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 見君意(9) 殿下重重哼了一聲,“你……

長卿被殿下抱回了小廂房,她昏昏沉沉,心口氣力時有時無。殿下守着她床邊,緊牽着她的手。長卿從未見過這樣的殿下,眼睛裏紅紅的望着她。

她兒時也傷寒過,那時阿娘便是這樣守着她床前,也是這樣的眼神望着她…

殿下聲音溫柔着,“等等太醫來,你先別睡…”

“好…”她也不敢睡,她提氣都很困難,若真合了眼,怕是真就醒不來了。莫非她這輩子比那個夢裏還死的早,早知道這樣,她就真和紀悠然争一争了,當上太子妃,她還能再多活幾年。想到這裏,她反手一把拉住了殿下的手掌。“長卿不想死…”

淩墨強壓着聲道,卻依然有些顫抖:“孤不會讓你死。”

德玉趕了回來,忙守來了床邊,見得長卿樣子亦是心疼,“你可別說喪氣話,太醫就來了,給你開藥施針便能好…”

太醫院今日當值一共三位太醫,都被請來了蘭心院,候在了小廂房門外。太醫許祯早年受過皇後恩惠,是淩墨的人。淩墨便指了許太醫先進來給長卿請脈。

許太醫仔細探了探長卿的脈象,方對淩墨一拜,“殿下,是心脈氣血不濟。可那日大雪臣給姑娘把脈之時,記得姑娘該只是受涼傷寒,不該有這種症結才對…”

“什麽意思?”淩墨眉間幾分凝重。

許太醫道:“這,臣也不好說。不過,不妨先查一查姑娘這幾日吃的藥渣。”

淩墨吩咐一旁蘇吉祥,親自去廚房裏取藥渣來,給許太醫查驗。

許太醫查了一番那藥渣,并未發現什麽異樣,又來與長卿再探探脈象。許太醫忽的縮了縮鼻子,好似察覺到了什麽,依着味道,尋來了長卿枕邊…

淩墨見狀直将長卿扶了起來,靠在自己懷裏。又讓許太醫取了那竹枕過去查驗。

許太醫剛拿起那竹枕搖了搖,那竹枕芯裏嘩啦啦落下來十餘只幹癟的蟲蛭…

德玉一旁看着被吓得一陣驚叫。

淩墨捂着懷裏虛弱的小人,牙根裏嘶磨出幾個字來,“是什麽?”

許太醫這才對淩墨一拜,“這血蛭和麝香,放在人枕芯裏,怕是要人命的…”

淩墨這才将長卿送去德玉手中,親自起身去了桌邊查看,見得那一桌的蟲蛭,身側的手早已握掌成拳,吩咐蘇吉祥道,“把這幾日進來過小廂房的人都給孤傳來。”

沈嬷嬷和朝雲被宣進來小廂房的時候,長卿已經昏昏沉沉,靠在德玉肩頭要睡着了…她恍恍惚惚只聽得殿下好似在質問沈嬷嬷,這枕頭是哪裏來的。沈嬷嬷支支吾吾,沒敢說話。

朝雲卻鎮定着與殿下叩了一首,“殿下,枕頭是長卿在佑心院裏常用的枕頭。前兩日嬷嬷見長卿病了,憂心她在蘭心院睡不好,方才讓朝雲帶來小廂房給長卿用的。”她那時候便有疑心,嬷嬷從未如此對長卿好過。

淩墨長眸中殺意一閃,看去了沈嬷嬷身上。卻又見朝雲從腰間取下繡蘭草的香囊,雙手捧去了淩墨眼前,“這香囊,紀小姐來東宮那日,賞了我們一人一件,長卿也有…”

淩墨眉間緊鎖,正要去拿,被許太醫搶先接了過去,“殿下,還是讓臣來查驗。萬一有毒…”

淩墨許了。

許太醫将那香囊中的藥材悉數倒出,同樣,是血蛭和麝香…許太醫忙來回了話,“殿下,是宮中妃嫔常用來防着自家婢子有孕的香方…這裏頭的麝香、血蛭,佩戴久了都是傷人氣血之物。”

許太醫話未落,便見殿下一掌碎了桌上的藥罐。瓦罐碎片零落散在地上,上頭還染着血漬…許太醫忽覺不對,尋着那血色看去,果真是殿下手上的,他忙前勸着,“殿下,怎傷了自己?臣先幫您包紮好…”

淩墨卻沒讓,長袖一揮,受傷的手落入了袖口裏,而後坐去了軟塌上。

沈嬷嬷地上跪着,她看着殿下長大,殿下性子自幼溫潤,她從未見過如此動怒的殿下。

殿下聲音卻冷得很,問她:“沈嬷嬷,你是孤佑心院的人,還是翠竹軒的人?”

沈嬷嬷連連在地上扣着頭,“奴婢…奴婢是一心向着殿下的,只是長卿這丫頭,三分五次壞了殿下的身子,上頭也是容不下的呀…”

“哦?”殿下卻是笑了,只是那笑聲更是陰寒,“上頭?所以你是壽和宮的人?”

沈嬷嬷連連在地上叩首,“奴婢,奴婢都是為了殿下好的…”

淩墨一手撐着膝,彎身湊去了沈嬷嬷跟前,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磨出牙縫:“你,是為了自己的前程。”

沈嬷嬷眼淚橫流,望着殿下,“殿下,奴婢再也不敢了。日後,日後奴婢一心只向着殿下…”

“一心?”淩墨淡淡撐起身子來,長眸裏閃過一絲鋒銳,“你如今都生了三心四心了,孤還如何相信你的一心?”

沈嬷嬷哭着趴在了地上,不敢起來。她還在求殿下繞過她這一回,可殿下只對蘇公公冷冷道了句,“給她個爽快的走法…”

蘇公公從外頭叫了幾個內侍進來,将沈嬷嬷帶走。

沈嬷嬷被拖出去的時候,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反倒是望着殿下笑了起來,“殿下…奴婢在下面等着伺候您…”話沒完,沈嬷嬷便被蘇公公一把掐住了喉嚨,“詛咒儲君,一會兒與她截了舌頭再灌毒酒…”

長卿在德玉懷裏,聽得沈嬷嬷哭聲越來越遠了,方才見殿下回來床邊,将她從公主懷裏接了過去,殿下卻是問她,“那香囊避子你是知道的?”

長卿看到殿下眸中怒氣未平,可她虛弱得不行了,也沒得功夫騙他,她在他胸前,微微點了兩下頭。卻聽得殿下重重哼了一聲,“你不想有孤的孩子?”

“長卿…”她想說些什麽的,可咳嗽便止不住了,喉嚨裏熟悉的鹹腥味道襲來。

淩墨眼見她嘴裏血絲湧出,又被她生吞了回去,一時間什麽都計較不起來了…

許太醫忙上前探了探脈象,“殿下,那香囊裏的香方被人改過。血蛭的量加大了許多,怕是早就傷了心氣。”

淩墨顧不得許太醫說了什麽,直将人捂着懷裏,“孤帶你回佑心院養病,可好?”

長卿見着殿下眼中微微顫着,殿下的懷裏也好暖。她此下意志全無,只對他點了點頭,一雙手也聽話地勾上了他的脖頸,便由得他将自己抱了起來。

她窩着殿下胸前,那熟悉的龍涎香氣闖入鼻息,她心神終是定了幾分,便合上了眉眼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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