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稱呼
在郊區高速公路邊的岔道進去,就是一片飄渺煙雲的森林,夏夜的晴空和刺入耳膜的蟬鳴盤踞在這片密林中,粗壯的蒼虬樹木高聳在唯一的小道旁,這些樹被苔藓和藤蔓植物環繞着,撲面而來的感覺就是那磅礴的生機,可以想象若是白日來也是一處與世隔絕的天然氧吧。
蜿蜒而下的是一處打造的相當低調不顯眼的住宅,深棕色的外牆幾乎要深陷于這暗流森然的林中,只有房頂上的烏鴉鳴了幾聲随後離開。
“唔”
從住宅的一間密閉的房間內,傳來細碎短暫的呻吟。
喉嚨幹澀的吐不出更多的字符,熱浪從喉間冒出,放出一個嘶啞的聲音後他恢複了一絲清明,不知道是夜晚還是白晝,擡頭望了望四周,冰冷的石牆打造的相當光滑,嚴密的結構沒有一絲空隙,只有遠處一張鐵桌上放着一只燃着火苗的蠟燭,不遠處還有些冰冷的散發着血腥味的器具,電鞭、電鑽、電鋸,電椅……
動了動手,金屬的摩擦聲讓他瞬間打了個激靈,被鎖鏈綁在一個十字架的木頭上,幾乎赤裸的吊着,是将于澄受過的都還給他嗎?
熟悉的熏暈感和全身無力的後勁,就是他最近在實驗室剛出爐的那款新迷藥,第一只實驗的老鼠就是于澄,現在也全部回到了自己身上,江蕭有些相信了,因果循環。
房間裏除了蠟燭燃燒的聲音沒有其他,安靜的令人恐懼。冰涼的空氣侵略着他裸露的肌膚,這種精神淩遲讓江蕭瞬間有些驚慌,但精明如他很快冷靜下來,闵晹不會動他的,從小到大犯了再大的事不也只是教訓了幾次就放過他了,要說道上闵晹對他的放縱也是一樁奇聞,不然他也沒這個捅破天的膽子去捋老虎須,這麽想着,他就安心了些,現在只要等待闵晹過來。
“嘭”門被打開了,燭光被突如其來的風搖晃了一陣,光暗中看不真切那人。
巧克力的眸子有些不适應,眯了一會,才看到闵晹高大的身影,而無七手中捧着一個蓋着白布的鐵盤走了進來,鋪天蓋地的肅殺氣勢讓他胸口打了個堵,這種時候如果失去冷靜或者害怕,都會降低判斷力,更何況面對的人是這只老謀深算的變态。就算現在是階下囚還是無法掩飾他天生的傲慢,這種傲慢是一種沉澱後的氣勢,他沙啞的笑了笑,“為什麽我并沒有反抗被帶過來,還這麽對我?”
闵晹淡淡觑了他一眼,那一眼很平淡,平淡的像是所有情緒被擠壓入一個小盒子裏,只要有那把鑰匙就能打開這個潘多拉盒,這個男人越是冷靜越是可怕。
江蕭驚駭的楞了楞,使勁眨了眨眼才知道自己沒看錯,金色的,平日那兇殘暴戾的黑眸竟然是金棕色的,在燭光的映射下刺眼的幾近落淚,這才是闵晹真正的血統!?
果然……江蕭似笑非笑,原本只有八分把握的猜測越發篤定了。
闵晹邁步走了過去,坐在這個房間唯一的椅子上,身後無七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只要不觸及我的底線,你做什麽我幾時管過你,但你不該動他!事後竟然還愚蠢的等我來抓你,你最蠢的不是逃跑被我抓到,而是連逃都不懂,這句‘為什麽’就必須學到教訓!”闵晹的眼神暗沉了下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代表某種危險的訊號。
要是能逃得掉,我會不逃嗎?但是江蕭的嘴巴緊緊閉上,這種時候惹怒闵晹并不是明智的選擇,他雖然嚣張,但這嚣張建立在保全自身的基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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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江蕭識時務的摸樣讓闵晹不再發怒,到底是他一直帶在身邊的孩子,就算蠢了點也不算愚不可及,下一刻他就望了眼無七。
無七将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低頭驀然跪下,他做的事闵晹也許早就洞察卻從沒責罰他,不懲罰也只是緩期徒刑,他并不後悔,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幫江蕭,但他是當年唯一知道真相的知情人之一,更不能看到闵晹到最後衆叛親離。
“自己去選。”淡淡的四個字,在這寂靜的房間裏袅袅迷失的尾音尤為迷人,話中的含義卻讓無七高大的身軀僵硬如冰塊。
無七站起走向器具邊上,躊躇了會,還是拿了一個電擊棍,這不是所有行刑工具中最痛的,殘忍度卻不枉多讓,這東西打下去表面上沒有痕跡,但透過表皮的痛是卻會從碎裂的內部傳到全身,綿長而永無止盡。
看到這玩意兒,江蕭終于意識到,闵晹真的動怒了!
“你現在的臉色很不好,藥也沒按時吃,在你身體倒下之前你的心髒就會麻痹而死,把我打傷了就沒有人救你了!”江蕭心中狂風亂作的緊張,但表面上卻一派老神在在,方才觀察着闵晹的臉色和走路姿态,從醫者的角度就知道對方根本就沒休息馬不停蹄的趕過來這裏,但這話兩人都清楚,如果闵晹想要醫治,醫生根本不是問題,之所以都是他只因為別人更不可信任。
江蕭冷靜的模樣要是平時,闵晹一定會欣賞,這是他花了多年培養的繼承人,從前世到今世性格最像自己的孩子,讓他怎麽能不特殊對待,但今天卻完全沒打算放過他。
冰冷的注視着來到江蕭面前的無七,居高臨下的眼神就像主宰生死的仲裁者,那肅殺的氣勢無七就算不回頭也清楚,這是闵晹對他的懲罰。
正因為是自己幫了江蕭,由自己教訓才能将懲罰的效果最大限度的擴大,咬牙舉起電擊棒毫不留情的朝江蕭揮去。
一下,兩下……十下……
剛開始江蕭還能忍住這抽搐般的疼痛,但越是到後面,身上沒有被棍打的痕跡但那撕裂皮膚挖出內髒似得痛苦幾乎讓他咬碎舌頭。
疼痛彌漫到全身,江蕭原本就虛軟的身體在這樣重擊下,胃裏翻江倒海,更加難受,想蜷縮卻因為四肢被捆綁着不得動彈,只能如同被撈出水面的金魚撐大眼珠子,大口大口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連筋帶骨的疼。
冷汗黏濕了江蕭的額鬓,虛弱痛苦讓他幾乎就想這樣昏厥過去,但闵晹下一個動作卻打破了他的幻想。
将那鐵盤中的白布掀開,拿出裏面的針筒遞給無七。
眼看着無七手上的那能讓人欲仙欲死也能讓人瘋魔的東西,曾今多次給[于澄]施打過這東西他很熟悉,江蕭顧不得疼痛,使勁睜大快要閉上的眼睛,但他的努力也無法讓他開的縫隙比指甲蓋大多少,虛弱的聲音卻在闵晹耳中放大數倍:“爸……”
闵晹轉身離開的動作猶如沒上機油的輪轉機,一時回頭對上這個孩子眼神的勇氣也被抽離了似得,他不是害怕而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前世他就不是什麽有根基的人,直到坐上教皇的位置背地裏還不是有人喊他鄉巴佬、土根。出生鄉野的他骨子裏有着最不要命的狠勁,同時也有香火延續的傳統思想,愛上自己的兒子是闵晹上輩子的痛,這種痛和無法宣洩的感情在不斷壓縮變質中成了極端的占有欲。
不客氣的說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活了百來歲的老古董了,雖然有一張年輕的臉但從某種程度上非常冥頑不化。強勢慣了的他用自己的方式來教育孩子,最後唯一的孩子也對他恐懼如斯,甚至這恐懼最後化成了化解不開的仇恨。
江蕭的稱呼太過稀罕,在闵晹耳中和酒逢甘霖的幹涸之地一般,幾十年沒聽過的稱呼,這是血濃于水的羁絆,是無法輕易剪斷的關系。燃燒的燭光在視野中逐漸模糊,飄到了十多年前那個暖洋洋的下午,楊柳的白絮漂浮在空中,投射過陽光的溫度鋪灑在身上,在療養院中看到那兩個孩子的情景,獨獨帶走了江蕭卻撇下了另一個充滿仇恨目光的孩子。
後來似乎做了很久的夢,這夢裏是一片空白的境地,什麽都無法捕捉到,只有不停的空虛和孤寂滲透到他的靈魂,沒有夢的夢境總讓他想要流出根本流不出的淚,于澄一次都沒來過,闵晹想也許是恨他恨到連夢都不願意來。
直到醒來後,看到了已經步入中年的無七,看到了原本到腰間的江蕭和自己一般高……
“為了一個外人傷自己兒子,我竟然會有你這種父親,我寧願什麽都不知道……寧願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眼見闵晹沒有停手的打算,甚至沒有一點該有的父子相認反映,江蕭就知道自己今天逃不過了。緩了一口氣,被刺激的心神讓他反而保持了片刻清醒,說話也沒剛才模糊,“當我知道我的舅舅竟然是父親的時候,我只有惡心,惡心!你讓我惡心……我動了于澄,你是不是很痛,我要的就是你痛!”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兄妹亂倫這種事,江蕭從懂事後就沒有一刻不想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在知道真相後,他帶着濡慕、怨恨、渴望、恐懼這些複雜情緒,裝作不知卻一步步籌劃着試探闵晹的底線,試探這個男人的弱點。
闵晹揮了下手示意無七繼續,始終沒有否認江蕭的稱呼。他像是突然老了很多歲,聲音中透着無從掩飾的疲憊,“你已經成年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作所為負責。”
道了一句“得罪了”,無七靠近江蕭。
眼看着那飙出水珠的針筒燭光的反射中泛着寒冷的光芒,一點點被打入自己的手肘處,江蕭不得動彈,咬牙低吼:“毒品就能讓我認輸嗎,我告訴你,父親大人,只要我活着一天,你的寶貝一定會繼續遭殃……!你要做的絕一點就直接嗜殺親子,你是個沒血沒淚的怪物想必這種事情做的……!”
也許本來還冷靜異常的江蕭,終于在身體的劇痛和親生父親的絕情中,失去了慣有的理智,他深谙說什麽話能讓闵晹最痛。
将門關上,完全隔絕了江蕭的叫罵聲,無七默默垂頭跟在身後,手中還拿着那個鐵盤,鐵盤中有兩個針筒,一支是安眠效用的,一支是毒品,沒想到最後闵晹最後還是選擇了後者。
“我是不是做錯了?”擡手捂着眼,不讓人看到已經濕潤的金色眼瞳,惡心……于澄,曾經的你是不是和元蕭一樣的心情。
無七知道闵晹要的不是回答,也許答案早在他心裏有了定論。這時傳來了闵晹已恢複冷靜的聲音,“給他打兩個月後再給解藥讓他慢慢戒掉,這期間嚴密監控他的情況适度調整計量,着人把他送回意大利,讓他好好待在那裏,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望。”
這不是變相的監禁了嗎!無七很清楚意大利那幾處銅牆鐵壁般的住處和軍事基地的防禦差不多了,要出來難如登天,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緊閉的門,頓時心中生出了一種荒誕的想法,闵晹給江蕭打毒品,除了懲罰外,是不是也有間接鍛煉江蕭的意志力和對毒品的抵抗力,現在的江蕭還無法獨當一面。
“還有,調查究竟是誰透露給元蕭的,我要知道所有事情經過!”語罷,不堪重負的傷勢伴着心力交瘁,魁梧的身體倒了下去。
“Boss!”
◇◇◇
這段時間讓于澄焦頭爛額,萬能助理于卓昱從低燒變成了高燒,又從高燒惡化發炎,好不容易控制了熱度後目前被于澄勒令在家休息,導致一時之間于澄忙的猶如旋轉陀螺,當他為《焚日》做最後收尾工作的時候,接到那通來自YL公司“出大事了”的電話,第一反應是拍賣會的事被曝光了,然後對方才說是Max-top由于那次訪談播出後效果非常好邀請于澄參加專訪,這可謂是新人中獨一份的榮耀。
于澄這才想起來,那次訪談正好是今天播出,但對于反響熱烈他的表示還是比較平靜的,那樣集合最有人氣的明星加上兩部質量上乘的電視劇片段,和制作方的別出心裁的造勢,再不火就有鬼了!
但這種火卻遠遠超出于澄的預料,他的男扮女裝“僞娘”照再次将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甚至連隔岸島國的粉絲也對他起了關注,不但在YL公司的官網簡直是聲勢浩大,網絡上在各大論壇板塊上也是迅速占領精華,簡直匪夷所思,而芒果電視臺正因為那恐怖的收視率最後敲定了Max-top給于澄的專訪。
随着《蠶天變》第十一集的內容播出後,将元韶和于澄那股暧昧的氣氛炒火了,本來整個劇組都鬧不懂第十一集裏面哪裏有什麽傳說中的暧昧,傳說中的師徒悖論戀,直到Mr李找到了半天才知道,問題出在了十一集最後的那一個動作,劇中最後華渝誤闖禁地碰到了走火入魔的玉修羅,用網絡上一些特殊的JQ眼光來看,就是“激烈的肢體相擁”、“殘酷冷血的火熱眼神注視着懷裏透着病美人狀态的華渝,濃濃的JQ就這麽誕生了”、“師徒戀和俊男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就在這狂古今的戀情在石洞中産生了”。
當觀衆們還在等待《蠶天變》第十二集的內容糾結時,YL企劃部已經在策劃《焚日》MV的播出造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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