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官員休沐半月, 自然也積攢了好些力氣議事,頭一日的早朝便吵得沸沸揚揚,劍拔弩張, 建元帝起先端着身子于殿上統攬全局, 氣度從容,慢慢便有些吃不消。
上一回官員争吵還是好幾年前為了赈災款, 下朝之後整個腦子都跟被罩在鐘裏,嗡嗡作響。
這回是為了靖國公孫子馮謙墜樓一事,靖國公年紀雖大, 精神卻是十分矍铄,兩只眼楮瞪得跟銅鈴一般, 赤紅着眼眶恨不能将杜興平生吞活剝。
杜興平是武将,又不能對着靖國公動刀動槍, 只能被他連噴唾沫節節後退。
大皇子一派的盧久生等人借機助陣,個個都是口齒伶俐,能言善辯的高手,幾人一唱一和,軟硬皆施, 杜興平氣的牙根癢癢,無計可施。
二皇子又怎能由着他們欺壓,立時使了個眼色, 文官武将群起護之, 一時間大殿之上唾沫橫飛, 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建元帝單手支着額頭,蹙眉看他們争得面紅耳赤,不分伯仲, 他冷眼掃了一圈,見到幾個尚且冷靜的官員,便清了清嗓音,大殿驟然安靜下來,只靖國公朝着杜興平嘔了一口唾沫,啐的吐了過去。
建元帝擺了擺手,甚是覺得有失顏面,鑒于靖國公是他長輩,加之其孫子剛剛離世,情緒難免悲憤難平,傷心欲絕。單看他幾日來迅速消瘦的臉,建元帝也不忍再計較什麽。
方鴻卓慣是個喜歡端水的尚書,建元帝想由其來平息争吵,方鴻卓不負衆望,欲揚先抑,不過只字片語,寥寥幾句點出利害關系,便讓喋喋不休的靖國公暫時熄了火,只是喘着粗氣在旁死死盯着杜興平。
江元白在後與斜對面的禦史臺監察禦史陸蹇對視一眼,那人早幾年中狀元,後官運亨通入了禦史臺,嘴上功夫更是了得。
昨夜臨近天明,他去找了江元白,為的便是靖國公與杜興平的事。
大皇子和二皇子分別找過他,一個拉攏他拼盡全力彈劾杜興平,一個賄賂他要其息事寧人。他兩下為難,又不好與旁人多言,這才半夜睡不着覺,秘密去了江府。
靖國公與杜興平皆屬貴妃和二皇子一黨,若是沒有馮謙墜樓一事,兩人相處尚算融洽,否則馮謙也不會與杜念遠走的那般親近,連喝花酒都選在一處。
陸蹇站了出來,兩位皇子俱是成竹在胸。
他們送去陸府的東西,陸蹇都沒有退還,在他們看來,這便是默認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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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有事要奏。”
陸蹇拱手上前,眼尾略過兩側官員,心中不由想起昨夜與江元白徹夜分析的場景。他出身望族,又是三代單傳,祖父與父親安于現狀,守着偌大的侯府不問世事,只想着明哲保身。
可如今建元帝不是先帝,沒有先帝的寬闊心胸,且喜好猜忌,與太後二人早年間殺伐果決,處置了不少手握重兵的藩王,如今天下安定,建元帝與太後卻始終不肯放松,便是對自己的兒子也充滿戒心。
東宮遲遲未立,朝堂立儲流言從未斷過。
他身在禦史臺,對朝中局勢看的很是透徹。
大皇子與二皇子争來搶去,往往鬥的頭破血流,得勢卻微乎其微,倒不如其他兩位皇子懂得韬光養晦,修養身心。
陸蹇與江元白脾性相投,暗中往來很是親密,他知道這位朝廷新貴心思缜密,眼光獨到,當初憑着一介白身平步青雲,自然不容小觑。往往與其談論時事,總能收獲頗豐。
這一回,他想的清楚,也決定為侯府踏出一步。
“臣要參禮部尚書方鴻卓,暗中設立多家藥鋪酒樓,私售五石散等朝廷禁藥,魚肉百姓,從中獲利。”
此言一出,本在端水的方鴻卓顏色一冷,上下唇禁不住顫了顫,扭頭望着陸蹇狠狠一瞪,旋即從隊伍裏走出,言辭鑿鑿,“皇上聖明,臣從未做過此事。”
建元帝腦子一緊,睨着殿中兩人,好整以暇的眉眼掃向陸蹇,他擡了擡手,示意他繼續說。
陸蹇将各類文書,證據一一交由內侍轉呈建元帝,饒是方鴻卓混跡官場多年,見此情景難免心中發顫。
他私下經營的鋪子皆是交由他人打理,便是連分賬的簿子,也都只用化名代替,他不知道陸蹇從何查出此事,心裏雖然慌張,卻也明白,便是查到了掌櫃的,也查不到自己身上。
思及此處,他暗暗籲了口氣。
果然,建元帝掀開賬簿悉數查閱一遍,又扔到案上凜聲道,“陸卿,這上面可沒有方大人的名字,你可是查錯了。”
陸蹇不慌不忙,從容擡頭說道,“官員涉案向來避諱,故而方大人用的化名,乃是馮三。另外一名叫馮大的掌櫃實乃方大人的管家,馮大負責理賬分紅,方大人自是不需直接出面。”
“信口雌黃!”方鴻卓漲紅了臉,拂袖沖着陸蹇怒斥,“此事全憑你猜測,本官倒是不知,是何人暗地參的本官,竟然空口白牙說瞎話,他馮三何時就成了本官的化名,無稽之談,豈不可笑!”
陸蹇低頭,不再多語,今日他的目的已然達到,建元帝便是再信任方鴻卓,此時心中必然有了戒心,他這碗水,注定再也端不平。
靖國公本被按下去的怒火,在聽到五石散的一剎,登時燒的更旺。
不止更旺,而且将火力轉到了方鴻卓身上。
馮謙染上五石散,他無處發洩,又怕孫子痛苦,又怕他堕落,只能眼睜睜由着他胡作非為,日漸耗幹了陽/氣,好好地一個人,變得幹瘦如柴。
他恨五石散,更恨暗中售賣五石散的惡人。
想起方才方鴻卓大義凜然勸解自己與杜興平的一幕,靖國公既覺得惡心,又覺得可笑,罪魁禍首原不止杜念遠,還有他方鴻卓。
此次朝堂之辯,二皇子可謂心力交瘁。
三員大将自相殘殺,尤其是方鴻卓,還未出馬,便被陸蹇斬下馬來,幫不了自己不說,還得為他奔走打點。
大皇子一派雖未得到什麽好處,卻因着對方被打壓,自覺甚是欣慰,尤其是上回被打的盧久生,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江元白去探望過方鴻卓,年後的熱鬧被陰郁代替,方鴻卓閉門謝客,以決絕的姿态向建元帝表明忠心。
同時,他也在不斷反思,到底是何時,被何人窺破秘密,此人定然跟自己十分相熟,且了解自己行事軌跡,否則不至于鬧到殿上自己竟一無所覺。
江元白将茶水推給陸蹇,那人慢悠悠飲了口,想起那日殿上建元帝的神色,仍是不免忐忑。雖回侯府之後,祖父與父親分別與他秉燭夜談,可他依舊不後悔邁出的這一步。
能将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遠比被人驅使着前行要來的痛快。
“江兄,聽說貴妃為了拉攏朝臣,已經把算盤打到了五公主身上,說是要給公主擇婿,暗地裏卻是精挑細選,為二皇子鋪路。
你可小心點,滿朝上下,唯獨你的年紀官職能被她看上。”
陸蹇抿了抿唇,将折扇唰的展開,眉眼溫和,全然沒有朝堂上伶牙俐齒的樣子。
江元白不以為然,呷了口茶,笑道,“她不會,畢竟皇上在宮宴上曾為我和方凝賜婚。”
“方凝?”陸蹇微微一笑,搖着頭嘆道,“她如今人都瘋了,更何況...”陸蹇壓了壓嗓音,低聲道,“她在樓裏失了名節,又以極快的速度傳播開來,可想,方尚書得罪的人可不少。”
“我倒覺得,陸兄該為自己擔心,你是平南侯世子,高門顯貴,王孫貴胄,如今又在禦史臺任職,此番你雖參了方鴻卓,他們卻不會生出芥蒂。
原本方鴻卓便保持中立,任誰都不知他早就投了二皇子。你的舉動在他們看來,無可厚非,尤其你沒有參與靖國公與杜興平之間的糾紛,二皇子眼下焦頭爛額,定是想要吸納力量為其所用。
陸兄,你要小心了。”
江元白捏着黑子,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一落,便聽陸蹇哈哈大笑。
他擡頭,有些不解。
陸蹇傾身上前,低頭抓起一把白子,取一枚捏在指間,瞟了眼棋盤,又道,“原先我也是憂心的,可昨夜爹娘找我,說是為我選了一門好親事,已經找人合過八字。
日元相合,五行互補,乃是大吉之勢。”
江元白不動聲色的斷了其後路,落子後陸蹇擰眉觀看全局,不由得連連贊嘆。
江元白擡頭看了眼天色,“如此倒要恭喜陸兄了。”
陸蹇點了點頭,煞是高興,“上元節燈會,我們兩家要去游湖賞燈,說起來,我還是高攀了人家姑娘。”
“哦?”江元白起了興致,若論權貴,如今京城除了公主郡主,陸蹇娶誰都不算高攀,他捏着黑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陸蹇。
陸蹇眉眼精神,今日神色比之往常更加俊秀,“陸兄自謙了吧。”
誰知,陸蹇連連擺手,唇角一翹,笑盈盈的支着下颌道,“這回真沒有,我是真的高攀。
那位姑娘家世比我們平南侯府還要高一等,關鍵是,她長得甚是美貌,明眸皓齒,恍若天仙。
我遠遠見過幾回,人群中一打眼便能将她認出來,只是,從來沒有說過話。”
江元白不知為何,心裏忽然揪了一下,他咽了下喉嚨,聲音霎時冷了下來,“陸兄要娶的,到底是哪家千金。”
陸蹇溫聲一笑,臉上飛起一抹潮紅,“沛國公府的陳鄉君。”
江元白手中的黑子啪嗒一聲掉在棋盤,儒雅的面容瞬間變得陰郁凝滞,他盯着陸蹇不知所措的臉,又問,“你說你要娶誰?”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章得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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