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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情的幻想了一番勝利大逃亡後呼風喚雨的美好前景,王微還是得把熬好的藥給李淮端去,盡職盡責像個奶媽似的給那位救命恩人喂藥擦洗,忙前忙後。
最開始她還會覺得不好意思,現在已經麻木了,可以一邊打哈欠,一邊熟練的把夜壺伸進被子裏,用擠牛奶的手法幫助李淮定時排洩。天地良心,連她親爹親媽都沒有享受過這般伺候,王微自覺這個救命之恩已經報得很徹底了。
雖然和這位堂兄接觸得不多,唯一的印象只有那個動亂的逃亡之夜,可顯而易見,他應該是一個性格堅毅有勇有謀的少年。多虧李淮每天還是清醒的時候少,昏睡的時候多,否則王微覺得他多半已經羞愧得要自殺了。
一路不斷換手捏着耳垂才把滾燙的藥端回破屋裏,王微被燙得直跳腳,呼呼的吹着被燙紅的手指。覺得手指差不多散熱完畢後,她才習慣性的轉身,一條腿半跪到床上,打算和以往一樣先摸摸李淮的額頭,看他有沒有發燒。
結果剛剛心不在焉的伸出手,手腕就被人給抓住了,王微被吓了一跳,擡頭才看見李淮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雖然滿臉憔悴,猶帶病容,兩只黑黝黝的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仿佛能瞬間看到她的心底,讓她的手顫了顫。
“你醒啦。”
照顧他這段時間王微可以說早把他全身上下都摸了個遍,平時幫他擦洗身體維持清潔,什麽羞恥的事情沒做,自以為這個十來歲的少年在她面前早就沒有任何秘密。但是現在被他這麽無喜無憂的看着,王微居然湧上了一股莫名的心虛,盡管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可心虛的。
李淮靜靜的注視了她一陣,努力的想要坐起來,王微下意識的上前攙扶,卻被他一只手推開,硬是掙紮着靠着自己挺直腰杆靠在床頭。他喘/息了一陣,忽然用嘶啞的聲音問道:“現在是幾月幾號?”
王微一陣茫然,她只知道眼下是六月,不過究竟是幾號卻不清楚,因為這裏別說是有手機可以随時查看時間日期了,連在她的時代幾乎都沒幾個使用的臺歷日歷都沒有,除非特別算着日子,她哪裏知道到底幾號。
在心裏估算了一陣,她含糊不清的答道:“距離那晚……大概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
李淮聽後沉吟了片刻,完全沒有任何動容,沉着得讓王微有點失望,心想古代的小孩子都這麽早熟的嗎。媽耶,她十五六歲的時候在幹嘛,好像傻乎乎的還在中二跟追星呢,人比人果然得扔。
“田伯呢。”
王微還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田伯可能就是指那個總是神出鬼沒裝聾作啞的老大爺,沒好氣的回答道:“不知道,早上起來就沒見人影,不知道又跑哪裏去了。”
一想到那個看似癡呆實際上無比狡猾的老頭,王微就一肚子的氣,身為李淮的下人,他倒是挺會偷奸耍滑,把伺候人的事情全都丢給王微,自己卻躲起來清閑。她有心在李淮面前告一狀,讓他把這種不靠譜的下人趕走,可是見李淮雖然坐得筆挺,臉色卻依舊灰敗,她又不想現在說這種糟心事來惹他徒增煩惱。反正她充當丫鬟已經這麽久,不在乎多照顧他幾天。
“既然你醒了,正好,趕緊趁熱把藥喝了吧。”
說着王微便找了塊手帕把藥丸遞了過來,本以為李淮大概會盤問幾句,比如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外面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誰知他很爽快的接過來,看都不看,仰着脖子,仿佛感覺不到燙似的一飲而盡。王微急忙搶過碗,企圖把他的頭扳過來檢查有沒有被燙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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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又沒人催,幹嘛喝這麽急,快讓我看看有沒有被燙傷舌頭。”
手剛剛伸出去就被李淮毫不客氣的擋開了,他一臉嚴肅,老氣橫秋的道:“請殿下自重,男女有別。”
王微頓時有點不是滋味,這孩子一旦醒過來,果然就和她預料的那樣變得不可愛了。她一時不忿差點脫口而出,說你的哔——(消音)都被我摸過不知道多少次,現在又來裝什麽假正經。不過轉念一想,她一個阿姨輩分的人幹嘛和一個孩子計較,真是的,被套進了少女的殼子,還真的就變得幼稚起來。
她心平氣和的放開手:“抱歉,是我沒有注意,不過咱們不是兄妹嗎,做妹妹的照顧一下哥哥,也沒什麽大不了,何必那麽較真呢。”
李淮還是板着一張臉,不過因為他還算不上是個成年男子,這樣做只會讓人覺得他故作成熟,顯得挺可愛:“臣不敢高攀,還請殿下不要再提什麽兄妹。”
“行吧,你高興就好。”
多少體驗過這個階段的青少年是多麽的情緒化加叛逆難搞,王微無奈的嘆了口氣。況且設身處地的想一下,她要是這位郡王,被渣皇帝如此這般的折騰一番,喜愛的時候視如珍寶,厭惡起來連裝都懶得裝,估計對公主也不會有好臉色,所以沒什麽可生氣的。
而且即便是這樣,他依舊不顧生命危險的救了自己,本質上是個好孩子呀。
過去王微天天都盼望李淮快點蘇醒,現在他真的醒了,卻又不禁讓人感到尴尬,不知如何相處。王微和他無語的對視了一陣子後,奇怪的道:“你不問問為什麽我在這裏嗎?”
李淮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僵硬了半晌,才生硬的道:“過去那段時日……我并非全然無知……”
“哦。”
王微頓時做出一副随口一問的樣子,沒有繼續再問了。看着李淮微微發紅的耳朵,她心說原來這家夥知道被我摸了個遍的事情啊,沒想到挺沉得住氣,臉皮也比想象的厚。
她想換個話題,問問李淮現在感覺如何,身上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沒有,要不要再嘗試請個郎中開點藥喝喝,或者要不要她燒水徹底的洗一洗。畢竟過去這些日子王微只能給他大致擦拭身體,沒辦法給他洗澡洗頭,他現在身上的味道非常的不好聞。
然而李淮沉思了一陣後,反過來嚴肅的詢問起了王微。
“殿下為何孤身在此?應該伺候您的宮人太監何在?”
王微猶豫了一下,李淮立刻道:“殿下請不要隐瞞,您不告訴我,一會兒我還可以問田伯。”
其實王微不是很想把這些事情告訴李淮,一開始她确實還打着盤算,想要利用一下這位郡王,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榨取點好處。但是照顧了他這麽久,王微多少産生了一點類似母愛的感情,覺得這孩子已經被皇帝坑得很慘了,現在自身難保,又為了她受重傷差點死掉,何必拉他下水呢。
她計劃逃出皇城僅僅還停留在紙面,具體怎麽逃走實在是毫無頭緒,想也知道肯定不容易,江流絕對暗中派人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一個受傷的少年,又沒權沒勢,長期受到皇帝的打壓排擠,能有什麽辦法幫她。
如果不幸事發,王微自己多半沒事,最多被抓回去繼續軟禁,可江流會不會遷怒其他人可就不好說了。
可是李淮這麽認真的看着她,想要敷衍過去看來是不行了,王微只好如實的将自己的情況說了出來。她已經盡量選擇了比較溫和的說辭,但李淮聽後還是氣得臉都漲紅了,一邊咳嗽一邊憤怒的道:“豎子爾敢!”
王微趕緊過去給他拍背,嘴裏說道:“別生氣,這也沒什麽奇怪的,俗話說落地的鳳凰不如雞,江流起碼還沒有動用肮髒的手段。倘若他一心要我嫁給他的兒子,完全可以——”
“殿下!”
李淮咬牙切齒的喊道。
“江流本就是出身低賤之人,一路全靠着女人的裙帶才爬到如今的地位,結果他還妄圖讓堂堂公主嫁給連庶子都不算的外室之子,簡直視我李氏皇族為無物,他眼裏可還有國法尊卑嗎!”
王微不禁讪讪,自嘲的想,原來李淮生氣的是這個,她還以為李淮在為自己抱不平呢。
啊,果然,言情劇都是騙人的。說好的隐忍深沉忠犬堂兄呢,小說裏常見的套路為啥到她這裏全部失靈,迄今為止居然連一個疑似男配的男性都沒出現啊喂。
“算了算了,我還是別指望女主光環,老老實實想想怎麽靠自己闖出一片天吧。”
以及李淮看上去那麽的早熟沉穩,結果一聽到江流的打算還是覺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和梅兒一個反應,覺得公主下嫁給外室子跟挖人祖墳一個性質。可是王微就一點這方面的覺悟都沒有,她覺得江筠這個人其實看起來還行,要不是江流太陰損,她倒也不是那麽反感這樁親事。
比起嫁給那個眼高于頂,每次看見她都像是受到了莫大侮辱的王驸馬,她還寧願嫁給江筠呢。
仿佛事不關己的勸了憤憤不平的李淮幾句,李淮像是忽然想了起來,再一次推開企圖把他按回床上躺下王微的手,皺着眉問:“王雁竟然也裝作不知這件事,任由江流逼迫公主嗎?”
王微默默的點頭。
“這——不應該啊,且不說王雁此人素來自傲,不像是個會畏懼江流權勢的人,王家雖然看似不掌兵權,在軍力方面不占優勢,可到底是數百年的世家,怎麽會輕易讓江流占了上風,踩着他們的臉面欺辱已經訂婚的未來媳婦?”
李淮自言自語的道,一臉疑惑。
王微回想了一下王驸馬的容貌風姿,确實,只看表象他是挺一表人才,仿佛有多麽高潔的風骨,然而男人嘛,呵呵,特別還是他這種世家公子,肯定滿身都是心眼算計,為了利益什麽不能出賣。
考慮到李淮雖然年紀小,依然是個男人,肯定天然站在男人的一邊,王微沒有說王驸馬的壞話,保持了沉默。但李淮卻不肯放過她,執着的追問道:“公主沒有去找驸馬讨要個說法嗎?雖然你們還未正式成婚,但名分已定,你已經算是王家的人了。這種事情理應要王家出來——”
王微實在是忍不住,她聽不得這種什麽自己是誰家人的說法,好像她除了嫁人就不配做個獨立的個體一樣:“堂兄,王家要站出來的話早就站出來了,可我在這裏呆了這麽久,他們連上門問一聲都沒有,可見已經默認了江流的逼迫,我看你也別對什麽世家抱多高希望。這種高高在上慣了的人算計起來,才是真的可怕。”
李淮一時語塞,但神情間依舊抱有懷疑,看上去不是很相信,還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王微,看得王微心中火起。
什麽意思,他是在懷疑公主做了什麽才導致王家不認婚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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