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玉鸾怨(2)

玉娥随着丫頭走進來,着一身朱色圓領寬袖窄襖,那身段纖纖,碎步盈盈,沒來由讓人想起初入宅子時的鸾枝。

一衆的姨娘不約而同把眼神聚焦過來,只是好奇打量着,不知接下來要唱的是哪一出。

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氣場,那一雙雙女人苛刻的眼睛看得玉娥不由嬌怯慌亂,然而命運總須一搏的,她一定不要比那個女人差,便暗暗捺一口氣,迫自己坦然安定。

規規矩矩地對老太太與李氏屈膝福了一福:“擾了長輩們的安,還望長輩們切切恕罪。”

一邊說一邊又對衆姨娘謙恭施禮,很是知曉大戶人家的禮節,俨然一副閨秀作派。近看了,并不與鸾枝多少相像。

幾時府裏頭多出這樣一個角色?

老太太不由多看了一眼,見玉娥不過比鸾枝大不了多少的年紀,又好似對家中的長者并不陌生,便凝眉道:“你是什麽人,誰許你進的宅子?擡起頭我來看。”

拉長的嗓音,飽含家主的威懾力。

曉得眼前這位便是家中頂頂大的長輩,玉娥連忙擡起頭來,柔聲道:“回老太太,小女子叫月歌,月初被少爺領進府來的…已近一月了,一直承蒙爺的照顧。前些天聽爺說去了京城,一直等到今日還未歸,月歌憂慮難眠,本想悄悄點枝香為少爺祈福,不想打擾了老太太,實在心中不安。”

那嬌柔柔的南邊兒口音,說話也好似琵琶彈出的調調兒,軟軟的,聽得人恁是舒服。話裏話外透着與少爺的親近,幾日不見就擔憂成這般,不用她多說,衆人都猜出了二人的關系。

呵,還以為那小姨奶奶多了不得呢,沒想到兩個月不到二少爺就已經金屋藏嬌了。

早先還在嫉妒着鸾枝,這會兒衆姨娘只覺得新奇快意,不由細細把玉娥比對。只見她明眸善睐,鵝蛋臉兒柳葉眉,那眸光水盈盈不語自話,一身清雅脫俗的才女範兒……哦呀,沈家的男人倒是個個都懂得挑揀女人,一邊兒摟着狐媚,一邊兒藏着嬌柔,哪一種味道都不耽誤。

吃吃的笑。

鸾枝帕子暗暗揪進掌心,完全沒料到這個女人竟會趁着沈硯青不在的時候出現在衆人面前……她這是做什麽呢?不肯叫玉娥,只喚着字號‘月歌’,顯見得是做好了準備,要來搏一搏好印象的。

曉得衆人都在等着看自己失态,便只是迫自己不動聲色地坐着,不願輸了氣場。

老太太暗暗掃了鸾枝一眼,卻把她的掙紮看穿,便問道:“我們硯青無端端帶你回府做甚麽?你這樣自說自話,卻是沒有誰相信的。打哪兒來,自個回哪兒去就是。”

Advertisement

程翊玩累了,到處找着玉娥,見玉娥一個人低着頭跪在祠堂裏,連忙跑進來:“玉…月歌姐姐跪在這裏做甚?爺回來若要問起,定然又要怪你亂跑!”

玉娥卻不肯起,萋萋道:“月歌句句屬實,不敢欺瞞老太太。本就是個落難之人,承蒙少爺悉心照顧與擡舉,方才得了安穩。如今爺消息未明,月歌在二院整日個憂思難安,便是跪一跪也是應當。”

字字萋萋,看着倒是可憐。

老太太抿着煙鬥,擡眉叱了程翊一句:“她說得可是真話?”

程翊頂頂怕的就是老太太那根陰丫丫的煙鬥,哪裏還敢掖藏半句,只木木地點着頭道:“是真的!……我們爺怕老太太生氣,就一直把玉…月歌姐姐藏在二院裏,三天兩頭便去看她一回,又是送藥又是送衣……我爹爹說、說爺這樣下去早晚要娶月歌做姨奶奶……哦對了,不信你問問她,她也曉得的!”

說着把手往鸾枝身上一指。

一衆人等頓時齊刷刷把眼神聚在鸾枝身上。

這麽大度嗎?

老太太可不信,眯眼看着鸾枝:“小翊子說的可是實話?”

鸾枝凝了玉娥一眼,看到她眼中濯濯的水光……眼前不由浮起她與沈硯青在小院內淚眼分離的一幕……真個是愛哭的女人呀,動不動就哭,這般嬌弱的,不幫她好似都要對不住她了。

然而自己何必要幫她?不認識的人,誰又欠着了誰?

便勾起嘴角笑了笑:“不過就是偶然路過看到罷了,妾身倒沒往心裏去。是與不是的,等少爺回來老太太自去問問他好了。”

玉娥眼神黯淡下來……原以為這個女人一身慵懶懶的,哪裏料到說起話來卻這樣不留餘地。她不是不愛沈公子嗎?不愛,為什麽卻不給別人機會去愛?

嘤嘤切切道:“……月歌今日原不該冒昧前來,擾了大夥兒的興致,實在是罪無可恕。這廂香也點了,只盼望少爺能夠早日回家,先且告退了…”

老太太卻知她說的乃是真話了,長長地抿了口煙,悠悠嘆道:“那麽先前二爺帶出去看病的就是你了?”

玉娥才要告辭,聞言臉頰刷得紅了個透:“…是……原是着了風寒,現在已經大好了。”

那紅看在別人眼裏卻是嬌羞。

老太太默然沉思……既是連身上都被自個孫子沾過,罷,留着便留着吧,只怕也是被藏得沒法兒了,今日才敢豁出面皮來上香。

瞥了鸾枝一眼,曉得這丫頭必然善妒,不然硯青斷不會這樣隐瞞。便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好說你什麽。只你既是二少爺帶回來的,那便等他回來了自個安排。倘若他收了你,我們沈家定然也不會把你虧待。”

玉娥步子一顫,歡喜淌下淚來……天曉得她方才有多麽絕望。錯了,是絕境逢生。只要老太太這關過了就好,沈公子那般良善之人,一定不會對自己多麽絕情。

雙腿屈膝往青磚地上一跪,不住拭着眼淚道:“月歌哪裏敢奢望甚麽別的,少爺對我的好,月歌今生做牛做馬都報答不完。只願能留着少爺少奶奶身邊伺候,便已是老太太最大的恩賜。”

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因又記起袖子裏的刺繡,連忙掏出來雙手捧至鸾枝跟前:“…少爺在二院時,常同我講起奶奶的好,先前月歌還喝過您熬的湯,連這身衣裳也是少爺從您那兒拿來的。曉得奶奶最是個仁厚之人,月歌心中一直感念,又不知道如何答謝,便仔細繡了這一張百年好合圖,求奶奶不要嫌棄。”

接了就表示認了她了。

身邊三兩個姨娘攏過來看畫,那刺繡色彩明麗,畫風清雅,可見不是個尋常人家的落難女子。不由都把眼睛往鸾枝身上看……這般用心又可憐的一個女人,看你如何拒絕。

鸾枝卻不肯接,那畫上兩只鴛鴦戲水,卻偏生一朵花蝴蝶倚在其中一只鴛鴦的翅膀上羽翼輕揚,看得她不舒服。

只是直着腰板,任由玉娥雙手捧畫端端跪着,也不接,也不拒絕。

一時間祠堂裏的氣氛便莫名的僵冷起來。有看笑話的、有快意的,各懷心思。一個姨奶奶的身份,跪你那是敬你……瞧那姑娘可憐見的,連二少爺都沒拒絕呢,你憑什麽折磨人家。

祈裕在門邊看着,狹長雙眸裏便堆起促狹笑意……哦呀,這般一出戲倒是真真有趣。

“咳,”清了清嗓子跨進門檻,假裝不知發生了甚麽,只道:“怎生得這般安靜,倒讓晚輩生生吓了一跳。”

李氏正看得興起,聞言應道:“裕兒消息打探得如何了,可知硯青幾時回來?這邊廂正有事等着他呢。”

祈裕掃了鸾枝一眼,見她眉梢微蹙,曉得她在聽,偏意味深長道:“硯青表弟年前怕是不能回來,早兩日便被下進了京府衙門的牢裏。晚輩着人打聽,說是表弟藏了那寧公公一個女人,寧公公着他還回去,表弟不肯舍得,惹怒那寧公公,一氣之下把他抓了起來。宮中皇上本就盛怒未消,只礙着過年暫未發落,怕是年後還得審上一審。方才路上遇見京中過來的仆從,這是信。”

說着,躬身把信遞與老太太。

想不到沈公子竟肯為了自己吃這些苦頭……玉娥心中又驚又喜又痛,眼淚頓時撲梭梭往下掉。

瞅着那淚人又哭,鸾枝再坐不下去……好個可惡的沈硯青,連性命都不要了,也舍不得這個女人。既是那般割舍不下,便由得你去胡鬧好了。

早先的時候尚且慌亂,恐怕他對自己這般用心,久了自己會被他套牢……這會兒心中卻只是冷涼,怕送她衣裳也只是為了眼前這一幕的鋪墊罷。鸾枝站起來,福了一福,推說身子有些不舒服,告辭了。

那身影搖曳如魅影,好看極了,分明走得不快,轉瞬卻輕飄飄消失在祠堂門外,頭也不回。

玉娥手腕被漠然撥開,愣了愣,一張刺繡掉下地去。正要彎腰去揀,卻忽看到祈裕手上的一只墨玉扳指,當日那太監被推進自己房裏的一幕頓時冷将将浮上眼前……一道紅燈迷蒙的小屋,她赤條條只穿着桃粉色的亵衣亵褲,驚愕地看着房門被推開,然後看到那只帶着扳指的大手把矮瘦紅臉的太監推進來,聽他醇厚帶笑的嗓音道:“這位是上月才進的佳品,被調-教過一輪的,很是暢滑,公公盡可随便梳弄。”

那便是她的第二輪噩夢了,肮髒的太監把腰帶解開,扣住她的腦袋……天呀,想不得,想一回就像死過一回。

玉娥不由渾身瑟瑟打起了冷戰,那扳指上雕刻長蟒,蟒蛇口中還含着金珠,她不會記錯的……哪裏知道竟然在這裏還能遇見他。

怕祈裕發現,便只是低着頭,顫巍巍把刺繡拾起,紅着眼眶跑出了祠堂。

“老太太恕罪,月歌自知身份卑微,不怪少奶奶不願,是月歌沒有這個福分……”

那倉惶蹒跚,那淚眼婆娑,看在旁人眼裏,卻只當她受了莫大的委屈。

啧,同樣都是姨奶奶的身份,誰又比誰高一些?何必這樣為難。

一衆的姨娘們唏噓感慨着,這年頭,沒個誰想獨占男人的道理,便是當年的老太太和大夫人都不敢這樣,她一個姨奶奶竟然……都怪鸾枝沒有度量。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