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見君意(6) “長卿想避一避他
太醫收了脈診,起身與淩墨一拜,解釋着,“凍着久了,脈象也有些虛弱,得先讓身子暖起來。臣先配一份發熱的膏藥,貼在後腰上,等暖了起來再看看,會不會傷寒…”
“好…”淩墨這才将那小手捂進自己掌心,又再暖了暖。
許太醫磨好藥膏,送來床榻邊。淩墨方才将長卿又扶了起來,靠在自己肩上,依着許太醫的指點,貼上了後腰穴位。
懷裏人兒好似有了些知覺,擰了擰眉頭,嘴裏呢喃着什麽。淩墨忙湊過去她嘴邊,卻聽她咽嗚着,“阿娘…”
他心口像被人割了一刀,忙将人扶進懷裏,搓着她的肩頭取暖。
寝殿外頭卻起了動靜。
夜裏東宮動靜大,翠竹軒裏也被驚動了。紀悠然趕來佑心院,又聽沈嬷嬷說了兩句,殿下用自己的身子給長卿捂暖…
書房門一被推開,連着寝殿裏都一陣冷風。淩墨忙緊了緊抱着長卿的手。
紀悠然風塵仆仆進來寝殿,便一把跪去地上,“殿下如此不愛惜身子,悠然還如何與太後娘娘交代。”
淩墨見得來人,冷冷一聲,“沒人讓你交代。”說着又問一旁沈嬷嬷。“孤的書房何時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了?”
沈嬷嬷聽得殿下口氣問責,忙也跪在紀悠然身邊,“奴婢知錯。”
淩墨只又道了兩個字:“出去。”
沈嬷嬷不敢再語,紀悠然還想勸兩句,卻聽一旁許太醫道,“外頭的門還是合上,病人不宜再着涼了…”
沈嬷嬷只好攙着紀悠然起了身,小聲道,“紀小姐,殿下今日心情不佳,還是明日再來探探吧?”
紀悠然又望了一眼床榻的方向。長卿就那麽被殿下捂在懷裏,額頭貼着殿下的脖頸。殿下眼裏都是紅的,怕不是還流過淚…她又恨又急,眼下卻什麽也做不了。只好由得沈嬷嬷扶着,出了書房,又出了佑心院。
沈嬷嬷正轉身回去了,卻被紀悠然喊住。紀悠然袖口裏滑落出來一個香包,送去沈嬷嬷手上,“那個婢子,太後娘娘也是容不下的。沈嬷嬷你該知道怎麽做?”
沈嬷嬷将那香包接了過來,嘆了聲氣,“是個禍害。”
**
雪後的早晨,天色格外清澈。
長卿的眼睛好似被什麽刺痛了一下,打開來眼簾的時候,陽光正從花窗上灑落進來,她這才發現,身上竟是暖和的。四周圍看了看,是殿下的寝殿,她正躺在殿下的金絲榻上…
耳旁響起來熟悉的聲音,“長卿醒了!還好嗎?還冷不冷?”
長卿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德玉…“公主…”她開了口才發現自己喉嚨裏辣着疼,聲音也是沙啞的。
德玉捧起她的手來,“嗯。昨日夜裏我睡熟了,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也沒人通傳。我一早就來看你了。”
長卿清了清嗓子,想起身來,卻是被公主扶着不準她動。
她手手腳腳好似都不太像自己的,動起來的時候,還有些遲緩。她想起來昨日夜裏從勤政殿回東宮的路上,她太冷了,又跟不上淩墨的腳步,只好去了湖心石舫裏躲雪。可沒多久,她身子便凍僵了,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朝雲端着湯藥送來床邊,扶着長卿坐了起來,“你先喝了藥粥,太醫還留着熱膏藥,一會兒要換上。”
長卿靠在朝雲身上,身上一點兒氣力也沒有。吃了兩口粥下肚,方覺得又暖和了些…
德玉探了探她的額頭,“太子哥哥也太過分了。那麽大的雪,偏生還不坐馬車。真一點兒也不惜得人…”
長卿思緒還有些遲緩,這才想起來昨日殿下是在罰她…她看着一旁朝雲,“他還生氣麽?”
朝雲正送了一口熱粥道她嘴邊,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德玉接話過去。“他有什麽資格生氣?該你生他的氣。”
“這佑心院你若呆不下去了,我蘭心院要你。我讓廖公公準備一下,一會兒就接你去蘭心院養病。”
長卿也忙接了話:“長卿想避一避他,公主若不嫌棄我。”
長卿的手被公主捂了捂,“嫌棄什麽,阿玉有個伴兒才開心呢。”
一旁朝雲欲言又止,可見得公主執意,只好再端起旁邊的藥湯,送來長卿面前。
午時淩墨下了朝,便回來了佑心院。入了院子,無心其他,直尋去了寝殿。
蘇公公跟着淩墨回來,見得朝雲在佑心院門口候着,吩咐着,“殿下昨夜未眠,一會兒好生伺候午睡。那丫頭還是挪去側間兒裏吧,不好再擾着殿下休息了。”
朝雲小聲與蘇公公道,“長卿已經不在殿下寝殿了…”
“去哪兒了?”蘇公公也是幾分緊張…
兩人剛對了個眼色,便聽得寝殿裏瓷瓶打碎的聲音。朝雲忙跟了進去,蘇公公也不敢懈怠。
寝殿裏,前朝青花瓷瓶碎了一地。朝雲見得,忙一把跪落下去。蘇吉祥也不敢站着…
“人呢?”淩墨氣息壓着,指着空空蕩蕩的床榻,聲音從喉嚨裏嘶磨而出。
朝雲只如實答了,“今日一早,德玉公主便來将長卿接去蘭心院養病…”話沒完,便見殿下背手繞開二人出去了寝殿。
蘇公公忙從地上爬起來,跟了過去,“殿下莫急壞了身子…”
蘭心院裏,廖公公早讓人收拾好了一間廂房,就在德玉的寝殿旁邊。
屋子裏生了兩爐炭火,德玉讓人備了一桌的飯菜。長卿身子恢複了不少,卻還被德玉用棉襖捂得厚厚的。“可別再着涼了。”
長卿謝了公主,看着桌上飯菜有了些胃口。正和公主一道兒用午膳,卻聽得外頭一陣動靜。
是廖公公的聲音:“殿下,公主說這幾日您不能進蘭心院。”
“……東宮還有孤不能進的地方?”
長卿聽得他那聲音,頗像是來興師問罪的,剛夾到碗裏的獅子頭頓時都不香了。
德玉見她放了筷子,忙将筷子拾起來又塞進她手裏,“你吃你的。我出去和他理論。”德玉說着便往外頭去,出了門,又将房門反手關好了。
淩墨一眼掃見門縫裏那道瘦小的身影,身上披着厚襖,臉色仍是慘白,他正要過去。卻被德玉攔了下來,“長卿從今日起便是蘭心院的婢子了,太子哥哥別再來擾着她養病了。”
淩墨面色怔住片刻,還未來得及接話,又聽德玉道。
“一見着你,長卿就心緒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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