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霜冰的博古亞
“萊尼昨天回來過嗎?”
“他很晚的時候回來了,很早的時候又走了。”
“咦?他沒來找過我嗎?”
“……我會告訴塔姆林叫他早點把學徒放回來。”
"哈哈哈那就算了。這小子知道我壞了他的好事會撕了我的。天知道他多渴望這次機會。"
"……你對蓋沙先生太縱容了。"
"你沒見過他對我縱容的時候——朋友之間如果嚴守底線,友情還有什麽意思?——哎呀,您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嘛。我對您的縱容可比對萊尼多多了——您昨天還沒感受到嗎?"
"……對不起,我昨天太興奮了。"
"你又道歉,又道歉,又道歉。我是不是說過,我不想再聽您說對不起這個詞?"
"……"
"哈哈哈,別那麽嚴肅嘛,赫莫斯。我只是覺得您不要老是那麽緊繃。您瞧,我很喜歡你,我很縱容你,我很愛你,您不要老是那麽小心翼翼,讓我看着怪不舒服的。"
"就是您老是輕佻得把愛挂在嘴邊,才讓別人覺得不能相信您口中的愛——唉,但我确實知道你愛我,可我還知道你是個可以把所愛抛棄的人。"
"……哇,原來我這麽可怕嗎?我怎麽不知道。你放心,你這麽好看,我是絕不可能抛棄您的。"
"您不願意接受那個契約。"
"……它實在沒什麽必要。是有人追殺我,還是我得了什麽不治之症?我們不需要多此一舉,讓您永遠變成一個人類的奴隸,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我不需要回旋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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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
"……好吧。"
"您不要老是那麽悲觀,覺得事情一定會往最糟的方向發展。"
"您教會了我悲觀。"
"好,我把樂觀再教給您,您過來——您現在覺得怎麽樣?"
"……你再親一下。"
塔姆林睜着那雙貓一樣的綠眼睛,聽完萊尼的敘述,判斷道:"還能有什麽目的——那個契約呗。"
小法師的眼睛瞪大了。
"我以為那是——"
"故作姿态?不,龍是很直接的,等級越高越直接。無動于衷時他們比最虛僞的僞君子還委婉,真正燃起興趣和渴望後卻又飛快地把那些禮貌和伎倆抛之腦後了。說到底,它們是最疏于動腦子的種族,畢竟有那種力量傍身,想要什麽東西時直接伸手拿就足夠了。"
"……可這個契約——這可是個隸屬契約啊——"
"再苛刻的條款都有漏洞可鑽,只要你足夠強大。有時候,脆弱反而是一種倚仗,你因為懼怕失去才會小心呵護——但如果加上了防護魔法呢?”
小法師看着他的導師,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那就可以随便抛擲,摔打,放着不管了。”他說。
“其實我不理解:你為什麽這麽關心他的處境?”塔姆林饒有興趣地觀察學徒的表情,“他只不過是你的一個——我該怎麽說——觀察對象不是嗎?”
“約翰是我的朋友——不,約翰是我的同類。”他對塔姆林說,“我憐憫他,我同情他,我對他面臨的誘惑感同身受。”
“誘惑,”塔姆林仿佛是嘲笑地重複這個詞,“多伊先生現在可不一定這麽想。”
“被迷情劑搞壞腦子的人确實不會覺得那是誘惑。”
塔姆林忍不住笑了幾聲。
“那你發現你現在被真言藥搞壞腦子了嗎?”
“沒有。”小法師回答。然後他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
他的導師像個真正的孩子,惡作劇得逞,笑得前仰後合。萊尼沖出實驗室,向解毒劑儲藏處奔去。
按照大綱(假設有這東西,也就是說,沒有這東西=。=)作者此刻應該寫一個戀愛腦和一個裝成戀愛腦的人甜得發酸的卿卿我我日常。但作者偏不,作者嫉妒他們,作者要寫一些枯燥乏味的分析來緩解身為單身狗的悲涼。
就像小法師倒錯了廢液缸誤吸了真言藥後并沒有察覺自己正在崩人設把自己的心裏話說給和他不熟的大魔王導師,約翰也沒發現自己的思維模式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覺得,自己每一個把自己推向赫莫斯的舉動都是經過仔細考慮的明智選擇,就像他以前選擇遠離赫莫斯一樣。他還沒有意識到他只是“感覺自己經過了仔細考量”而不是實際如此。
約翰,或者說帕雷薩,他是個以理智為向導生活的人,但再理智的人也不會事事都忖度清楚,許多時候,他們依賴的還是思維的慣性。
其實,如果按照約翰那種閑得慌時就把周圍一切仔細剖析一遍的習慣,他是不難發現自己荒謬的改變,并進而推導出赫莫斯的作弊行為。他也許不知道龍是怎麽做到的,但他會知道他搞了鬼,就像之前在獵場一樣。
可是,他不想去想那些東西。
教科書上宣稱諸如幻境迷情劑之類的精神控制把戲是難以破解的,不管在旁觀人看來當時的情況有多麽智障。一些刻薄的人對此嗤之以鼻,他們宣稱堅定的信念無往不利,把這些被迷惑者的軟弱粉飾為正常是一種病态的寬容。
約翰本來應該會是那些發出嘲笑的人中的一個。很遺憾,在他空蕩蕩的腦子裏沒有留存過去的經驗。于是,當不可理喻的迷戀落在他心頭時,他心中激蕩起的竟然不是警覺。
因為快樂,時間流逝的速度似乎變快了;可是每一秒的長度好像又增加了,現實的每一個細節都比以前變得更加清晰,仿佛回到童年時代,每一天都能發現新天地。約翰确實正在發現新天地,對于一個沒有記憶,只有(他自認為的)常識的人來說,談戀愛簡直堪比一次重生。前所未有的渴望,前所未有的滿足,他的孤獨不斷蜷縮成一個微小的點,他幾乎忘了獨處的滋味,就算戀人不在身邊,他的心也會被他的身影占據,更何況赫莫斯是竭力避免離開他身邊一時半會兒的。他們總是在談什麽,笑什麽,做什麽,一天裏沒有一時半會兒是無聊的,但約翰如果回想一下就會發現他們幾乎什麽也沒幹。當然他不會做這種反思,因為每一個新到來的時刻都像一個亟待解開的謎團一樣占有他全部的注意力。他甚至沒發現自己幾天以來一直沒和小法師見上面。
這其實是挺幸運的,畢竟他這副蠢樣子可以被他目前唯一的朋友嘲笑一輩子。
比起約翰,赫莫斯就憂心忡忡多了,雖然他并沒有讓凡人看出他的思慮。
如塔姆林料想,他給帕雷薩下藥的目的是為了哄騙他答應那個契約。這實在是一個沖動之舉,哪怕龍們的行事原則就是率性而為,這種卑鄙的行徑對他這種地位的龍也是有失自尊的。但他當時沒考慮這些,好吧,這也可以理解,畢竟龍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夢魇正在複蘇,心裏實在太害怕了。
只可惜,迷情劑并沒有被廣大群衆誤解的那樣擁有讓人失智的奇效。帕雷薩将軍失去記憶仍然是那個有能力耍赫莫斯的帕雷薩,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赫莫斯涮了。結果,大家都知道,沖動最經不起時間的損耗。在約翰松口前,龍自己倒是打了退堂鼓了。
雖然這是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如果契約成立的話,只要他活着,他的珍寶就不會消失,他可以有很多方法和帕雷薩慢慢耗,短壽的凡人是善變的種族,他沒可能不重新占有帕雷薩。
但是這是個注定充滿矛盾和争端的法子。赫莫斯很清楚帕雷薩是什麽性格,這家夥和寬容的美德從不沾邊,惹惱他的話(雖然這種情形很少)就別想着輕輕松松能躲過他的報複。
如果可以,赫莫斯不想再來一次這種互相傷害。
他現在确實有種錯覺:可以。
瞧,這就是為什麽智者們反複告誡衆人,藥帶不來被愛神祝福的愛情,卻還有人要去試。因為假象看起來太真了——或者說,實際上,如果迷情劑沒有逐漸失效的問題,可以持續一輩子的話,那它确實帶來了被愛神祝福的愛情。
赫莫斯知道帕雷薩的愛是什麽樣,所以他知道約翰現在是愛他的。沒有謊言,沒有僞裝,他正愛着他。
如果你在這種情況下能抵住誘惑按原計劃行事,我敬你是條漢子;如果你沒有,我也不鄙夷,認為你是軟弱的懦夫。
赫莫斯被誘惑了。他到目前為止的龍生就沒幾次能抵制過誘惑——雖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像塔姆林屢屢提及的一樣,龍太強大了,他們根本不需要像凡人一樣活得那麽謹慎——然而,他确實曾為他的任性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真遺憾,他竟然一點教訓也沒吸取到。
不過嘛,畢竟他是龍,他有資格任性,有能力承擔任性帶來的後果。
冰糖先生看到開門的是他老爹時,笑容頓時彊在了臉上。幸而赫莫斯沒有上次那麽暴躁,一上來就要揍人,他冷靜地朝養子打了個招呼。
“博古亞。”
冰糖先生這才回過神來。
“黑、黑淵秩序部為您服務,我、我是特派員冰糖,根據龍王陛下的神聖法律,秉承祂不可侵犯的意志,請您支持我的工作。現在我要求對報案人進行回訪。”他覺得自己的心情随着這段話逐漸平穩下來,龍王的名義給了他點面對比他強大的人的自信。
“你的傷怎麽好的這麽快?”赫莫斯問。他的語氣實在聽不出關心,反倒更像是懷疑自己之前下手輕了。
冰糖瞪着他爹。
“我的傷沒好。”
他爹看了他半晌。
“确實。”赫莫斯說,“但我記得條例裏有一項,特派員要以最佳狀态出勤。”
“那是為了防止失控!”冰糖辯解道,“這點傷還不至于讓我失控!”他頓了一下,又嚴肅地問,“您這次打不打算配合我的工作?”
他的養父轉身,冷冰冰地抛下一句:“進來。”
冰糖悄悄松了口氣。
年輕的白龍邁進這所房子,接着打了個趔趄——壓迫感和危機感讓它十分難受。這裏的法陣和防護未免太多了些,而且都覆蓋着高級隐匿法術,中等探查力的生物都發現不了。年輕人挪着步子,在荒謬中覺得可怕——除了他爹,不可能有誰無聊到把這個房子用這麽些昂貴的材料包裝起來;可就算他爹能夠做出這些,他又是為了啥呀!這屋子裏有什麽稀世珍寶,需要他做出這些防護?龍不做沒必要的事情。
這裏确實沒有什麽稀世珍寶。
除了多伊先生。
冰糖看到他父親走到客廳入口時,敲了幾下敞開的大門,對裏面的人說道:“不是蓋沙先生,是之前那個特派員,專門來找你的。”
對方好像沒有理他。
冰糖終于來到了他爹身邊,看到了客廳裏的情形:多伊先生正坐在沙發裏,凝神看着茶幾上的棋盤。看起來冰糖的造訪打斷了棋局,可約翰并不想就這樣棄置它去迎接客人。
于是赫莫斯走過去——冰糖本來以為,按照正常的情況,赫莫斯應該去把約翰的注意力弄回現實裏來——但赫莫斯沒有,他只是在對面坐下,安靜地看着沉思中的約翰。
他看約翰的眼神實在讓冰糖渾身不自在——他覺得自己像人類裏在錯誤的時間闖進了父母卧室的小孩兒。
大家都說,赫莫斯閣下是個感情豐富,溫柔善良的龍,龍裏屬他最像人類,遠超那些擁有相當比例人類血統的下級龍。冰糖特別小的時候也這麽覺得。後來他知道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
套用他爹跟他說過的一句話,你是龍,你從骨子裏就是龍,你不可能像人類一樣活。
赫莫斯不是人類,裝成人類是他最好的游戲,絕不是他的生活。游戲裏可以有戀人,有朋友,甚至一個兒子,但生活裏沒有這些。龍獨來獨往,它們連族群意識都十分淡薄,龍王能維持她的統治是因為祂比它們都厲害,它們服從強者的差遣。
冰糖先生一直覺得自己很不幸。他把他爹當生活,他爹把他當游戲。今天以前他并不為此不平,他告訴自己他爹是頭正兒八經的龍,而正兒八經的龍不需要感情。他自己血統沒他爹高,沒他爹冷酷,他認栽。
結果呢?現在他眼前是什麽?事實大聲嘲笑他:你爹并不是真的由冰塊做的一頭絕無感情的真龍——的确有人可以不因力量而被他正眼相待,只不過那不是你。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
是那個帕雷薩。
啊,現在叫約翰·多伊。
冰糖沒有等太久,而且一個人開始想事時,等待的時間就不那麽難熬了。約翰結束思考繼續走棋,幾輪之後,赫莫斯眉頭皺起來。
“算上昨天,你已經連贏我十盤了,”他對約翰說,“我好不容易能贏一次。”
“我也好不容易才想到扭轉敗局的辦法的。乖,讓我把你的王後吃掉。”
“算平局吧,嗯?還有客人等着你呢。”
“哎呀!我都忘了!好吧好吧……”約翰站起來,赫莫斯高興地開始收棋。
“冰糖先生!好久不見。”約翰走過來。冰糖發現凡人身上幾乎全是他爹的味道——好吧,他爹不愧是傳說中最會和人類相處的龍,這才多少天,就把這個人類搞上床了。
“您好,多伊先生。”冰糖說,“是這樣,我需要進行一個例行回訪,為了防止通過審核的龍基于報複而産生的騷擾和脅迫事件。所以,我現在需要占用您一些時間,和您單獨談談,可以嗎?”
約翰忍不住開始笑,赫莫斯則在後面抱怨說:“所以我告訴過你們別報警,這些小鬼死板極了,一點也不通情達理,相當麻煩。”
冰糖先生眉毛一跳。
“我們去哪兒談呢?”約翰問。
回答的人是赫莫斯:“在這兒吧。”他走過來,看着冰糖,“我出去轉轉——要是你不放心,可以在這裏布置結界。”
“我自然是相信您的品格,您肯定不會做出偷聽監視的行為。”
赫莫斯冷哼一聲。他轉向約翰,神态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真是讓他的養子心裏不舒坦。
“你想讓我帶點什麽回來嗎?”赫莫斯問約翰。
“您看着辦吧,”約翰說,“給我留點懸念。”
赫莫斯點點頭。他十分熟稔地碰碰約翰的嘴唇,接着和冰糖擦肩而過,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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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