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張曉波醒過來已經是一周後了,雖然行動還有點遲緩,但好在身體各部分零件都沒有罷工的意思,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年輕人身體底子好,雖然昏迷了好幾天,但是張曉波身體恢複的速度連醫生都感到驚訝,說他應該用不了幾天就能出院了。

張曉波住的是六個人的病房,斜對面病床上的老爺子也是心髒病,剛剛做了搭橋。不過這老爺子到是個有福氣的人,三個長相俊秀的孫子,三不五時就會來看他,唱個歌,背個詩。老爺子就吃這套,笑的嘴都合不攏,整間病房也被折騰的挺熱鬧,一點沒有平時死氣沉沉的感覺。托老爺子的福,張曉波養病的日子才沒有那麽無聊。

這天話匣子送晚飯來的時候,張曉波正坐在病床上,望着病房外面灰茫茫的天空發呆。她把暖壺往床頭櫃上一放,一邊旋蓋一邊說到:“曉波,你今天可有口福啦!你燈罩叔親手給你煲的鴿子湯!”

張曉波伸着腦袋湊過去,熱氣撲面而來,壺裏湯水泛着金燦燦的油光,整只乳鴿浸在裏面,香氣四溢。

“霞姨,我這又不是做月子,你這和燈罩叔一天三頓不帶重樣的給我補,也不怕給我補出毛病來!”張曉波接過話匣子盛在壺蓋裏的湯,又開始犯貧。

話匣子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到:“能出什麽問題?你現在就要好好補補!醫生說了,你那腦門上的縫還沒完全長好呢!”

“霞姨,你就別蒙我了,我早打聽清楚了,人醫生說我恢複的快,沒什麽問題明天就能回家養着了!”

“回家養着,這湯也得喝!你燈罩叔說了,一滴也不許剩!”

張曉波捧着湯碗喝了一口,然後誇張的“啊”了一聲:“我燈罩叔這手藝啊,真是一流!我這一下挨得值啊,能喝到這麽好喝的湯!”

話匣子被張曉波那搖頭晃腦的樣子氣笑了,不輕不重的戳了他腦門一下:“你個小兔崽子!躺床上那會那小模樣還挺招人疼,一醒了,就會跟我貧。”

張曉波捧着湯碗嘿嘿的笑了起來,頓了一下又說到:“霞姨,我問你件事呗?”

“你問。”話匣子在床邊坐了下來,從旁邊的果籃裏拿了一顆橘子撥了起來。

“我躺了這麽多天,身上怎麽還這麽幹淨呢?我這也沒請護工啊……”張曉波偷眼看着話匣子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問到,“不會是……你……”

“小崽子,你丫想什麽呢!”話匣子瞬間炸貓,将橘子皮往張曉波的身上一砸,“現在病好了,就拿你霞姨逗悶子了是吧?”

“別別別,霞姨。”張曉波一邊笑一邊躲,“我這純粹就是好奇。”

話匣子氣呼呼的将剝好的橘子往他床頭一放,站了起來:“你小子就好好養病吧,別腦子裏成天的瞎想,明天我來接你出院!”

“霞姨,路上小心啊!”張曉波目送着話匣子出去的背影,臉上笑嘻嘻的表情瞬間收的一幹二淨。一向心直口快的話匣子竟然轉移話題,這事,沒這麽簡單!

第二天張曉波一早就收拾好了東西,這些天在醫院給他憋屈的渾身難受,就等着話匣子來接他出院了。沒想到話匣子沒來,來的人是殷茵。

“你怎麽來了?”張曉波吃驚的問到。今天的殷茵沒有穿皮衣,而是穿一身挺有文藝氣息的灰色呢子大衣,頭發柔順的披在肩上,臉上也幹幹淨淨的沒化妝,乍一看張曉波差點都沒認出來。

“霞姨今天忽然有點事,就讓我來接你出院了。”殷茵走了進來,一把拎起張曉波床上的行李袋“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就這麽點啊?”

“看來我昏迷的這段日子發生了挺多事啊,你和霞姨什麽時候這麽好了?”張曉波一邊說,一邊想去搶殷茵手裏的行李,“你把包給我。”他一個大男人,讓一個女人幫他拎包算什麽事啊。

殷茵将行李換了一只手,瞪着張曉波說到:“你一病號能不能消停點啊?你丫再搶,信不信我抽你啊!”不管穿什麽衣服,殷茵就是殷茵,一開口,小太妹的本色盡顯。

張曉波看着她噗嗤一聲笑了,這才是他認識的殷茵嘛!

“行,那我今天就享受一下被殷姐照顧的滋味。”

年末的北京城剛剛下完一場大雪,也不知道是不是還要再下,整個天空都顯得灰撲撲的。馬路上的雪被鏟到兩邊,被人踩的黑乎乎的,讓整個城市看上去有點肮髒。張曉波一出門就被北風掃的臉皮子都快脫了,跺手跺腳的一溜煙上了殷茵的車。殷茵的車上暖氣開的很足,暖和的和外面像是兩個世界。

“我終于出來了!醫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張曉波扒着窗戶看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終于不用再聞到那讓人作嘔的消□□水味,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殷茵看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我聽霞姨說,你爸的保險金理賠挺順利的啊?”

張曉波臉上的笑容一僵,頓了半天才嗯了一聲:“他買那保險就是為了照顧他以前一個兄弟的生意。不過那人也挺幫忙,沒怎麽讓我操心,就把事給辦了。前幾天已經把錢打到我賬上了。”

“有多少錢啊?”殷茵好奇的問到。

“20多萬吧。”

“嗳,說真的,你打算拿這錢幹什麽啊?你可別和我說你準備存銀行啊!”

張曉波想了想,說到:“我想在我家附近那條街上開間酒吧。”

殷茵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聞聲,張曉波扭過頭疑惑的看着她:“你不信我開的成?”

殷茵連忙擺了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為了這個笑的。我知道你一定開的成!”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誠心!張曉波當然知道這二十萬少了點,但是他酒吧街那片熟,位置偏點也沒事,他相信花心思去找總能租到的。

“張曉波,要不,我和你搭夥吧?”殷茵瞟了他一眼,忽然說到,“我最近也正好不想瞎混了,上班又不符合我的性格,你剛說開酒吧我覺得挺好,不然我們一起幹吧?”

“你?!”張曉波吃驚不小。

“嗯,不然你那二十萬夠幹嘛的啊?就能租個屁大點的鋪子,還不夠裝修的呢!你想和霞姨那破酒吧似得,成天招一群老頭喝着二鍋頭磕花生米啊?”

張曉波知道殷茵說的有道理,但是合夥這事沒那麽簡單,他垂着腦袋一時沒說話。

殷茵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願意,着急的說到:“不然當我入股好了!我不插手酒吧的事,以後盈利了,我就分點紅,你看行不行?”

“殷茵,開酒吧沒這麽簡單的,我也不能就說一定能盈利的。以後萬一賠了本好歹都是我的錢,要是你也摻和進來,我實在……”開酒吧是張曉波一直以來的夢想,但是他在黑鏡駐唱那麽久,他知道一個酒吧,開起來沒那麽容易,他根本沒信心自己就一定能靠這個賺錢。

“不賺錢也沒事啊!反正我也不差這幾十萬的。”殷茵繼續說道,态度十分迫切,“就當……就當我出了趟國,也就我買了幾個限量包的事!”

張曉波咂摸着這意思不對啊,扭頭玩味的看着殷茵:“我怎麽覺得,你這錢上趕着要給我呢?”

殷茵一時大窘,幹笑了兩聲:“那個……那個,我不是對不起你嘛……能幫你,就幫你了……”她越說越心虛,到最後聲音小的連自己都聽不見了。

張曉波沒說話,半響才哼笑了一聲。殷茵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

兩人一路無話,一路開到張曉波家。張曉波下車還沒進門就看見自家門口挂着一只鹩哥,黑色的毛泛着金屬光澤,雙眼黑亮有神,在籠子裏一跳一跳的,看着特招人喜歡。張曉波盯着那只鹩哥看了一會,那家夥忽然開口,尖細的像人捏着嗓子似得:“曉波!曉波!”

“嘿!這鳥不錯啊!”跟在張曉波身後的殷茵被逗樂了,跟了上來,逗到,“來,再叫一聲聽聽!”

“曉波!曉波!”鹩哥倒也給面子,把殷茵逗得花枝亂顫。

張曉波此刻心裏已經跟明鏡似得了,他轉身對着殷茵說到:“你回去和那個人說,要送錢,讓他自己來送!”說完他拎起鹩哥的籠子,轉身就回家裏去了,剩下殷茵一個人愣在原地。

“姐!”侯小傑忽然從胡同口蹿了出來,跑到殷茵身邊壓低聲音問到,“你錢送出去沒?”

“他……他讓人自己送。”殷茵還沒從震驚裏緩過神來,“侯小傑……我這是……露餡了?”

侯小傑啧了一聲:“肯定的呗!小飛也真是的,送個錢還彎彎繞繞的,早自己送不就完了嘛!”

殷茵氣的踢了一腳的雪:“你說這兩人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啊!他們兩還真逗啊!一個想開酒吧,另一個送錢讓我給他開酒吧,這是說好了怎麽的?我在這中間費的什麽勁啊!”

“行了姐,我們回去吧。他們兩個的事啊,咱們摻和不了!”侯小傑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你丫知道什麽啊?”殷茵瞪了他一眼,跟着他一起往回走。

“嗳,姐,我沒開車,你捎我回去好不好?”侯小傑故意轉移話題,殷茵不置可否,坐上了副駕駛。侯小傑開了車門,卻沒有往上坐,只是貓着腰問,“姐……你對小飛的事這麽上心……你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啊?”

殷茵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說,小飛和曉波的事我們摻和不了嗎?你以為就你明白!”

侯小傑瞬間喜笑顏開,弓着身子鑽進了車子。發動機“嗚”的一聲長嘯,排氣管冒出一溜的白煙,車子飛也似得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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