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墨玉

眼見得秋小風被魔教帶走,宋雨仙着急卻也無可奈何,他一個人怎會是魔教的對手?武林盟主不會為了秋小風一個人去找魔教的麻煩,現下唯一可以求助地也只有掃業山莊的莊主左道。

奪寶大會一了,掃業山莊便要返程,宋雨仙想也不想就上前去拉住了左道的袖子,急道,“請左莊主想法子救救秋小風吧!”

左道看了一眼他的手,宋雨仙連忙松開,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可認識秋續離?”

宋雨仙一聽,心說莫約秋續離同這位左莊主認識,那可好了,連連點頭,“認識認識,秋續離就是秋小風的哥哥,我們是鄰居!”

左道點頭,“我與秋續離是舊識,秋小風自然要救。你們随行吧。”說罷便轉身往前走。那背影筆直,玄色長袍配着銀色衣緣,如美玉如隕鐵。親切無比。

掃業山莊不是好闖的,祈荼不願宋雨仙只身前往,便也只能同行。掃業山莊同他祈家勢不兩立,其中淵源更是不好說。宋雨仙聰明卻不狡詐,心思單純,豈能同那些狐貍較勁。

兩人坐在馬車裏,祈荼沉默不語的望着窗外出神。宋雨仙抱着劍,斜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掃業山莊在北邊的秋鎮紮根,同司春城差了十萬八千裏,若是坐馬車也要行個半月餘。心中雖然擔心秋小風,卻也無法。況且魔教教主同他總歸是有過情誼,危機過去,也沒有必要将他殺了,但不殺是不殺,秋小風的日子好過與否也不得而知了。

秋小風又回到了魔教。

這次不用翻牆,也不用問路。

他秋小風是被魔教教主攬着肩抓着手光明正大的走了進去,侍衛排成兩排,單膝跪在地上,大喊着“恭迎教主”,那排場便如排山倒海一般。秋小風看得一愣一愣的,走路險些絆腳。

兩人一路往裏走,秋小風卻發現自己那時只在邊緣轉了幾圈,根本沒能進到魔教大門。魔教總舵便如同一座城,邊緣都是商販,小店,酒樓,裏面才是魔教內部。雖說外頭那些也算是魔教的人,有魔教的牌子,但卻不了解情況,也不如裏面的人殺氣滿滿。

那日他見着假門上刻着魔教兩個字,便以為門裏就是魔教了。

說來也怪,魔教別人叫就算了,怎麽自己人也這麽叫?

“方便,容易記住。”教主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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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風,“……”

眼前若說是皇宮也不遑多讓,只是那濃郁的魔教色彩與那皇宮的金碧輝煌背道而馳。大殿前有一根墨玉的柱子,柱子上雕刻着一只紫色的鳥。秋小風覺得這只飛禽栩栩如生,忍不住唏噓幾聲。

“這是鸑鷟。”

“什麽叫月酌?”秋小風不明白。

“天有五鳳,紫多者鸑鷟。”東籬伸手摸了摸秋小風的頭發,莞爾。

秋小風擡頭仰望,只見漆黑一片,直到他脖子酸了,一陣一陣的發痛才被挽着手拉進屋子裏。屋子裏空蕩蕩的,只有幾根裝飾用的柱子,雕梁畫棟,燈盞上擺放着莫約手臂粗的紅燭,冷清極了。忍不住又一仰頭,藻井繁複,刻着不知名的圖案,中間的位置又有一只鸑鷟盤旋。

秋小風揉了揉脖子,嘟囔,“這麽大地方,不招鬼?”

“鬼又怎敢入我殿中來?”

秋小風站在原處,就見着東籬放開他的手,獨自沿着墨玉臺階往高臺上走,紫袍曳地,旖旎若仙。臺上有一矮幾,墨色又透着紅,教主拂袖側坐在矮幾後,睥睨衆人,秋小風竟然不敢同他對視,連忙轉開視線。

“小風,你難道是怕我?”

秋小風以前不怕他,現在真有點怕了。他小心往前望了一眼,怕的同時又覺得他孤枕高臺,伶俜無依,有些可憐。

“有點。”

教主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向前來。

秋小風便一步一步端着小心往前走,怕臺階的時候一不小心踩到了褲腳,絆了一跤,摔得他五髒六腑都疼,忍不住哎喲了兩聲。

東籬斜瞥了他一眼,哂笑。

秋小風又往前走了兩步,就被東籬一把抓過去,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仔仔細細的瞧了瞧他的眉眼,鼻梁,薄唇,又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地上,低頭狠狠印上了那淡粉的唇瓣。秋小風被親得動彈不得,那唇舌雖然是溫軟的,卻帶着強勢而不可違逆的氣勢,讓他推不開,逃不掉,躲不了。

秋小風心裏有些害怕,特別被背脊被冷硬的玉石緊緊貼着,纖長的手指鑽進了衣裳裏,摩挲着皮膚,微涼卻又發燙。腰帶被扯開,衣裳也松松垮垮,秋小風險些哭出來,“你、你喪心病狂!”

“你膽子不小。”

“被人看見怎麽辦!”

“誰敢多說半句,本座就割了他的舌頭喂狗。”

“我不!”

“小風,我最恨有人忤逆我了。”

桀骜乖戾,容不得別人多半句話,這才是他。秋小風想,溫柔腼腆,都是裝出來騙人的,只有他這個笨蛋才會上當。

秋小風感到自己被欺負了,并且有生之年都不能欺負回來。

東籬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太可憐,眼淚汪汪的,嘴唇微微嘟起,于是道,“小風,你還沒長大,自然比旁人笨了點。”

“我、我都十六了!”

“還是太小了。”

“我不小了!”

東籬攔住他的腰将他抱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手指輕輕挽着他的頭發,自顧自地道,“有空在欺負你。”

“你——”

于是他又被牽着往裏面走,裏面有一個院子,院子裏種着些奇奇怪怪的花,朱皂相輔。推開門,裏面撲面而來的檀香氣息,香鼎袅袅。榉木桌椅刻着些忍冬纏枝花紋,瞄着朱色細線。

“你住這裏。”

“你呢?”

“我也住這裏。”

秋小風立刻苦了臉色,“我能換個地方住嗎?”

“不能。”

“你——”

一恍又過了半月餘,東籬不在的時候,秋小風就翹着腿無所事事的哼歌,有時候想想逃跑地法子,不過至今他連這院子也出不去,也就無從考慮其他了;東籬在的時候,秋小風就躲在一邊裝兔子,除非被按在床上做事,否則絕不靠近床。

“小風,你我可是成了親的,何必如此見外?”

秋小風弱弱地反駁,“我又不知道你是魔教教主。”

“可成了親畢竟是成了親,四方親友都看着呢。”

秋小風別過臉去,不理他。

又過了幾日,院子裏的花凋謝了,只剩下一片郁郁蔥蔥的葉子。秋小風百無聊賴,連個說話的人也無,就像是坐牢。

每日都有人來送飯,玉盤珍馐,山珍海味。秋小風忍不住拉住那夥計聊天,問,“你們教主可怕嗎?”

那人一聽此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連忙跪在地上,“小人、小人不敢妄自揣測教主,請秋少俠莫問。”

看來是很可怕了。

秋小風揮了揮手,那人就又退下了。

###

宋雨仙已經到了掃業山莊,掃業山莊恢弘大氣自然同秋續離那個掃葉子的不可同日而語,十步一橋,百步一樓,亭臺樓閣,假山流水。就算是走路從前面走到後門也要走小半個時辰,讓宋雨仙望而喟嘆。

只是這兩日便也瞧不見左道的影子,不過既然是左道承諾了的,自然也無需擔憂。魔教不好闖,掃業山莊也是不好走的。祈荼瞧見屋子周圍日夜不停有重兵把守,明處暗處皆有,若是那莊主不放人……

“棋譜真在魔教手裏?”左道問。

“的确是被魔教搶走。”

“棋譜并非棋譜,你我皆知。若是棋譜未能找到,祈公子便不能出這院子,你也知曉?”

“莊主這是何意?”

“祈公子是聰明人,怎能不知?”

“祈某愚鈍。”

“從魔教救人并非易事,也許就是一年半載,救出來的人是死是活,也不太清楚。”左道端坐在太師椅上,裁剪合理的衣袍,面若冠玉。

“莊主讓人等,敝人豈敢不等。”

“退下。”

“祈某告辭。”

宋雨仙眼見得祈荼被召走,又不能跟過去,直到見着他回來,才急慌慌地問道,“秋小風怎樣了?”

“從魔教救人實屬不易,恐怕要等多時了。”

宋雨仙聽完,洩氣地沉下肩膀,“還有多久。”

祈荼不說話,又不忍打擊他,如此少年還是繼續天真下去好了。他以為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掃業山莊便萬無一失嗎?如此深信不疑又着實可恨,他沒辦法拉他出來,就只有陪着跳了。

左道拿着宋雨仙,不僅可以用來要挾秋續離,恐怕還能釣上魔教的人。但只要他在,掃業山莊也不會下殺手,他也攥着掃業山莊的秘密,那莊主卻不知道他又把這秘密告訴了多少人。

掃業山莊名震江湖,竟然也有如此不光彩的事情,足以叫他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宋雨仙百無聊賴,便想着要出去走走,卻被人攔住,那人道,“宋少俠請回,沒有莊主之令,宋少俠不得離開掃業山莊半步。”

“怎麽這樣!我又不是掃業山莊的人,怎麽又不能出去了!”

“莊主只是為了宋少俠的完全考慮。宋少俠請回。”那人雖然恭恭敬敬,卻總透着一股子鄙夷意味,宋雨仙有點氣惱。

“讓開!”

劍鋒出鞘,立刻橫在了宋雨仙的脖子上,“宋少俠請回。”

宋雨仙只得忍氣吞聲的後退一步,轉頭就要去找左道理論。

到頭來左道只是說,“魔教的人無孔不入,宋少俠獨自出去恐怕不妥,還是留在莊裏為好。”

宋雨仙想了想也是,于是又點點頭,安分守己地呆下去。

過了很久之後,宋雨仙才發現自己是被軟禁了。

宋雨仙想盡各種辦法也逃不出去,祈荼只得端一杯茶給他,“冷靜。”

“你當初怎麽不攔着我,害我傻乎乎地跟着跑!”

祈荼被怪罪,也不惱他,只是道,“你當初一根筋擰不過來,況且掃業山莊勢力龐大,他要拉你走,武林盟主也留不住。你若是順從,還能少點皮肉之苦。”

“你不臉紅了?”

祈荼輕輕咳了幾聲,低下了頭。

“他為什麽軟禁我?”

“你同秋續離認識,秋續離同左道雖說是師兄弟,卻早就決裂了。”

“天殺的秋續離!”宋雨仙咬牙切齒,我好心救你弟弟,你怎就盡給我拖後腿呢!且說秋續離自那日不見了蹤影,連飛鴿傳書都不知道往哪兒傳。

你都送上門了,不用白不用。

“說起來,也是我連累你。”祈荼蹙着眉頭,低聲道。

宋雨仙沒聽清,也不在追問。

掃業山莊重重把守,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這屋子四周都是看守,打暈守衛不行,除非想辦法易容混出去。

如今二人連這院子也出不去,每日都有家丁送飯菜過來,若是敲暈他,倒也可以,或者騙一個守衛進來敲暈?守衛之間相互認識,換了人焉能不知?

眼見又到了飯點,一人提着食盒走了進來,宋雨仙接過。待那人轉身之際,伸手就要去點了他的穴道。

那人錯開一步,身子一側,單手抓住宋雨仙的手腕兒,輕輕一掰,宋雨仙疼得龇牙。祈荼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刀,一揮橫掃,那人放開宋雨仙,退開三步。

“你是何人?”

那人身着一身玄色長衣,神色冷峻。

“我可助二位逃走。”

“你為何出手相助?”

那人欲言又止,露出憂傷的神色,過了一會兒,抿唇道,“莊主手段狠毒,我早該料到,是我害了他。”

這人前言不搭後語,不知是否可信。祈荼收起刀,遂問,“閣下是掃業山莊的人?”

“是。”

“你既然是掃業山莊的人,又為何要助我等離開?”

那人蹙起眉頭,又諷笑,“你們難道不想走?”

宋雨仙連連點頭。

“這掃業山莊我都熟悉,又有令牌,你們若是想走,這包裹裏有兩套侍衛的衣裳,你們換上就跟我走。”他說完就從食盒裏拿出一個包裹,扔給了宋雨仙。

事不宜遲。

既然有人幫忙,不試一試怎行。況且這人似乎同左道有過節,應當不會加害。

“你又有什麽目的?”祈荼不信有這樣拼死相助的人。

“事成之後,你幫我找到神醫恭正琏,讓他去救一個人。”

“若是找不到?”

“我只要你們一個承諾,相信諸位都是明理之人。”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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