着爪子,撕裂這一個個接近的于澄的女人,幾個呼吸間才平複下這股沖動,他的自制力什麽時候那麽差了?
習慣是種可怕的東西,孤寂無助可以習慣,将所有人隔絕在世界之外也可以習慣,就連嘴角的弧度和眼神的溫度都能習慣,他相信自己可以活的比任何都好,但每次在他無助彷徨的時候,于澄就那麽無意的闖進他的視野中,就是這個男人讓他幾乎失去了最善于控制的情緒,但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只有他發現,在恍惚間瞄準這人的男男女女還有多少?
從窗外吹入一陣亂風,及腰的長發随着瘦弱的身體被帶入于澄的懷裏,環着懷裏瑟瑟發抖的女子,輕輕拍着她的背“他不在……不在,乖孩子,睡吧……”
缱绻的聲音仿佛帶着魔力,整整五天沒有閉眼的林芊芊阖上了眼簾,那張疲憊的面容帶着讓人心痛的虛弱。
林茜的瞳孔放大,不敢相信拒絕任何人接近的林芊芊面對于澄竟然真的那麽柔順,一道灼熱滾燙的視線讓她神使鬼差的忘了旁邊一眼,看到的元韶眼中的……獨占欲?
心驚的她忍不住後退一步,再仔細一看卻只有淡淡的疏離和溫和。
一輛車停在療養院的不遠處,漆黑的車身幾乎要融入黑夜中,透過反光鏡能隐約看到被夜色勾勒出硬朗線條男人,他沉默的坐在駕駛座上,冷冽而沉默的凝視着療養院大門。
午夜時分,從裏邊并肩走出兩個男人,隔得太遠看的并不清晰,只能看到其中一個在車中取出一件披風為另一人披上,溫柔的為其一顆一顆扣子系上,在橘黃色的燈光下兩個人的身影如此和諧,一起上車離開,直到那車子消失在眼中的視線中。
黑暗中手上的追蹤器閃着幽深的紅光,就像一道被帶走的生命線,眼中氤氲出的氣息冷凝的心顫,另一只手下的方向盤幾乎被捏碎,心髒痛的麻木,他的聲音顫抖的如同啼血的鵑鳥,“于澄,不要逼我……我會忍不住再毀了你,不要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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