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又被纏上
扁舟向北行去,距李攸等人漸近,法力波動愈發猛烈。
天空中,赤紅色的火光連成一片,火中有恐怖的黑色靈力聚集,仿佛洪流奔騰,巨浪洶湧。
扁舟尚未靠近,即被浪潮沖擊,左右搖蕩,上下颠簸,如風中枯葉,随時有傾覆之危。
雲霁祭出狼毫,淩空連書三張符篆,以靈石注入法力。
符篆飛至舟首,放出金光,組成小型法陣,穩住舟身。
“數日未見,觀李道友境界又有提升。”
扁舟既穩,雲霁收起狼毫,手捏法訣,舟身下凝出團團風旋,催動扁舟,以數倍于前的速度向火光處飛去。
邊緣處尚且如此,身處赤火和靈力中心,承受最大程度威壓,燕國修士的境地可想而知。
法陣沒用,張開就被轟碎,渣都不剩。
符篆一樣沒用,祭出再多,生成的法力也會被赤色火焰吞噬殆盡。
法器……其他材料還好,玉石一類,無論元嬰金丹,統統有去無回。
黑光中,千萬星狀光點閃爍,無一例外,都是被李尊者滅成渣的器靈。
李攸立在半空,靈力萦繞周身,仿佛一尊荒古兇獸,劈開時空,跨過萬年,降臨人界。
此刻,這頭荒古兇獸正一邊磨着爪子,一邊呲出獠牙,冰冷的盯着獵物,盤算從哪裏下口最好。
凡被盯上的生靈,無論境界高低,修為如何,不願趴在地上表示臣服,注定只有死路一條。
“狂徒!”
眼睜睜看着本命法器被奪,血印抹去,器靈不存,燕國修士臉色鐵青,目龇皆烈。
兩名金丹修士催動法力,拼死沖向李攸,就要自爆。
場景很熟悉,李攸皺眉。
金丹修士自爆,傷不得他分毫。青峰劍尊尚且不懼,何況眼前兩人。
火紅靈狐擺動九尾,嘲諷的看向對手。這幅樣子,更讓衆修士怒火狂燃,理智盡消。
不過,靈狐可以看熱鬧,李攸不行。他不懼對手玩自爆,狄戎壯漢和魯川四人卻難全身而退。
“去!”
話音落下,腕上噬魂藤瞬間飛出。
藤身閃爍靈光,眨眼間增大數倍。鋸齒狀葉片仿佛楔在藤身的鋼片,愈顯猙獰可怖。
“什麽?!”
兩名金丹修士來不及反抗,即被噬魂藤捆得結結實實。
被紅色靈光包裹,法力完全禁锢,神魂亦被撕扯。
自爆金丹?
此時此刻,對兩人而言,動一動手指都萬分困難。
“你這狂徒!”
李攸皺眉,翻來覆去一個詞,對方不累,他都累了。
噬魂藤捆緊獵物,枝蔓揮舞,抽飛其他修士。葉脈流動血色,兩名金丹修士喉間發出咯咯聲響,露出痛苦神情。
“不能吃。”
三個字出口,噬魂藤的葉片耷拉下來,仿佛面對蠍鉗無從下口的山鹿,無比委屈。
燕國修士認出噬魂藤本體,頓時出了一頭冷汗。
“噬魂藤?!”
“人界怎麽會有噬魂藤?!”
驚愕之後,是比之前更甚的恐懼。也終于相信,五名同門所說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言,更不是為逃脫罪責編出的謊話。
老天,他們究竟招惹上什麽人?
早知如此,別說被激上兩句,便是被指着鼻子罵,也不會魯莽行事,沒弄清對手底細,就氣沖沖前來尋仇。
事到如今該怎麽辦?
繼續鬥法,毫無勝算。
講和?換位思考,自己都不會答應。
兩名金丹修士被捆,元嬰修士如遭雷劈,餘下燕國修士呆若木雞。
靈狐飛回李攸身邊,昂起下巴,一副天下地下,小爺獨尊的姿态。
李攸沒理他,雙手攏在身前,視線掃過一衆對手,眉毛上挑,意思很明白,接着打。事情了結,他還要繼續趕路。
至于對手是否還有反抗能力,此舉是否有欺負人嫌疑……既然是主動上門找茬,沒道理被找茬的人必須心慈手軟,因為對手“太弱”就網開一面。
事實上,如果對手不是李攸,而是狄戎壯漢,燕國修士定能占盡優勢。
他們會輕易放過對手?
想想都不可能。
心随意動,黑色靈傘迅速擴大,七劍只出三劍,劍光長至五寸,鋒刃流過血光。
“我非嗜殺之人,亦非和氣善人。”李攸揮動衣袖,玉劍成三道流光,罩下一片光影,“我只相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百倍奉還!”
聲音不高,卻如洪鐘大呂,震動天地,沖破雲霄,方圓十裏盡皆可聞。
頸上靈珠輕輕顫動,紫氣飛旋。
氣海草籽有蘇醒之兆,李攸眉間一跳,分神凝視氣海,只見草籽安靜睡在光中,之前片刻,恍然是他的錯覺。
聲音傳至四方,狄戎壯漢握拳敲在胸口,魯川四人挺直腰背,望向李攸,目光更顯崇敬。
燕國修士全力抵抗玉劍,根本騰不出空來發表意見。
雲霁停下扁舟,若有所思。
“此言,似有王者之音。”
天空中,百餘燕國邊軍腳踏長戟,禦風疾行。
為首将官身披銀铠,手持金盾,滿臉虬榮,身材魁偉。正是燕國北疆大将,燕皇的同胞兄弟,虎陽尊者,燕震。
“不過小小宗門,膽敢不從軍令,在尊者面前耀武揚威,合該吃個教訓。”
虎陽尊者手撫虬髯,冷笑道:“到底是同守邊關之人,本座不能見死不救。他日陛下問起,不好交代。”
“尊者英明!”
部将不再多言,衆人已能感到法力波動。武陽尊者心頭一跳,此等威勢,至少是元嬰中期,比他更高出一個境界。
數百人出現在火光邊緣,自然引起李攸注意、
“救兵?”
一不做二不休,李攸手捏法訣,長袖揮過,放出兩頭山鹿。
山鹿豎起利角,頸背金紋耀眼,蹄下生雲,兩個起落,攔在虎陽尊者面前。
正昂着腦袋,等待李攸“求救”的靈狐,被徹底忽略。
“給小爺等着!”
靈狐惱火,烈焰更加炙熱,十餘燕國修士頓時苦不堪言。
山鹿沒吃到兇獸靈狐,憋了一肚子委屈,見到虎陽尊者等人,立刻找到出氣口。
不順眼,頂飛!
更不順眼,繼續頂飛!
黝黑健壯,頂飛!
白皮敦實,照樣頂飛!
本該霸氣出場的虎陽尊者,照面即遇危機,被兩頭山鹿追着頂,偶爾還要飛起蹄子踹兩腳。
雲霁到時,眼前就是這樣一幕。
該說燕國修士不知者無謂,勇猛頑強,挂在懸崖邊仍不回頭,還是境界相差太多,敵人過于兇殘,根本不給回頭機會?
沉思之後,雲真人擺出文雅笑容,拱手道:“李道友,數日未來,一向可好?”
寬袖長袍,玉帶銀冠,風度翩翩,潇灑無比。
戰鬥中的雙方同時靜默兩秒。
話說,這是舊識重逢,互道安好的場合?
“雲道友?”
李攸轉頭,看到扁舟上的謙和君子,眉心跳得更加厲害。
靈狐疑惑的看向雲霁,動動耳朵,前爪撥拉一下李攸衣擺,“他是誰?”
“在下雲霁。”雲真人面向靈狐,再次拱手,“當面可是妖王一族?雲某有禮。”
靈狐抽抽鼻子,嘟囔一句,“老不死姘頭,我不喜此人,趕快打發走。”
這人笑容讨厭,味道更讨厭。
李攸不語。
靈狐之言,他贊同。然以雲霁為人,是想打發就能打發走的?
“李道友可是遇到麻煩?雲某不才,願助道友一臂之力。”
“在下心領。”
“雲某同道友一見如故,道友何必客氣?”
雲霁催動扁舟,行到李攸近前,祭出一部竹簡,以法力傳音道:“道友可知,對面虬榮大漢乃是燕皇同胞兄弟,奉命鎮守北關,至今已有兩甲子。”
燕皇兄弟?
“此事起因,道友可否相告?”
李攸點頭,三言兩語道出經過。
雲霁斟酌片刻,道:“雲某同此人有幾分交情,既非血仇,可請道友網開一面,暫且放他這次?”
李攸彎了一下嘴角,“我若放他,他可放我?”
“雲某願從中斡旋。”雲霁道,“道友若信我,且稍等片刻,容我同他獨言幾句。”
話落,手捏法訣,白光一閃,另一冊竹簡攔在山鹿和虎陽尊者之間。
見到竹簡,虎陽尊者雙眼一亮,高聲道:“可是雲道友對面?”
“正是。”雲霁回道,“燕道友,此事應是一場誤會。李道友只是路過貴地,并無冒犯之意。”
虎陽尊者沒有馬上接言,心中開始衡量。
一場誤會?
他已祭出傳音符,一刻之後,會有三千大軍集結前來。結成軍陣,元嬰後期也難脫身。此時狼狽,大軍到後,勝負如何,還很難料。
此時講和,虎陽尊者并不樂意。但雲霁是璇光尊者高徒,山門的面子不能不給。
正拿不定主意,突見竹簡浮起白光,雲霁以法力傳音,“燕道友可知,冰湖下有巨寶?”
虎陽尊者擰起濃眉,表情為之一變。
“冰湖是為絕地,元嬰尊者難下潛。欲尋此寶,需我同李道友合力。若能取得冰湖之寶,雲某承諾,尊者可取兩成……此事只有尊者知曉,燕皇也不曾得到消息。”
冰湖之寶,兩成。
誘惑之大,險讓虎陽尊者道心不定。
皇兄不知此事?
垂下雙眼,表情隐藏在虬髯下,虎陽尊者單手觸及白光,接受雲霁條件。
“此事确是一場誤會。”虎陽尊者揚聲道,“是本座馭下不嚴,險釀成大錯。如今誤會解開,還請道友不怪。”
虎陽尊者一錘定音,險些送命的燕國修士只能接受。
不接受?
等着被黑衣修士拍扁,身死道消?
法陣收回,火光散去,李攸看一眼雲霁,眼神微閃。
巨寶兩成?倒是大方。
師門都要隐瞞,會心甘情願讓出兩成?再者,知曉冰湖中藏有巨寶,燕國人會容許外人取走?
“道友無需擔憂。”雲霁笑道,“正如雲某之前所言,非集我二人之力,萬難深入冰湖。若是其他,雲某自有計較。”
自有計較?
“雲道友,我有一言,需當面提醒道友。”
“李道友請講。”
“我最恨被人算計。”李攸拂袖,輕拍一下山鹿脖頸,收回噬魂藤,“自以為是,自作聰明,不是好習慣。”
“如山城趙氏?”
李攸沒有否認。
“謝道友提醒。”雲霁道,“雲某自認不是蠢人。”
“那就好。”李攸點頭,又道,“我可與道友共探冰湖,然事有不巧,我已允諾塔拓王子,先到草原一行。”
所以,最好在這裏分道揚镳,以後再見。
“李道友要去草原?”雲霁手持竹簡,收起扁舟,笑道,“雲某早仰慕草原風光。若道友不棄,雲某可有幸同游?”
李攸:“……”
這是又被纏上了?
靈狐恢複兩個巴掌大小,擺動九尾,擡起前爪撓撓耳朵,目光在雲霁和李攸之間掃來掃去,最後落在靈珠之上,狐嘴一咧,剛要出聲,突然又是一頓,話堵在嗓子眼。
不是吧?
這種預感……難不成,那老不死打算破掉界規,以本尊前來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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