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契約

小的時候，陶子安并不愛笑。他長得十分精致，漆黑微卷的短發，奶白的皮膚，漂亮得不似真人，走到哪都格外的引人注目。

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比較吃香，哪怕是小朋友，也愛交好看的小夥伴。

剛進幼兒園的時候，陶子安就被包圍了，一個個都嚷嚷着想和他玩。但沒過多久，就都紛紛扔下了他，和其他人玩去了。

因為陶子安的态度很冷淡，總是面無表情，有種與生俱來的距離感，不笑不哭，像個機器人，小朋友愛玩，又是三分鐘熱度的性子，發現他那麽無聊之後，就到一邊和其他新朋友玩游戲去了。

陶子安就安靜地坐在角落裏，一個人看着晦澀難懂的書籍，和別的小孩仿佛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玻璃窗外灑落進來的陽光，在中間畫下一道明顯的分界線，一邊是陽光，一邊是陰影。

莊旭則是從小朋友堆裏，打破中間界線，跑過去的人。

莊旭強行闖進了他的世界，攪亂了一池的平靜，還硬把人拽到了熱鬧裏。

“你是在強迫我嗎？”

陶子安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聲音稚嫩，透着一股奶腔，卻又格外的認真。

莊旭不懂什麽叫強迫，就是不由自主地想牽着他的手，想和他在一起，所以稀裏糊塗地點頭了。

這時，陶子安忽然彎了下唇，讓所有人都愣住。

他笑起來好好看呀。

他們都一致這麽覺得，小孩子心性，直白地說了出來，一下就成了朋友。

但關系最好的，還是陶子安和莊旭，兩人形影不離，像是黏在了一起。

後來，小孩子們玩過家家，聽說了新知識——如果要和一個人永遠在一起的話，就得結婚，像他們的爸爸媽媽一樣。

莊旭聽說了這一點，眼睛咻的一下亮起，轉身就一把緊緊抱住陶子安，說：“你長大之後和我結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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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子安疑惑：“你想我做你的老公？”

莊旭用力點頭，“嗯嗯，我是你的老婆！”

說完之後，又反應過來，“……不對不對，我是男的，我才是老公。”

再一想，“你也是男的，那我是你的老公，你也是我的老公。嗯！就是這樣。”

莊旭用力點頭，對自己的聰明感到無比驕傲。

陶子安卻說：“可結了婚的人也會離婚。”

莊旭一想到那畫面，就皺眉搖頭，不高興，“我們不離婚。”

陶子安小小只，卻一本正經說：“感情這種事，說不準的。人類一開始愛得死去活來，後來卻會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将感情消磨幹淨，變成仇人。”

這對莊旭來說就很難理解了，發愁地皺着小臉，“那怎麽辦？”

陶子安說：“你可以跟我締結契約。”

莊旭：“……？”

“意思就是，你成為我的契約獸，我們永遠在一起。”

莊旭只聽懂永遠在一起，毫不猶豫就點頭了。

“好！”

然後，陶子安笑了起來，兩眼彎彎，就抱着他的胳膊，踮腳往他的嘴上啾了一口。

“這是我們定契的标記。”

莊旭呆住了，瞬間，小臉漲得通紅，就像一輛蒸汽火車，頭頂冒煙，兩只耳朵通紅嗚嗚嗚地冒着熱氣，看起來傻乎乎的。

過了好久，老師讓學生集合，發現他的臉紅彤彤的，還摸他的額頭探溫，懷疑他是不是發燒了。

他那樣子，維持了一整天，晚上還躲在被窩裏偷偷地樂，像只傻狗狗。

幼兒園午睡的時候，莊旭也抱着陶子安不放，別人都搶不過他，因為他們的關系是特別的，非常不一樣的。

慢慢長大，莊旭就淡忘了這回事，在知道中二病之後，陶子安一說起契約獸，他還忍不住尴尬又羞恥，想拿頭哐哐撞牆。

但現在，莊旭聽到這事，想到即将要做的動作……他巴不得現在立刻馬上就親，啊不，是定契！

莊旭已經控制不住開始思考，假裝自己能看到肩上熊貓的可行性了。

但陶子安并不好騙，一旦被發現了，也不好收場。

莊旭先試探着往肩上看，給自己洗腦，進行無實物表演，仿佛那裏真的有什麽存在一般。

陶子安歪頭，“你在看什麽？”

莊旭：“我的熊貓。”

陶子安捧着掌心說：“可它剛才跑到我這邊來了呀。”

莊旭：“……”

冷着臉猛地轉身，就裝作自己什麽都沒說過，大步向前走。

陶子安追了上去，把小團子放回到他肩上，一起回家。

陶子安回了自己家，再去找莊旭玩的時候，帶上了一個東西，還展示給他看。

“你肩上的精神體熊貓崽崽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但更可愛。”

陶子安在衣服肩上的位置別了一個趴着的熊貓胸針，**絨絨的，只是有些粗糙，網上幾塊錢買的。

莊旭看着，有些無語。

結果，那只小肥啾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很不客氣地一翅膀扇過去，直接把陶子安肩上的熊貓扇飛了，掉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屁屁朝天，沾上了灰塵，看起來慘兮兮的。

小肥啾就這麽霸道地占據了陶子安肩上的寶座，仰頭清脆地啾了一聲，仿佛在宣告自己的正宮地位。

雖說那只是個熊貓別針，但在陶子安的設定裏，基本就相當于是他，莊旭看着被踹飛的熊貓，臉色一黑，突然有點想吃烤雀。

這一人一啾，每次見面就沒有不打架的，簡直水火不容。

晚上，莊旭玩着手機，看時間實在有點晚了，才扔到一邊，躺下睡覺。

但沒能很快入睡，他腦子控制不住地想事情，被陶子安說得多了，他真覺得自己好像有個熊貓的精神體，恍惚間好像看到一道影子，一閃而過，再定睛認真看，又似乎只是幻覺。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定契上面……

莊旭回憶着小時候，抿了抿唇，喉頭微滾。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慢慢變得模糊，進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态，他翻了個身，臉對着窗戶的方向，眼睛半眯着。

就在這時，朦胧的月光下，一道人影輕盈地落在窗臺上。

頭頂毛絨絨的貓耳朵，身後蓬松的長尾巴一晃。

身形纖瘦颀長，容貌更是熟悉無比。

這個不似人類的模樣，和莊旭之前想象的樣子重合在了一起，漂亮得不可思議，月色甚至在他身上披了一層輕柔的薄紗，像是發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