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現在我來說一下完整的計劃:班森負責牽制聯盟,畢維斯疏散完附近城鎮的居民後,支鳴風率領僞裝成聯盟那邊的巡航艦和殲擊艦空襲這些地區,我會帶着剩下的軍隊僞裝成在空襲中逃難的普通民衆,逃向海松堡方向,向他們求救,只要他們解除防禦讓我們進去,那我們就贏了一半。然後,支鳴風、畢維斯盡快趕來支援我,我們基本上就能贏下這仗了。鳴風,支援時用沒僞造過的那些戰艦,我想海森堡的帝國軍人在瞄準帝國的戰艦時——不管他們是否背叛——手都會抖吧。”

支鳴風皺眉,“你要親自去?”

熠恒笑了笑,“我當然得去,放心,我肯定不會死在今天。”如果這是個想活躍氣氛的笑話,那可一點也不好笑。他随即斂起笑容,伸出手,低頭看向手腕上的表,“好了,你們還有什麽問題?”

支鳴風在畢維斯開口前說:“畢維斯上校,關于疏散居民的事,有少量人被遺漏也無防,我會讓我的人注意地面情況,不誤傷到他們。”

畢維斯勉強點頭,“好。”

支鳴風朝他一笑,然後看向熠恒,“少将。”

熠恒說:“我沒什麽要補充的。好了,現在我們來校對好時間。”

大家的表都調到一致後,班森和畢維斯在敬禮之後便快速離開了。

兩人快步離開指揮艦的艦橋,在走廊上,班森低聲說:“我們的指揮官很……很不一般,我只有五年前陛下閱兵那次才像今天這麽緊張過。我覺得我們這次能贏。”

畢維斯并不驚訝,“他幾年前就是傳說中的少年天才,帝國靈力天賦最高的人之一。雖然這幾年他很低調,一直默默無聞地呆在邊關,但以菲曼林家族的背景,大家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班森笑說:“政治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他不像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只知道在帝都享受,而是在條件最差的邊關呆了四年,他就算是想假裝低調,也不必如此吧?而且我們都知道來救援海松堡可不是什麽好差事。碰上了他算我們運氣不錯了,他自己身先士卒地第一批進入海松堡,我們都在後頭,若是別人來指揮,我很懷疑我們這次要折在這裏,不死恐怕也要被降職。”

畢維斯笑不出來,“我這次肯定讨不了好,他讓我在兩小時內疏散完所有人,而周邊人口至少有好幾萬。支鳴風倒是說得簡單:他會讓他的人注意地面情況。啧……”

班森勸道:“他也是幫你說話,當時那位的臉色多難看,我都不敢大聲喘氣。”

畢維斯冷冷一笑,“他是很會說話,可出了事被追責的還不是我?”

班森無言。

畢維斯搖搖頭,“算了,只希望那位以後不會每次都把這種倒黴事派給我做。”

班森故作輕松地調侃,“你恐怕反抗不了他。”

畢維斯斜了他一眼,沒反駁,但意外地心情輕松了些。他們兩人以前只是見過但并沒說過話,今天一交流,倒意外地挺合得來,不過這應該也是他們考慮到以後可能都得聽命于同一個人,得長期相處,所以就都收斂了刺,盡量友善對待對方。

下了指揮艦,班森說:“那麽我們在海松堡見。”他擡手碰了下額頭,“一切順利,上校。”

畢維斯回禮,“一切順利,上校。”

指揮室那邊,支鳴風把僞裝戰艦和讓軍人們更換便裝的命令傳達下去後,回頭看見熠恒正靠在椅子沉思,他想了想,又倒了杯冰酒走過去遞給他,“怎麽了?”

熠恒接過杯子,“沒事,我只是在聽他們說話。”

支鳴風笑說:“在這種時候我才會想起你比我年紀小。”他笑他孩子氣,因為偷聽這種事是他們小時候經常做的事。長大後,就很少會把靈力濫用在這些小事上了。

“只小你幾個月,你炫耀了十幾年。”

“反正是小一歲。”支鳴風笑說,“他們在說你壞話?也難怪,你今天一直在恐吓他們,你這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熠恒晃了晃手上的酒杯,“只是要他們聽話,我們不能出師不利,海松堡不能丢在我們手上——雖然不是我們的錯,但若是書寫成歷史,我們少不了承擔一份責任。”

支鳴風安慰道:“他們不會有問題的。”

“班森直率,但我擔心他過于粗枝大葉。畢維斯思慮周密,但過于謹慎的人,做事難免束手束腳。但他們至少願意聽話,沒打算自作主張,或許我們運氣并不壞。”熠恒喝了口酒,“還得再和我叔叔那邊同步一下我們的計劃,麻煩事。”

支鳴風笑說:“這個一定要,雖然不指望他們,但若是他們來得不巧,把我們僞造過的戰艦當成聯盟的給打下來就不妙了。”

熠恒被逗笑了,“這情景倒是有趣。”

支鳴風搖頭,“你做為指揮官還親自帶兵去海松堡,這更有趣。”

熠恒不客氣地道:“我得去叫開門,如果你的震懾力足夠,我當然會讓你替我跑腿。”

支鳴風挑眉,“自大自戀,就算是你去,也最多能提高20%的成功率。”

熠恒笑說:“你低估我了,不過就算是20%,50%加20%那也有七成把握,非常值得一試。”

“這事背後肯定有陰謀,或許根本沒人指望我們能奪回海松堡,他們只是想要只替罪羊。”支鳴風對他哥發脾氣也主要是因為這個,這些陰謀的東西他哥不知道對多少做過,結果卻報應到他身上來了。

熠恒盯着手上的酒杯看了一會,“陰謀這種事,交給你哥就好了。至于我們,搶回海松堡,然後活下來,就行了。”

支鳴風嘆氣,“他就是陰謀本身,我恨他。”

“你沒有。”

“有的。”

畢維斯把他的軍團分成了很多個小隊,每個小隊負責不同的區域,他下達了死命令,讓他們必需在兩小時內讓那些居民撤離,“用聯盟的軍隊馬上要來恐吓他們,如果他們不怕,那就算是跪下來求他們,就算是用槍指着他們,也得讓他們走,明白了嗎?”

“明白!”

“很好。我再強調一遍注意事項:要讓居民們盡量保持安靜,告訴他們開車或者飛船撤離時不要開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是!”

“很好,最快完成任務的那隊,全隊人都升一級。我們出發!”

在一個小時過去時,畢維斯這邊收到了支鳴風的通訊請求。支鳴風問他:“情況如何?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借你一些人手。”

畢維斯立刻說:“不必,我這邊一切順利,居民們正在有序撤離中。”

支鳴風簡短地回複,“好的,等你消息。”

結束通話後的畢維斯很火大,支鳴風這是什麽意思,怕他拖後腿,影響後面的計劃嗎?他用夜視望遠鏡觀察着周圍的撤離進度,人群似乎沒減少,車輛仍然源源不斷,他一直在看,此時和幾分鐘前相比并無太大變化,“副官,讓各隊彙報進度。”

“是。”

班森那邊也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快速行軍把他的軍團累得夠嗆,幸好他們不是去襲敵的,否則到了目的地後,肯定會因為體力不支而被打得落花流水。

到達指定地點後,班森向熠恒彙報了進度,熠恒發了份文稿給他,讓他按計劃和聯盟周旋。

文稿的主要內容是:護靈帝國強烈譴責衆靈聯盟國不遵守海松堡和平合約,惡意騷擾帝國邊境地區的民衆,造成極惡劣的後果,帝國對此大為震怒,如聯盟不立即停止此類惡意行為,帝國将不排除動用武力手段……

班森沒看完便放下了,讓他的通訊官趕緊聯系上邊境線對面的聯盟,然後把那篇東西發給他們。

聯盟很快便回複了,大概內容為:聯盟沒有做出過任何惡意破壞海松堡和平合約的行為,也沒有此意向。對于帝國不合理的指責,聯盟深感遺憾。聯盟并不懼怕帝國的武力威脅,但當務之急是查清事實,盡快讓民衆恢複正常的生活次序。為民衆利益考慮,聯盟願意和帝國合作,成立聯合調查組,調查此次事件。

班森看那些外交辭令看得直犯暈,他心想,要還有下次,他寧願去做畢維斯的活。

通訊官适時開口:“上校,需要傳回總部嗎?”

“對對!傳回總部!”

熠恒給回複是:不必理會。

班森看後反應過來了,不理會才是帝國的一貫作風。這太省事了。

帝國就像頭驕橫的獅子,有時怒了會大吼四方,更多的時候是驕傲地昂着頭,矜持得過份。

聯盟政府對帝國的神經質作風極為鄙視:那些抽風的老貴族,他們難道以為帝國還一統着大陸?做白日夢吧。

此刻,聯盟內部正在進行激烈的讨論:帝國那些老家夥又在抽什麽風?還真想發動戰争?

帝國皇帝難道終于病得回光返照了?

我們還沒動手,他們居然想動手,難道他們有什麽秘密武器?

或者這只是帝國又一次莫名其妙的瘋吠?還有精力亂吠,那海松堡應該沒出什麽大事,真是可惜啊。

該死,亂嚷一通就又不作聲了,帝國那些人還是一貫地可恨!

不管怎樣,還是先提高到最高警戒狀态吧,那些帝國人別的長處沒有,就是都有顆死要面子到可憐可笑的自尊心,還真怕他們腦袋一抽就沖到我們這邊來……

淩晨四點一刻,定好的時間已經到了,支鳴風卻還沒等到畢維斯撤離的消息,而他的人已經都在戰艦裏坐好了。熠恒也帶着軍隊出發前往指定地點了。定好的計劃執行時間,不容拖延,支鳴風面色凝重地下達了命令,“準備起飛。出發。”

熠恒此刻正在離海松堡二十公裏之外的一輛車裏。他帶了三千人,其中有一半的人是乘車或者乘小型民用飛船,剩下的人步行。所有人都便裝,并弄成灰頭土臉的模樣,效果不錯,但缺陷還是很明顯:隊伍中缺少老幼婦孺。這就是熠恒一定要趕在晚上行動的原因,因為天亮後這個缺陷将會變成致命的。而在黑暗中,在汽車和飛船的遮掩下,只要不給海松堡人過多的反應時間,對方不太可能會注意到這個問題。

熠恒看着表,已經超過預定時間五分鐘了,空襲卻還沒有開始,他皺眉看向天空,那些戰艦正在天空上盤旋着,即使在夜色中,他也能清楚的辯認出支鳴風所在的那艘巡航艦,他欲言又止地看向通訊官。對方豎起耳朵等着他的指示,但卻并沒有等到他開口。

七分鐘時,支鳴風終于收到畢維斯的完全撤離的信息,他大大地松了口氣,“全體注意,十秒後開始發動攻擊,倒計時開始……”

轟轟……炸彈聲終于響了,并開始連綿不止,火光也沖天而起,染紅了夜空。

熠恒低頭看時間,然後通知所有人,“等到四點三十五分時,我們出發。前十五公裏保持正常速度,後五公裏加速。”然後他又讓通訊官聯系上畢維斯。

一接通,畢維斯便主動認錯,“少将,很抱歉我沒能在指定時間……”

“無妨,此事不必再提。”熠恒一句帶過,轉而下達新一輪的命令,“你現在趕往海松堡西城門,約在三十分鐘左右後你能到達。”

“明白。我們現在立刻出發。”

熠恒清楚地從話筒裏聽到畢維斯那邊的下令聲,接着那邊又隐約傳來汽車轟鳴聲。

“少将?”

熠恒繼續說:“在離海松堡5公裏時停下——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隐蔽物,也可以小于這個距離。我這邊進城後,支鳴風會通知你,然後你立刻用最大速度繼續前進,到達西門外後你直接亮出帝國旗幟,盡量高調,折騰出最大動靜——用喊用罵都行,一方面這可以動搖海松堡裏軍隊的軍心,另一方面,你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我這邊的壓力便能得到減輕。我們裏外夾擊,再加上支鳴風的空中火力支援,贏面很大。”

“明白,少将。”

熠恒說:“很好,海松堡見。”

“海松堡見。一切順利,少将。”

“一切順利。”

支鳴風那邊的突襲進行了一段時間後,熠恒帶着僞裝成逃難居民的軍隊開始向海松堡方向出發。支鳴風的戰艦群在後面佯裝追擊他們,像吃飽了的貓逗弄老鼠一樣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時不時地挑空隙處扔幾個空炮彈下去。

“我應該拍些照片,讓他逃得這麽狼狽的機會絕對難得一遇。”支鳴風站在艦橋裏觀察着地面上的狀況,用夜視望遠鏡。在無阻礙的情況下,他的視力有效範圍大約在兩千米左右,現在他的巡航艦就差不多飛在這個高度,不過現在是晚上,受光線影響,他的視力大打折扣,還是得依靠輔助工具。

突然他看到一輛敞篷車裏有個人的發型很眼熟,“高度降到一千七。”駕駛員們調整了高度。支鳴風把那個引起他注意的發型看得更清楚了,那是熔今,他那個标志性的鳥窩頭太好認了,熠恒不是說把他送中立區去了?他怎麽混到士兵中的?果然沒有一個哥哥肯讓弟弟好過。

這事不太好辦,臨戰之際,他不可能拿這事去打擾熠恒,但要是熔今死在了海松堡的亂槍流彈之中,那該怎麽辦?猶豫間,離海松堡越來越近了,熠恒讓人傳了則通訊給他:差不多該輪到你逃跑了,快去快回。

支鳴風讓通訊官回複:遵命,長官。

熠恒看了眼回複,笑了,然後對他那隊人下達命令道:“進城後,按原定計劃行事:第一隊和第二隊負責制服城門上的守城士兵,其他人以小組為單位分散在周圍,負責掩護。現在全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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