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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早幾秒鐘動手,現在怪物已經死了……亞修心生煩躁,恨不得舉起槍讓眼前多事的血族專員立刻給出個原因來。
卡爾不是愛賣關子的類型,他主動解釋起了原因。剛才他和其他獵人遇到了打算出逃的巫師,一共只有兩人。現在巫師不能施法,但竟然持有槍械,只可惜他們技術太差,很快就被獵人們撂倒了。
一個巫師當場死亡,另一個想用情報換活路。獵人們同意了,如果他能說出有價值的東西,就給他叫急救車。
他說這裏藏着一尊“血秘偶”,如果獵人想要,可以把它送給他們。卡爾或獵人們并不知道什麽是血秘偶,但驅魔師知道,他們還沒來得及解釋,巫師向死去的同僚伸出手,從那人手上摘下一條刻有細小符文的黑色皮繩,塞在卡爾手裏,然後就因槍傷帶來的疼痛而昏了過去。之後,幾個獵人就把巫師帶走了,他們會兌現承諾給他治療,但不會讓他重獲自由。
卡爾跑進深處的房間後,立刻就明白了什麽是血秘偶——大概就是手術床上的那位了。一路上,身邊的驅魔師總在強調血秘偶有多稀少、多特殊、對調查奧術秘盟其他罪狀有多大幫助,所以卡爾一進來就立刻攔在亞修面前,阻止他殺掉床上的人。
聽了這些,亞修從卡爾手裏接過黑皮繩,細細觀察:“那麽這是什麽?他的項圈嗎?”
一個驅魔師回答:“是某種法器,我們沒見過上面的文字,将來可以慢慢研究。”
亞修拿着皮繩,覺得也許可以去問問艾爾莎。艾爾莎身體不太好,很少出門,但她對各類咒術的了解應該能勝過在場所有人。
他思考的時候,幾個驅魔師圍上來和卡爾一起觀察床上淡金色長發的怪物,并叽叽咕咕地交換意見。卡爾能看出這怪物是個血族,但不明白他為什麽如此虛弱,甚至動彈不得,他的心髒上并沒有尖錐,從肌肉的豐滿程度看,也不像是瀕死狀态。
看到一切都趨于平穩,驅魔師們暫時離開了這間屋子,開始搜索整個區域,試圖找到更多線索和罪證。卡爾則靠斤到床邊,輕聲細語地問血秘偶哪裏不舒服。這畫面快把亞修看吐了,他剛湊近一點,卡爾就像保護幼崽的母鹿一樣緊張。
“別擔心,我現在不殺他,我保證,”亞修只好先作出承諾,“畢竟我也很好奇什麽是血秘偶。”
“那你要幹什麽?”卡爾緊張地盯着他手裏的匕首。
“專員先生,你也是吸血鬼,在你看來,他為什麽一言不發?”
“饑餓會讓我們虛弱,但現在的情況由不太像。在饑餓初期,血族會虛弱,如果真餓到動不了的地步,聞到血的味道反而會讓我們發狂,而他看起來卻……”
“噢?那不如試試看?抱歉,容我失禮一下。”
說着,亞修做了個把卡爾吓了一跳的動作——他割破了自己的左手掌,割得很深,濃烈的血腥味立刻沖了出來。
卡爾飛快地躲到牆邊,大叫起來:“你這是要幹什麽!我……我也是血族,你忘了嗎!別這樣!”
“沒關系,我信任協會派來的專員。”亞修禮貌地笑笑。他知道這會影響到卡爾,但他不在乎。
他湊近床上的怪物,有點意外地發現怪物的眼裏竟然閃爍着恐懼。他用左手捏住怪物的下巴,掌心中除了冰冷的觸感外,還感覺到一陣微小的顫抖。
怪物在用口型說“不”,還有些別的什麽,但動作太小了,即使是會讀唇語的獵人也看不懂更多。亞修右手持匕首,用鋒利的金屬強行撬開緊閉的嘴唇、咬緊的牙關,讓左手滴下溫熱的血液,慢慢滑過怪物的牙齒,流進口腔。
亞修總覺得怪物還記得這股血流的味道——類似他母親的血的味道,他親眼目睹過怪物從她頸間吸血……
突然,亞修驚訝地發現,有淚水從怪物的眼睛溢出來。
簡直和當年一樣。
當年怪物的臉也是這樣蒼白,挂着淚痕和血跡。現在怪物臉上只有普通的液體,并沒有那些血淚,他金色的睫毛顫動着,在獵人手下進行着微弱到可以無視的抵抗,亞修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吸血的怪物可以殺人,卻如此抵抗進食。
突然手腕上一痛,亞修這才發現,和匕首握在一起的皮繩竟然自己移動了!它脫離了掌心,爬到手腕,剎那間舒展開,又重新環繞,像鞭子般抽在皮膚上,然後自行合攏,完全貼合于手腕。
亞修猛地退後,匕首落在枕邊,稍稍劃破了怪物的面頰。他惱火地握着手腕,試着将皮繩抓下來,卻怎麽都無法成功,那東西就像和皮膚長在了一起。
他抓住怪物的頭發,幾乎把他的身體提起來:“這是什麽?你他媽幹了什麽!”
怪物被直接從手術床上拖到了地上,撞翻了旁邊的器械盤。被單滑落在一旁,他全身赤裸,毫無血色的肌膚一如當年。看着亞修,他只是翕動嘴唇,目光在皮繩和亞修的面龐之間移動,仍然一聲不吭。
面前的東西是個怪物,其實無所謂禮貌,但亞修還是冷靜了一下,換了種語氣,聲音比上一句更沉、更冷:“我身上發生了什麽?請你立刻告訴我。”
“等等,他是不是真的沒法說話?”卡爾跑過來,托起怪物的下巴。
粗略看來,怪物的脖子上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當然,如果是魔法藥劑的效果就比較難以發現了……卡爾想了想,掏出一支全鍵盤按鍵手機,手指慢慢在每個字母上移動:“你想說什麽?看到想要的字母,就用力眨眼。”
不得不說,這确實是個好辦法,雖然慢了點。亞修放開怪物,踱到房間門邊,暫時讓視線離開那雙紅眼睛。_
他已經用“情況反常”說服了自己,所以才沒有立刻痛下殺手;但如果要繼續這樣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反常現象,也着實讓人怒火中燒。
想到這,他又發現了一處反常:外面為什麽變得這麽安靜?
之前驅魔師和獵人們已經離開了房間,正在搜索整個地下建築,外面總隐隐傳來念咒聲、腳步聲,或獵人大喊“這是什麽東西”的聲音。而現在,一切噪音都消失了,簡直就像是其他人已經偷偷撤離,只留下了亞修和兩個吸血鬼似的。
“哦,你是問我‘巫師死了沒’?”卡爾終于和虛弱的同類完成了一次對話,“年紀大些的那個死了,另一個被看管着,不會再回來了。”
怪物依舊盯着手機鍵盤,于是卡爾繼續為他指示字母,這次他說的句子是:燒掉他的屍體。
卡爾皺眉:“你怕他被巫術複活?這個确實有必要,但不急,将來我們會……”
話還沒說完,靠在他肩上的血族眼睛睜大,像是要掙紮但又沒力氣一樣渾身震顫着。卡爾也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這是屬于血族的天賦直覺,他回頭看向房間入口,亞修已經舉起槍,對着外面漆黑的甬道。
卡爾站起來,戴上絕緣手套,從背包裏掏出一支能折疊的銀馬刀。亞修看着這裝備輕笑了一下:“吸血鬼竟然使用驅魔裝備,天哪……”
“少見多怪,協會成員都是這樣,”血族專員站到門另一側,“外面有不死生物的氣息,我能感覺到。”
“你能知道是什麽類別嗎?”
“這倒不能……天哪!那是什麽!”
血族的眼睛在黑暗中能看得更遠,卡爾發現有一團巨大的形體擠過了遠處的門,正向這邊移動。之所以說它是“形體”,而不是特定的某種東西,是因為它根本就沒有具體輪廓,它是一團吞噬光線的黑霧,但又具有緊密的實體。
形體擠過一處舊電線時發出了聲音,亞修向那邊開了一槍,子彈擊中了目标。形體确實稍稍停頓了一下,但這攻擊似乎沒什麽用,很快它又開始前進,并且像泥怪般開始重新塑形,向前方伸出數條黑色觸須。
“是有實體的邪靈,”能夠看清後,亞修幹脆暫時扔掉槍,換上匕首,他有點後悔沒帶更大的砍刀來,“而且這只多半還用巫術加強過……射擊用處不大,我們得把它徹底砍碎。專員先生,你對付過這個沒有?”
“沒有!其實我最擅長的并不是打架!”卡爾攥緊了馬刀。
“難道你是施法者?”
“也不是!我兩樣都不太擅長!”
亞修心想,如果全世界的吸血鬼都是這樣的,那獵人絕對能保證和他們和平共處……但在現在的情況下,身邊有個癱瘓的殺人兇手、還有個據說什麽都不擅長的聖母會專員,還真是令人心生絕望。
獵人先持刀沖出去,争取将邪靈控制在狹窄的地方,如果它來到開闊處就會更難滅殺。卡爾也跟了過去,銀色馬刀的光輝在黑暗中非常顯眼,但揮動的角度和速度都着實令人失望。卡爾擁有和普通成年血族差不多的敏捷度,所以在救人或者逃跑時都非常迅捷,但要說戰鬥起來……由于他太缺乏技巧,揮刀的姿勢實在是效率低下。
稍不注意,一條黑觸須抽打在卡爾手腕上,銀馬刀脫手掉落在地,年輕的血族驚叫一聲,想撤退幾步,但已經來不及了,他的一側腳踝和手腕被觸須黏住,無法掙脫,觸須把他向內拖行,似乎要将他吞卷進形體裏。
亞修沒工夫去救他,只能繼續切碎不停靠近的觸須。後面的整個形體太大了,就算亞修能不出一絲差錯,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消耗戰中保持體力。
邪靈前的兩人都自顧不暇,自然沒有看到房間裏紅眼血族的情況——原本他躺在地上,連翻個身都辦不到,而當亞修的小腿被一條觸須掃中,差點跌倒時,血秘偶突然向門的方向轉過了頭。
因為步調被打亂,亞修下一個動作也慢了半拍,卡爾半個身體都被卷在黑色的形體裏,沒法幫上忙。邪靈顯然知道獵物陷入了困境,它伸出了更多觸須,化作瘋狂滋長的藤蔓襲向亞修。
就在亞修差點被糾纏住的瞬間,他聽到了房間裏的腳步聲。
他勉強回過頭,發現之前倒在手術床邊的怪物竟然不見了!下一秒,一道銀白色的光切斷了數條觸須,如連綿不斷的閃電般撕咬入黑暗深處。
身邊的觸須被全部斬落。亞修穩住腳步,發現是卡爾掉在地上的銀馬刀被撿了起來。
缺乏光照的甬道裏,怪物蒼白的身影模糊不清,遠處的微小光芒被銀刃反射到他的長發上,一如十幾年前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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