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棍
第24章 棍
切磋日期當晚定下, 在11月中,因為高三套路班有比賽要打。可伏城喜憂參半。
喜的是武行定下日子那便是板上釘釘,絕不會提前或拖延, 切磋之前更不會再找師哥麻煩, 除非有一方提出取消, 認錯道歉。畢竟這不是打架,是兵器套路,真功夫見真章。
憂的是師哥能不能贏啊?伏城真不敢想,自己學刀, 師哥沒失憶前刀法精于自己,可師哥最擅長的其實是棍子。
競技武術有句老話, 月棍年刀一輩子槍, 寶劍随身藏。學習棍法要用一個月,學習刀法要用一年,槍法要學一輩子, 劍法要随時磨練。武術棍入門簡單一直不受重視,可棍術卻是殺傷力極大的一門技藝,原因是武器易得。
街上不會撿到刀槍劍,可棍易攜帶,随便撿個粗樹枝都能當兵器。師叔常說寧惹拳不惹棍, 就是這個道理。一旦精通棍法滿眼都是武器, 橫抽豎挑傷人無數。
師哥初中可是少年組冠軍,可現在再不動棍了,伏城又擔憂又可惜。
數學老師在臺上講知識點,第六組最後一個在睡覺,通過幾天觀察,伏城發現數學這門已經被師哥放棄了。
150分他考不到30分, 選擇填空是主要得分題型,從簡答題開始,師哥一路錯到最後一道。
基本每道題只得“解”字分數。
可師哥沒出事之前學習很好。盡管武校生的學習好不能和重點高中比,但他最擅長理科,偶爾數學能拿滿分。
深圳那一摔,徹底把師哥摔成支離破碎,再也拼不回來了。伏城含胸往近了看,劉海比初中時候長,這張自己絕對記不錯忘不掉的臉完全長開,即将變成一個成年人。
成年?小時候師兄弟一起啃西瓜,邱離問咱們什麽時候能到10歲啊,青讓說那太遠了,到10歲還要好久好久。
現在師哥馬上要18歲了,然後是自己,再然後是邱離和青讓。他倆生日就差了1天,都是書香門第教授家的孩子,和自己不一樣,他倆連名字都有書卷氣。
好在師哥找回來了,不記得就不記得。伏城又偷看一會兒,這幾年想得厲害,現在見面了還開始饞師哥身子。
不行,習武之人清心養性,不能總想師哥的核桃。伏城把書一合也趴下睡了。睡之前再看一眼,師哥真是帥。
幾分鐘後,蔣白睜開眼,貓在自己旁邊睡得正香,乖了。
接下來幾天伏城繼續刷師哥飯卡,回宿舍快樂啃桃,同時仔細回憶自己是不是忘記帶學生證了。到了周五下午,訓練完畢,所有學生回班領手機準備回家。
蔣白拿回手機充電,同桌還在啪啪啪拍屏幕,怎麽都拍不出來。
“你手機……”蔣白收斂了視線,“怎麽了?”
伏城終于把手機拍活。“手機中毒了,看片兒病毒太多。師哥你這周末有空嗎?我約你出去吧。”
蔣白把剛拿出來一根煙折斷。“你和誰看的?”
“啊?”伏城愣了愣。
蔣白一臉坦然。“和你師哥一起看片兒?他帶你看?看完之後還讓你學?”
和師哥一起看?還學?伏城幻想了一秒也不是不可以,但真沒敢幹過這種事。師哥和自己不一樣,說習武之人不能沉迷游樂聲色。
“不是,沒和我師哥一起看。”伏城打開手機,師叔又讓自己去吃飯。
不是師哥。蔣白摸着薄荷草,大概要澆水了。
“是和我師弟一起看。”伏城惦記和金丞有約,飛速收拾書包。
蔣白左眉梢高高挑了起來。
收拾好書包也到了坐校車的時間,伏城鼓足勇氣。“師哥,今天晚上我還能看你家貓嗎?”
“不能。”小梨渦,蔣白眉梢回落。
“不能啊?”伏城撓着耳朵,“看一眼也不行嗎?我特別喜歡貓……我以前也養過貓,然後,然後家裏不讓養,給人了。我挺喜歡大王的。”
小梨渦沒了,蔣白勉勉強強地說:“它不招人喜歡,養不熟,最近還總想和我搞好關系。”
“是吧,我覺得大王挺可愛的,它就是顯得兇,主要因為它太大了。”伏城一聽有戲,“那咱們說好,晚上9點給我看看貓,我還是去師叔家住。”
“師叔家?”蔣白慢條斯理收課本,“去住你師叔兒子的房間?”
伏城着急地看時間:“嗯,但師叔現在自己住,小東哥不回來,師哥你記得晚上找我啊,我有事先走一步,去趕校車!”
跑得倒是挺快,蔣白繼續收拾書包,徐駿過來了。
“你下個月真要和高三切磋?”徐駿在想折中的法子,“要我說,沒必要弄成這樣,道個歉,別招惹高三生。”
周末天氣預報說有雷雨,蔣白把薄荷草藏在課桌底下,緊緊鎖住了窗。
“和你說話呢,你別裝聽不見。”徐駿苦口婆心,“你知道那幫高三是什麽人嗎?他們是套路專業班,光是代表學校參加演出就好多次,刀具都是學校專門給做的。和他們硬碰硬沒必要。”
“你說完了?”蔣白轉過來。
徐駿知道自己是白費口舌。“再不濟,你也要考慮付雨的心情吧。我交過兩個女朋友,第一個分手因為打游戲沒回微信,第二個分手因為打排位賽心情不好沒哄她,她花了好多錢找高級代練組隊狙我,狙我一整年,高段位我就沒贏過……”
“那你怎麽不改名?”蔣白突然問。
“你重點偏了,我不改名因為我倔強,你不會理解鐵血分奴要吃雞也不帶妹的心情。”徐駿繼續說,“我是想告訴你,付雨真的算脾氣好,不和你計較。你摔得這麽嚴重,閻王爺手裏搶回一條小命,能不能劇烈運動都不一定。平時訓練無所謂,切磋出了問題付雨怎麽辦?”
蔣白靠在窗邊等他說完。
徐駿沉默了,無奈了,短促地笑了笑:“就算不考慮付雨,班裏那個天天圍着你屁股轉的師弟,總得想想吧?你真出了事誰能罩他?我肯定罩不了,李叢和金丞又都想揍他……”
蔣白點煙突然頓了下。
徐駿像看明白了什麽,第一次成功繳獲蔣白手裏的煙。不是自己動作快,是他走神了。
班裏不允許吸煙,蔣白沒得抽也沒說什麽,拎包去找付雨。1班今天下課早,他接過付雨的書包,一起上一號車。
上車司機催了一把:“快點啊,還剩最後兩個咱們就發車了!”
“終于能回家了。”付雨靠窗伸懶腰,“我可得回家好好補覺,太累了,我為什麽小時候想不開非要學武術呢?”
“付雨。”蔣白看着窗外,問了一個特別想問的問題,“你為什麽學武術?”
付雨輕輕撞了下蔣白的肩,不假思索地說:“還不是因為你。就因為小時候太喜歡你了,你學武術把我迷得不行,哭着喊着讓爸媽帶自己報名。以前把武術當興趣,學了十幾年也有感情了。”
蔣白從她笑容弧度看到眼尾。“你記不記得我以前戴過一個小金佛?”
“當然記得了。”付雨說,“從我們認識那天你就戴,沒見你摘過,連碰都不讓碰。那個小佛很精致,就大拇指指甲蓋這麽大,可佛體是镂空的,裏面竟然還雕了一個更小的,是佛裏有佛。”
是镂空的?蔣白毫無印象。“那我為什麽會學武術?”
付雨剛拿出耳機,猶豫了幾秒。“大概為了強身健體吧。”
強身健體。蔣白閉上眼,等着一號車發車。
伏城先去了一趟洗手間,洗了手出來直奔高三1班教室。高三這一層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人不是在大掃除就是訓練拖堂。
到了1班後門,伏城往裏瞅瞅,班裏只剩一個了,金丞。
金丞剛從室內館回來,還沒來得及換校服,跆拳道服松垮套在身上像一件大V領。“小漂亮來了,坐,我歇會兒。”
“我書包呢?”伏城不坐,也看不慣他穿衣風格。練武就要有練武樣子,訓練服和武術表演服也要一絲不茍。
“急什麽?”金丞晃着一瓶礦泉水,“哥哥說了今天不揍你就不揍你,哪天心情好了再動手。今天主要是想找你聊聊。”
“聊個幾把。”伏城稍撤半步,“書包趕緊給我,老子留你半條命。”
“真兇,咬人啊?”金丞給他礦泉水,“消消氣,喝幾口咱們再聊,水裏我下藥了。”
消你妹的氣。伏城接過水又不喝:“你到底想幹什麽?要打架說句痛快話,我他媽又不怕你!”
金丞咕咚咕咚喝着水,含着一口走到伏城面前,把人仔細看了看,桃花眼加大卧蠶顯得像好人。
可伏城沒這麽覺得,多年習武練就超于常人的反應速度,一把捂住了金丞的嘴。下一秒手心全濕。
伏城收手換拳,金丞上身微仰躲過去也不吃虧,傳統武術套路和跆拳道硬碰硬誰也沒占上風。
“你變态吧!”伏城打完趕緊擦手,噴水、點煙、燙眼眶這都是武術套路最不恥的招數。
“我真的是變态,你乖一點。再說我沒想噴水,我是想嘗嘗你。”金丞笑了笑,從窗臺拎起一個重德書包,“你別跑啊,跑了我可不還。”
書包!伏城捏緊拳頭,壓着揍扁他的心。“你爹沒跑,現在可以還了吧?”
“我看看你。”金丞嘴唇挂着水,伸手抓住伏城後腦勺,“你說你,跟蔣白有什麽好?金哥以後帶你吃香喝辣,天天給你換首飾。”
“你幾把要是金的我就跟你。”伏城雞皮疙瘩起一身,獅館裏長大第一次遇上變态,“蔣白是我師哥,你算個屁!”
“那這樣,你送我一顆鎖骨釘,我把書包還你,下周還送你一顆新的。”金丞舔舔嘴唇,手指挑開伏城運動T恤的領口,“左邊這顆,你摘了送我,我現在就要。”
一顆鎖骨釘換書包?這買賣可太好了。伏城沒猶豫,大拽領口露出左鎖骨:“這他媽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金丞順鎖骨凹往下看,“快點。”
伏城緩了緩,心裏略微害怕,這東西好久沒摘肯定會疼。可即便疼也比不上書包重要,師哥說過書包絕對不能丢。埋釘手術也是師哥帶自己去正規醫院做的,打過麻藥幾乎沒知覺,不傷骨頭,養好之後釘座埋在皮膚裏,釘帽可以換。
這對銀帽還是師哥挑的呢……伏城伸手捏住,釘帽冰涼,正要逆時針擰動眼前又一黑,一只手掌捂住了眼睛同時還捂住鼻子,有鹹汗味。
“你不是坐校車去了麽?”是蔣白的聲音。
“啊,是,我……又有事了。”伏城吞吞吐吐。
金丞笑着晃瓶子,伏城背沖門外,自己可是看着蔣白進來的,只是他沒想到蔣白上來就蒙別人眼睛。
“金丞,你找他幹什麽?”蔣白掌心全是汗。
“聊聊啊。”金丞緊了緊黑腰帶,“他剛才還說喜歡金幾把呢。”
金什麽?伏城看不見還是歪了歪頭。
金丞繼續笑,看他倆反應奇怪。等他看清蔣白手裏拎着一根棍子的時候,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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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