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張曉波提着鹩哥穿過被封了的小賣部,走進院子,隔壁張嬸端着盆正在洗菜,看見他,笑着朗聲招呼道:“波兒,出院啦?”

“是啊!”張曉波将鳥籠子挂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走進了屋。屋子裏冷冷清清的,張學軍的黑白照片立在桌子上,前面擺着幾盤水果,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換過了,蘋果都皺了皮。

張曉波走了過去,愣愣的盯着張學軍那張照片半響,“啪”的一聲将他合在了桌上,扭頭回自己房裏去了。

張曉波向來是個說做就做的主,在家沒窩幾天,腦袋上紗布都沒拆呢,帶着頂棉線帽子就和彈球一起着手開始找能開酒吧的店面了。他家胡同就住在後海,後門穿過去就是酒吧街,那裏成天有新的酒吧開起來,也有舊的酒吧倒下去,酒吧來來回回的換過好幾茬主人,不變的是房租從來沒降過。

“您看看,我們這裝修都是現成的!靠着路口也近,市口好啊!”中介公司的小楊是個活絡人,帶着一副金絲眼鏡,伶牙俐齒的看着就挺機靈。酒吧街這一帶的房源,數他門清。

張曉波和彈球四周轉了轉,說實話這個酒吧的裝修還挺新,前主人在裝修上也确實花費了些功夫。加上吧臺,桌椅和餐具什麽的都是現成的,只要自己再規制規制就能開業了,确實很讓人心動。

小揚探究着張曉波臉的表情,繼續游說道:“原先的老板出國了,這不,才撇下這個酒吧着急出手。您吶,也是遇上了,不然哪裏找得到這麽好的地啊!”

張曉波晃了兩圈,終于開口道:“那租金一定也不便宜吧?”酒吧的合約最短也得是一年期的,他那二十萬還得加上進貨。張曉波估摸着,這地方太大了,他應該承受不了。

“張先生,這您就說錯了!店主着急出手,可謂是低價轉讓!一個月……只要八千!”小楊比出一個八的手勢朝着張曉波晃了晃,“而且不收轉讓費喲!”

“八千?!”彈球倒吸了一口涼氣,“曉波,這裏不會是出了什麽命案吧?”也難怪彈球都不信,後海這租金,随便打聽也在兩萬一個月以上。

張曉波瞟了彈球一眼,抿着嘴沒有說話。出沒出人命他是不知道,但就一定不是店主出國着急出手這麽簡單的事。

“您這話我可不愛聽了!您也是住這片的,要是出了命案您能不知道?”小楊朝着曉波他們晃了晃手裏的合同,“張先生,這地界可是風水寶地,昨天剛剛到的我手裏,您是第一個來看的。您要是不定,我估計出了這個門口,立馬就給別人租走了!”

張曉波瞟了一眼小楊,冷哼一聲:“那您租給別人吧!”說完拉着彈球就往外走。

“啊?曉波,你不租了啊?”彈球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扯着嗓子問,“這挺合算啊!”被張曉波一個眼神斜過來,乖乖的噤了聲。

兩人剛走到門口,小楊就火急火燎的追了出來:“嗳,張先生,您別走啊!您有什麽不滿意的,咱們可以再聊嘛!”

“我沒什麽不滿意的!”張曉波瞪了他一眼,“我估計我再聊聊,您就要把這酒吧白送給我了是吧?”

小楊一聽這話,知道瞞不住了,摸了摸腦袋,嘿嘿的笑了起來:“張先生您也是聰明人。”

“他人呢?”張曉波問到。

“誰啊?”彈球不明就裏的問到,他到現在還是雲裏霧裏的,可惜沒人搭理他。

小楊搖了搖頭,一臉為難的說到:“這我真不知道了,人來了就走了。”

“那你回頭告訴他,我不承他這情!”張曉波語氣決絕的說完,不等小楊再說什麽,扭頭就走。

彈球回頭看了一眼一臉挫敗的小楊,轉身跟上張曉波,小心翼翼的問道:“曉波,你們到底在說誰啊?”

張曉波忽然站住,彈球一個沒收住,差點撞到了他身上,詫異的問到:“咋了?”

張曉波靠在牆邊上,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抽了一根出來卻沒有點,拿在手裏來回的轉着:“彈球,要不你先回去吧。”

彈球點了點頭,嬉皮笑臉的湊過來就想從他手裏拿煙,被張曉波一巴掌拍在腦門上:“你丫找抽是吧?”

彈球癟着嘴怏怏的走了,張曉波看了一眼入夜之後漸漸熱鬧起來的酒吧街,繞過胡同口,将熱鬧擋在了身後。

冬夜的北京城很冷,呼氣成霧,北風刮過來跟刀子似的,張曉波在冷風裏走了快一個多小時了,凍得鼻子通紅。可他繞來繞去,最後還是繞到了自己家四合院的門口,昏黃的路燈照着那扇破舊的黑門,胡同裏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張曉波站在胡同口,手裏的打火機“啪”的一聲脆響,一個猩紅的小點在暗夜裏亮了起來随即又暗了下去。張曉波狠狠抽了一口,煙草的香味在口腔裏擴散開來,他的臉隐在煙霧裏,看不清表情。一根香煙燃盡,張曉波将煙頭用腳碾滅,索性将自己的外套脫掉,往旁邊的石階上一甩,就穿了一件衛衣蹲在風口裏又點了一根。冷風從胡同口穿過來,凍得他一個哆嗦,本能的想把衣服再穿回去,但是給他生生的忍住了。

終于抽到第三根的時候,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雙Thom Browne的白球鞋。

“幹嘛呢?”譚小飛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張曉波腦袋上響起。

張曉波擡頭,多日未見,這人染黑了頭發,穿一件白色毛衣,外面罩一件黑色風衣,身上幹幹淨淨的一件首飾也沒有,一點也沒往日裏張揚的樣子。

張曉波沒來由的眼眶有點熱,他垂下腦袋,惡狠狠的将煙頭丢到了地上:“我凍死我自己!”

“你病還沒好呢就出來作死是吧?”譚小飛拽住張曉波的手臂想将他從地上拉起來,沒想到被他

狠狠的推開,兩個人均是踉跄着倒退了幾步。譚小飛再擡眼,看見張曉波的眼眶都紅了。

“我TM要你管!”張曉波瞪着譚小飛,眼裏水光微閃,“你譚小飛誰啊?三環十二少!我張曉波呢?胡同串子!你丫跟我這顯擺你有錢來了是吧?二十萬三十萬,你丫張口就來!我劃你車那會,怎麽沒見你這麽大方啊?”

“曉波……我不是那意思……”譚小飛伸手想扶他,沒想到再次被張曉波照着胸口推了一把,他整個人被推的退了好幾步。

“那你丫什麽意思啊?你丫真當我傻子呢?你丫在醫院天天跟孫子似的照顧我,你以為我沒感覺?”張曉波又狠狠推了他一把,“你丫還叫殷茵給我送錢,你以為我不知道?”

“……”譚小飛無言以對。

張曉波一直将他推到牆上,才瞪着一雙紅通通的大眼睛發狠的盯着他,“你丫還送我鳥,還送我酒吧,我是你養的小情啊,你就送?你丫有種當我面送啊!”

兩個人此時靠的太近,張曉波急促的呼吸噴到了譚小飛的臉上,帶着好聞的煙草味,譚小飛皺着眉撇過頭去:“你夠了啊張曉波!”

“我沒夠!”張曉波的嘶吼聲回蕩在深夜的胡同裏,“我就TM想問問,你譚小飛到底什麽意思!”

“張曉波你夠了!”譚小飛忽然厲聲喝到,把張曉波給吓得一愣,夜色裏只看見譚小飛一雙漆黑的眸子裏雲翻浪湧。

“我都不來招你了,你幹嘛還要招我?”

“啊?”張曉波愣住了,他一時還沒能咂摸出個意思來,整個人就被譚小飛圈在了懷裏,轉身壓到了牆上,然後對方熾熱的雙唇就這麽覆了上來。

在冷風裏待了太久的張曉波,嘴上凍得就跟結了冰似的,忽然被一股熾熱的溫度包住,讓他整個人都為之一顫。譚小飛的吻和他的人一樣霸道,猛烈的像是要把張曉波拆吃入腹一般,直接撬開他的唇齒,探進口腔允住他的舌,瘋狂的糾纏起來。

張曉波口中傳來譚小飛慣抽慣了的壽百年的味道,澀味之中帶着淡淡的回甘,他腦子裏嗡的一聲炸了。眼前稀裏糊塗一片暗色帶着橘色的燈影亂閃,粗重的呼吸聲回蕩在耳邊,感官的快樂壓過了理智,直到他被憋的透不過氣來,才猛然回過神來一把推開譚小飛。

譚小飛退了一步,唇齒之間帶出一條銀色的涎絲。張曉波被這畫面刺激的面紅耳赤:“譚小飛,你幹嘛?”

“你說我幹嘛?”譚小飛抵住牆,将張曉波牢牢的圈在他手臂之間。他一雙眼睛在張曉波帶着水色,因為剛剛的激吻而微微腫起的雙唇之上流連,這人的滋味竟然比他想象的更美好,讓他控制不住想要再次品嘗的欲望,傾身過去作勢想要再吻。

張曉波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唇,漂亮的眼睛裏全是震驚:“譚小飛!你丫敢!”

張曉波這句威脅透過衣服模模糊糊的透出來,半點威懾力都沒有。譚小飛輕笑一聲,俯身貼着他的耳朵輕聲說道:“還有什麽事是我譚小飛不敢的?”

張曉波只覺得熱氣拂過他的耳廓,惹的身體一陣酥麻,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天旋地轉,竟然是被譚小飛攔腰跟個麻布袋子似得抗在了肩上。

“譚小飛,你丫幹嘛呢!放我下來!”張曉波雙腳亂踢,但是譚小飛幼時開始練拳,力氣自然比他大的太多,無論他怎麽掙紮都是無用功!

譚小飛一腳踹開四合院的院門:“你喊啊,最好把鄰居都喊起來!”

張曉波因為血液倒流的關系,整張臉憋的通紅,壓低了聲音,怒氣沖沖的道:“你丫放不放我下來!”

譚小飛一把推開他家的門,輕笑一聲道:“不放!”

籠子裏的鹩哥看見譚小飛,興奮的上蹿下跳,尖着嗓子喊:“曉波!曉波!”

譚小飛扭頭看了它一眼,嘴角扯出一個微笑弧度:“是你小爺!”

然後扛着張曉波進了屋,“砰”的一聲将鹩哥關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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