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醫院

一眨眼，過去半個多月。

晚上，肥啾從陶子安特意留着的窗戶飛進來，撲騰着翅膀，啾啾啾地說話。

地球好好吃的樣子啾~

陶子安依舊說不準吃，rua了它兩下，就拿着蝦米往空中一扔，雪球小小只的身影一晃，靈活極了，精準地出現在蝦米落下的地方，張嘴吃了進去。

陶子安再扔，它再吃。

一扔一接，每次都完美成功。

陶子安誇：“雪球真棒~”

小肥啾頓時驕傲地挺起小肚子，被主人誇了，開心！

又一天，雪球忘了要吃掉地球，安全度過。

陶子安洗過澡，躺上床睡覺，雪球則乖乖地窩在床頭的小窩裏，随着呼吸，羽毛緩慢起伏。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之中，陶子安聽到了些動靜，睜開眼坐起來，意識回籠，清醒了些，再認真細聽，就發現那聲音是從大門口傳來的，像是什麽在撓門。

陶子安下床，雪球也醒了，立刻飛到他肩上，陪他一起。

走出房間，就碰到同樣警覺起來的陶和豫溫芙，門外的聲音也聽得更清晰了。

是很急切的犬吠。

陶子安連忙加快腳步，猛地打開門，果然是張奶奶家的金毛。

金毛一看到他，立刻就撲過去，咬住他的褲子，扯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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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子安擰眉，二話不說就跟了上去。

金毛的叫聲把對門莊旭一家人也吵醒了，打開門出來。因為都是從睡夢中剛醒來，反應有些遲鈍，“發生什麽事了？”

莊旭是最先出來的，看到金毛急急地拽着陶子安進電梯，臉色微變，“可能是張奶奶出什麽事了。”

莊父莊母頓時清醒，兩家人跟着一起進電梯，看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他們下樓之後，就看到張奶奶家門開着，連忙進屋，在房間裏發現了倒在地上的老人，旁邊是碎裂的杯子，就猜測可能是半夜起來喝水的時候，不小心摔暈過去了。

老人家骨頭脆，他們不敢亂動，生怕讓問題變得更嚴重。

陶子安已經打了120，很快地說明了情況。

救護人員來了之後，熟練地把老人擡上救護車，只能有一個人跟着，所以陶和豫上了救護車，莊父則另外開車載人去醫院。

莊母沉着臉說：“應該要住院，我和溫芙去收拾一下張奶奶要用的東西，你們兩個孩子明天還要上學，都快回去睡覺。”

金毛很聰明，救護車上不了，它就跳上了莊父的車，要跟着一起去。莊母連忙攔着，“醫院不讓寵物進的。”

金毛雖然老了，但體型和力氣都不小，非要留在車裏，莊母也拉不動它。她剛想讓莊旭他們幫忙，卻看到陶子安也跳上了車，說：“花花很擔心張奶奶，攔不住的，讓它看到張奶奶進醫院了，我再把它帶回來。”

莊母不太贊同，溫芙卻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低聲連勸帶催，一起上樓去收拾東西了。

陶子安和莊旭一起上了車後座，金毛蹲坐在中間，十分安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像是在追尋着張奶奶坐的救護車影子。

陶子安摸了摸它的背。

在陶子安肩上待着的雪球也飛過去，落在金毛的頭頂，用翅膀輕拍了它一下，小小地啾了一聲。

莊父雖然緊緊跟着，但到了醫院之後，也只能勉強看到張奶奶被救護人員推進大門一閃而過的影子。

剛一打開車門，花花就跳了下去，不顧一切地緊緊跟随。

陶子安和莊旭都追了上去，眼看花花就要沖進大門口，他們幾乎同時喊：“停！”

花花一路狂奔，到了門口前，卻很聽話地停了下來，尾巴垂在地上，盯着醫院裏面，明明很想進去，但也還是沒有越線。

它很聰明，從還是只被遺棄的幼犬，被張奶奶撿回去照顧教育開始，見到它的人都會誇贊。它會開門，會幫忙拿東西，對揪它毛發的小孩也很友善，就連這次張奶奶出事，它都會跑去找信任的人幫忙。

旁邊的保安很快地跑過來，生怕這大型犬進醫院，大聲呵斥跟來的陶子安和莊旭。

這事确實是他們理虧，盡管他們知道花花的脾性，但別人不知道。所幸這是半夜，急診門口沒什麽人。

陶子安和莊旭道歉，然後陪花花一起站在門外等。

莊父則上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張奶奶是個孤寡老人，親人都不在了，家裏就只有一只狗陪着，這時候唯有關系好的鄰居幫襯。

半個小時後，莊父出來。

門口兩人一狗都齊齊看着他，莊父說：“暫時還不知道情況，我先送你們回去。我知道你們都擔心張奶奶，明天放學接你們過來看她。”

留在這沒用，也不能留在這，他們只能牽着花花上車回去。但花花很固執，像個雕像一樣，蹲守在門口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醫院裏面，就是不肯離開。

還是幾個人一起用力扯着他，才勉強拖上車的。車子啓動駛離，花花面朝車尾，透過玻璃，看着醫院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視線裏。它低着頭，喉嚨裏發出一聲悲嗚。

陶子安和莊旭幾乎同時把手放在它背上，輕輕順毛安撫，低聲說：“張奶奶一定會沒事的。”

第二天，陶子安和莊旭像往常一樣上學，但難免偶爾走神。

到了放學時間，是陶和豫來學校接他們，還沒上車，就看到了後座的金毛，乖巧地坐在那。

陶和豫無奈：“完全攔不住。”

而且，也不忍心攔。花花是在張奶奶的親人過世之後一直陪着她的，可以說是唯一的親人了。

陶子安上車，抱住它的脖子摸了摸，“花花最好了。”

花花偏頭，在他臉上溫柔地蹭了蹭。

莊旭沉默地看着，也摸了摸花花的背。

車子啓動，開往醫院。

路上，莊旭問：“張奶奶怎麽樣了？”

陶和豫皺眉，沉默了一會，才低聲答：“肝癌，再加上老人家的身體……”

言下之意是，恐怕時間不多了。

而且，張奶奶在這之前其實就已經知道了。

到了醫院，因為花花是寵物犬，當然不能進去。于是，陶和豫在樓下看着它，讓陶子安和莊旭上去看望張奶奶。

病房裏，一片白色，張奶奶躺在床上，面帶病容，膚色暗黃，很是虛弱，仿佛這麽一摔，精神氣都沒了。

莊母柔聲說：“這是能治的，張奶奶，你要放寬心，如果錢方面不夠，我們再湊些，沒問題的。”

張奶奶笑了一下，眼角都是皺紋，“不是治，只是拖延時間而已，我都知道的，謝謝你們，但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錢，我已經活夠了。”

“這怎麽會是浪費？”莊母心裏發酸，轉頭很快地擦了一下眼角。十多年的鄰居啊。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卻感覺到袖子被輕扯了一下，溫芙示意她看。

莊母望去，就發現張奶奶正看着窗外出神，眼神很平靜。

說到底，總是一個人，其實并沒有什麽意思。雖然張奶奶總是笑呵呵，但心裏一直挂念着親人，摸着相框，數着日子，想着什麽時候差不多就能下去團聚了。

莊母動了動嘴唇，喉頭更咽，沒有再說話。

陶子安和莊旭走進病房，莊母看到，立刻站了起來，輕推了他們一下，低聲說：“陪奶奶聊聊，說些開心的話題。”

他們站在病床旁，叫了一聲張奶奶。

奶奶像是沒聽到，反應有些遲鈍，過了好幾秒才轉頭，發現他們來了，無神的眼裏有了一點焦距，然後笑道：“小旭和安安放學了？上課很累吧，快坐下來。”

陶子安和莊旭聽話坐下，說些日常好玩的事，還是像張奶奶沒病的時候一樣，逗得她直笑。

張奶奶也還記得，“安安的力量覺醒多少了？”

陶子安燦爛笑道：“獸人血脈剛覺醒，可以輕松一跳十米高，我上次就從我家一直爬上了樓頂。”

張奶奶笑呵呵：“就像那個叫什麽，蜘蛛英雄一樣，是不是？”

莊旭：“蜘蛛俠。”

陶子安搖頭：“我比他厲害多了。”

張奶奶毫不吝啬地誇贊：“是是，我們安安最厲害，白天上學，晚上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小旭也可以一起啊，你們組合取一個特別的名字。”

陶子安嫌棄癟嘴，煞有其事地搖頭，“他不行。”

莊旭冷冷一眼掃過去，“你再說一遍？”

張奶奶更樂了：“果然是小冤家。”

陶子安抖了一下，假哭：“張奶奶，你別再說了，我都要發麻了。”

張奶奶不解，“怎麽，挺合适你們啊，組合也能叫小冤家。”

陶子安縮脖子不聽，莊旭倒是笑了，湊過來摟住他的肩膀，“我也覺得挺合适的。”

陶子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莊旭挑眉，“體會到我被你叫噓噓的感受了吧？”

“噓噓很好聽啊！”

“那我覺得小冤家也很不錯。”

陶子安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磨了磨牙。莊旭一臉淡定，任他看。

張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心情變好了不少，似乎都忘記了自己生病的事。

聊到後面，張奶奶提及花花，她沒有家人，住院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花花了。

陶子安深受動物喜歡，他也喜歡花花，主動接了照顧它的事。

張奶奶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關于花花要注意的點，比如它愛吃大骨頭肉，但嚼不動了，把瘦弱煮熟切碎了才能吃，家裏有營養膏，羊奶粉，蔬菜水果也吃些，花花很乖不挑食的，但不能吃太多，消化不了……

其實這些，陶子安都知道，但張奶奶說的時候，他都認真聽了下來，讓她放心。

末了，陶子安還說：“張奶奶，花花現在就在醫院門口，昨天它也在。”

張奶奶愣住，然後笑了，“真是個粘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