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42章
城郊小土坡上, 離城門口還有一段距離,陳睢勒馬急停,深藍色的夜空中, 一道火光沖天而出, 被風吹成搖曳撲簌的模樣,火舌吞卷了周遭一切, 耳畔仿佛能聽到人仰馬翻的嘈雜。
陳懷柔手心全是汗,陳睢扭頭,緊張的啞了嗓子, “姐,那是我們家?”
耳朵一陣刺痛, 陳懷柔握緊缰繩,猛地一甩鞭子, “駕!”
“國公府走水了,讓開點...”
“哎,怎麽這麽大的桐油味,想是睡得太熟了,婢女小厮的都沒醒嗎, 怎麽一個都沒見出來的。”
“再燒下去,整個國公府都完了。”
府門內不斷傳出凄厲的慘叫, 啪的燒灼聲帶着炙烤的煙氣, 圍觀的百姓自動往後圍成一個圈, 老人捂住了孩子的臉, 年輕夫婦啧啧嘆息。
國公府的大門被人不斷拍響,不久便慢慢失去了動靜。
潛火隊遲遲未來。
陳懷柔與陳睢趕到的時候,火勢滔天,炙熱的溫度燻得人難以靠近。
她跟陳睢跳下馬來, 與巷子盡頭的潛火隊撞到一起,那些人打着哈欠,手裏拎着水桶,一桶桶的水潑到院牆,猶如杯水車薪,火苗子稍稍被壓制後,又是一場更為猛烈的反擊。
陳懷柔二話不說,跑到府門前,一手擋着口鼻,一手猛拍府門,灼熱的門上燒出赤紅的顏色,她往後退了步,一腳踹上去,反被震出幾步。
陳睢不知從哪找來胳膊粗的木頭,大喊一聲,“姐你讓開!”
說罷,連人帶木頭齊齊撞向門口,咚的一聲低鳴,門框顫了顫,依舊穩如山石。
“爹娘!”陳懷柔喉嚨發酸,仰着頭扇去濃煙。“爹娘,聽到我了嗎!”
陳睢爬起來又是一通狠撞,門框堅不可摧,他被震落在街上,手掌灼傷,卻仍咬牙爬起來,剛要往前沖,卻被人一把拽住,他回頭,猩紅着眼楮,“滾!”
江元白沒有松手,淡聲道,“無用了,燒成這副模樣,裏頭的人肯定活不成,別白費力氣。”
陳睢氣急,一掌拍在江元白胸口,厲着嗓音罵道,“你真是個冷血的怪物!”
陳懷柔在煙霧缭繞中看見了江元白的身影,只是匆匆一瞥,她便跟潛火隊要了水,将渾身淋濕,深吸一口氣,轉頭就往火裏沖。
“你不要命了,”江元白N住她的手臂,往後一拉,陳懷柔洩了氣,被煙嗆的連聲咳嗽,江元白趁機将她帶下臺階,伸手拿出帕子,還沒落到她臉上,便被陳懷柔一把推開。
“沛國公府的事,輪不到你來插手!”
陳睢要跟她一起往裏沖,江元白忽然站到他身後,以極快的速度低聲說了什麽,陳睢愣住,旋即重新抱起木頭,對着大門框框撞擊。
江元白咬牙,沾了水後上前跟在陳懷柔身後,在她扭頭還未來得及開罵的前一刻,手刀砍在她後頸,陳懷柔暈倒,他抱住,将人帶到府門對面的海棠樹下。
沖天的火光燒的徹底,偌大的國公府在一夕間燃成灰燼,潛火隊忙了一整夜,終于在破曉時分,滅了大火。
晨露夾雜着突如其來的零星小雨,空氣裏依舊彌漫着煙火氣,起早的百姓途徑府門的時候,無一不發出惋惜的驚呼。
陳懷柔醒來,一眼看見守在床前的江元白,她幾乎立刻坐了起來,朝他一掌劈了過去。
江元白避開,她撲了空,整個人栽倒在地。
她從沒試過如此狼狽,煙火燻染的臉上烏黑難辨,頭發亂糟糟的豎在腦後,華貴的衣裳撕破口子,整個人如同厲鬼一般,猙獰的怒視着江元白。
因為無力而将仇恨轉移到阻攔自己的人身上,陳懷柔知道與其無關,卻仍是難以避免的憎恨他。
“我爹娘呢。”被煙泡過的嗓音暗啞得如同夜枭,話音剛落,胸腔又是一陣撕扯般的疼痛。
她掩着傷處,見陳睢從外室走了進來,他不比自己好多少,俊俏的臉上挂滿污髒,淩亂的衣服胡亂攏了攏,看見陳懷柔的時候,忍不住兩眼一紅,嘴唇哆嗦着哭了起來。
“哭什麽,爹娘還沒死呢!”陳懷柔一急,從地上撐身站了起來。
“姐,姐...”陳睢埋下頭,聲音哽咽,“家沒了,爹娘也沒了。”
陳懷柔兩眼一昏,只覺得面前白光一片,過了好半晌,才看清事物,她扭過頭,慢慢開口,“你說什麽,三郎,你胡說什麽!”
陳睢嗚咽着,語不成句。
江元白上前,解釋道,“皇上已經下令,命人嚴查國公府起火一事,阿柔,節哀。”
那聲“節哀”不斷在耳中盤桓漸隐,就像是有人附耳于上,擾的她慢慢冷笑起來。
“這一定是夢,”她合上眼楮,牙關咬的緊緊地。
“不是夢,你睜開眼就能看見。”江元白偏不讓她遂心,又道,“皇上允我們為國公爺和夫人辦過喪禮再走,棺木已經送來了,上好的金絲楠木,外面題了國公爺生前最愛的兩幅字..”
陳懷柔擡起眼皮,腫紅的眼楮透出森冷的肅殺。
江元白看她一眼,接着道,“夫人的棺椁與國公爺的一樣,只不過外頭雕的是忠君愛國,承襲了孟大将軍的遺志...”
陳懷柔回身便是一記狠抽,這回江元白沒避開,生生挨了一掌,皙白的臉上登時浮起五個指印。
他低眉,手掌慢慢放在臉頰,唇角向上扯了扯,一聲不知是何意味的冷哼,他擡起眼皮,好似在笑似的。
陳懷柔胸口悶的仿佛要憋死。
“陳睢,看好你姐。”
說罷,他轉身往房外去了。
人剛走,陳懷柔猶如瞬間被抽去骨頭一般,軟綿綿的靠着床邊癱倒下去。
江府外,四個小厮與來人挺身相對。
寧永貞握着扶手,清涼的風拂過他的面額,他慢慢擡頭,江元白身穿一襲茶白色長衫,從門後走來。
他生的冷傲,唯獨一雙長睫覆下柔軟的陰影。
“江元白,我要見陳懷柔,你憑什麽将我攔在門外。”寧永貞坐在輪椅上,膝蓋搭着一條薄衾,清隽的眉眼夾着一絲輕蔑。
“江府,豈是你想來就來的地方。”
“你以為我願意來,若不是你将陳懷柔扣在府裏,我會到你這裏?”一如既往的高人一等,這語氣讓江元白熟悉起來。
正如多年前,這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騎在高頭大馬,頤指氣使的拿着鞭子鄙薄,“你以為陳懷柔喜歡你嗎,別做夢了。”
江元白輕輕一笑,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如今的寧永貞。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即便是扣,也用不着你來出頭吧。”
寧永貞兩鬓的青筋兀的凸起,尤其在聽到妻子二字。
就算陳懷柔不嫁給他,嫁給天底下任何一個男子,他都不會像今天這般憤怒。
一個他從未放在眼裏的人,一個自以為是卻偏偏被陳懷柔奉若至寶的人,他得到了他此生最渴望卻又從未得到過的陳懷柔的滿腔熱情,又視若蝼蟻般輕賤糟蹋。
他又憑什麽從容自若的站在高處,像從前的自己一般,不甚在意的俯視階下之人。
“還未過門,皆有定數。”
“呵。”江元白冷笑着看他,“定與不定,都與你再無關聯。”
一語,将寧永貞最後的克制擊破打碎。
他惡狠狠地擡着頭,咬牙切齒的威脅,“江元白你哪怕爬的再高,骨子裏都擺脫不了白丁窮困的惡習,別以為困住她的人,便能讓她屈服依靠。她所抛棄的東西,哪怕當初如何美好,都不會再撿拾回來。
你們的婚約,注定無果。”
江元白雖在笑着,眸中的冷意卻漸漸顯露出來。
眼風如刀,寧永貞渾身一顫,與他彼此死死對峙。
“陳懷柔,陳懷柔!”他忽然拔高了音調,沖着院牆內無所顧忌的大喊起來。
江元白毫不意外,甚至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舉動,果不其然,陳懷柔不過片刻便從裏屋出來,陳睢與她同行。
看見陳懷柔的一剎,寧永貞眼中的殺戮瞬間變得柔和,他動了動唇,忽然就啞語了。
“你來做什麽。”陳懷柔走下階來,鼻尖紅紅的,臉上的灰也沒來得及擦,看不出半點往日裏明媚的模樣。
“你..別難過。”寧永貞如鲠在喉,他也是頭一回見陳懷柔這副恹恹沒有生氣的樣子,眼中的光都滅了,灰撲撲的。
“哦。”陳懷柔擡頭瞥了眼天,又道,“你回去吧,我有許多事要處理。”
她去牽馬,一雙手覆在她的手背,江元白呵出的氣噴在她頸項,細密的就像小蟲蠕動。
陳懷柔沒動,眼尾輕輕一掠,“去哪?”
江元白聲音極低,溫熱的氣叫陳懷柔起了層米粒似的的疙瘩。
“進宮,面聖。”
....
外殿的宮女兩兩成排,低聲切切。
候着的內侍細着嗓音兒,時不時擡眼看向大殿。
“陳鄉君數次昏厥,太後都去了。”
“哎,一夜之間,沛國公府到底得罪誰了,怎麽就死的這麽蹊跷。那樣大的火,要不是灌了桐油,怎麽能将四下都圍堵起來,想跑都跑不了。”
“門也被內鎖了,還澆了鐵水,明擺着有人尋仇。”
“可憐了,前一陣子陳旌才戰死..”
“不是說杳無音信嗎,怎麽就死了。”
“那都是官方說辭罷了,找不到屍首,難不成還會有人救他?”
....
陳睢等在城門口,許久才見有宮女內侍攙扶着陳懷柔,人剛到門口,陳懷柔怏怏睜了睜眼皮,內侍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架着的人兩眼一翻,再度昏厥過去。
陳睢擡手,江元白從後闖入,打橫将其抱起。
內侍擦了把汗,焦急的拽住陳睢的袖子,眼楮朝匆匆離開的江元白一撇,囑咐道,“世子,要節哀。
方才郡主在殿上哭的傷心,太後娘娘聞之跟随落淚,國公爺是皇上的血親,夫人更是太後的義女啊。皇上說了,此事一定會查個清楚透徹,必然叫幕後之人付出代價!”
陳睢橫起胳膊,胡亂抹了把淚,又聽內侍嘆道。
“皇上着禮部為國公府治喪,靈堂也擺好了,你..哎,等鄉君緩過勁來,你帶鄉君去靈堂見見吧。”
作者有話要說︰??3點還有一更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