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京都難平
楊寄柳眼睛都樂沒了,一旁的祁信面無表情地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似乎很頭疼的樣子,可看他的臉,總像波瀾不驚地說,嗯,我有點頭疼,怎麽辦。
“老板,老板!”秦承宣在裏頭喊着。
有錢能使鬼推磨,楊寄柳一改先前不佳的臉色,笑眯眯地迎了上去,秦既明也跟在了身後。
二人見秦既白手裏攥着一個小罐子,皺着眉頭,宋霁在她後頭,看秦既明進來了,無奈地朝他搖了搖頭。
“這個頭油還有嗎?”秦承宣指着秦既明懷裏的頭油說。
楊寄柳接過秦既白手中的頭油,看了看,“诶呀,這款賣光了。”
頭油是玫瑰香味的,宋霁和秦既明都知道,秦既白這小丫頭買這些玩意兒都只盯着這一種味道買,喜歡得緊。
秦承宣一下就不高興了,小嘴撅的很高,打小她就長在蜜罐裏,養的很驕縱,從來就是想要什麽就得什麽。
“這個是玫瑰味道的,還有其他味道的,”楊寄柳将頭油還給秦既白,嘴上打着圓場,轉身去找了別的頭油,“這是最新到的,荔枝香味的,可受歡……”
“我就要這個!”秦承宣尖銳地打斷他。
楊寄柳尴尬地站在那兒,轉頭看看秦既明和宋霁,宋霁沒有立場說什麽,秦既明不知道該說什麽,氣氛一時間就凝固起來。
“那,這個給你。”秦既白突然說,她把頭油遞給秦承宣,“你比我小,我讓給你,師父和哥哥也會把好的讓給我。”
宋霁和秦既明相視一笑,彼此都松了口氣。
秦承宣不撅嘴了,小臉樂開了花,伸出手要接過,卻見秦既白突然把手一收,“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秦承宣愣了愣,歪了歪頭,“什麽呀?”
“早上你拿泥團子砸我哥哥了,”秦既白一臉嚴肅,“你得給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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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霁一聽就樂了,這真像小白幹出來的事兒,能不吃虧絕不吃虧,非得吃虧也得想方設法賺點回來。
秦承宣看着頭油思量了一會兒,就答應了,拿過頭油轉過頭朝秦既明脆生生地說了聲,“三哥哥對不起。”
秦既明還愣着呢,趕緊擺手說不打緊。秦承宣也沒管他,高高興興地拿着頭油就要走,步子邁到了一半,突然一頓,轉頭看着秦既白,笑彎了眼,“謝謝姐姐呀!”
秦既白點頭點得很有大人架勢,誰知秦承宣前腳剛跑遠了後腳她就垮了臉,轉過身子一頭栽進了宋霁懷裏,慘兮兮地摳着他衣裳上的花紋。
“師父,我想要那個啊……”
“行了行了,”宋霁挺高興地拍拍她的腦袋,“我幫你盯着老板,一上架就買了讓既明給你帶去。”
“一言為定啊。”秦既白擡起頭,跟他拉小手指。
在脂粉店鬧了一會兒,兩個小孩兒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秦既明早讓人定了京城最繁華的一間酒樓的雅座,叫了不少菜,兩大兩小都吃得夠味兒。
飯間,宋霁拉了拉秦既明的袖子,問他小白用了什麽法子,怎麽叫這個驕縱的小公主這麽服帖。
秦既白的确挺有本事,來京城前秦承宣還氣呼呼的,立誓要殺殺這個素未謀面的姐姐的銳氣,接過殺了不到兩天就被管教地服服帖帖,心甘情願地跟在她屁股後頭玩。
秦既明只能跟他聳聳肩,女孩子之間的事兒,他們兩個大男人是猜不到了。
京城的日子過得很快,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模樣,九月圍獵的日子越發近了,秦既明的眉頭也不大展開了。
近些日子秦既明手頭的生意出了些問題。
早幾年,他一直在京城附近的幾家小縣城都做些酒樓生意,因為背後沒什麽勢力,一直做得不溫不火。
現下秦承興将京城附近的幾間客棧交給秦既明打理,暗中給了他些人手,酒樓的生意這才慢慢做大了,上個月才談妥了,将酒樓開進了京城中最繁華的一塊兒地,取名叫客滿堂。
開張當日,秦承遠就大駕光臨了客滿堂,并且接連幾日都在此宴請賓客,明面上是來吃飯的,暗地裏是來施壓的。
客滿堂的老板是秦承興手下的老夥計,姓姜,叫姜樓,打理生意一把手,可也架不住四皇子這般威逼利誘,做得束手束腳。
秦既明也沒什麽辦法,他不能直接出面,一是傷了兄弟和睦落人口實,二是酒樓明面上挂着的是姜樓的名兒,他作為皇子,行事得低調些。
宋霁見他為難,就說不如他代秦既明出一趟面,酒樓的賬目一直光明磊落,秦承遠也就只能騷擾騷擾,出面震懾一番應當就能老實些。
秦既明說不大行,要這麽出面駁了秦承遠的面兒,宋霁就得在整個京中出了名,旁人一查就會起疑心,一個小縣城的郎中哪來這麽多銀子開這麽大的酒樓?
說到底也沒個解決的法子。
這天秦既明上朝去了,朝中也不好過,現在西北蠢蠢欲動的很是煩人。宋霁坐在屋裏就開始琢磨,他現在閑着也是閑着,酒樓那邊的事兒得想點法子好替秦既明分擔些。
坐在屋裏想不出什麽轍,宋霁點了藍一和藍八陪去了一趟酒樓,他們到的時候還早,酒樓大堂裏三三兩兩地坐了些食客。
藍一行事沉穩,宋霁讓他在屋外悄悄守着,藍八活潑些,宋霁讓他換了身家仆的打扮跟在身後,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宋霁随意地點了兩三個菜,不一會兒就見姜樓借菜被訂完了的緣故賠禮,請他去了二樓的雅座。
雅座左右沒什麽人,拉下簾子,姜樓就朝宋霁一禮,臉上挂了愁苦之色,娓娓道來現如今的難處。
“現下四殿下真真是難為小人了,”姜樓低聲說,“四殿下總派人來點菜,将店裏的招牌點得一個不剩,又将雅座包的一個不剩,客人來吃菜總吃不上好菜,坐不上雅座,這麽下去……”
宋霁抽了抽嘴角,他聽秦既明說過,四殿下生母,也就是當今皇後是尚書令之女,出身名望,父族世代當官,母族在江南一帶世代經商。
簡單來說,就是不差錢,這種靠錢砸的行事風格,也真是很符合他的身份了。
“今個兒宋公子是來得早,四殿下的人還沒來,”姜樓苦着臉,“四殿下該給的錢一分也不少,小人又沒法子不做四殿下的生意……”
“那我方才點的幾個小菜呢?”宋霁問,“也是沒了?”
“沒了,”姜樓老實答,“昨個四殿下将酒樓的鵝和鴨全點光了,今早進的貨還在路上,現在小的只能讓貨進的晚些,掐着飯點進,讓客人等上一陣也比全都沒得賣強。”
“你說四殿下的人還沒來,他每天都會來?”
“四殿下會派人來,自個兒倒是偶爾來一次,”姜樓頓了頓,“但四殿下今天應該會來,他的手下昨天特地留了一只鵝,說留着明天上菜用。”
“那敢情好啊,”宋霁眼睛一眯,“你們這兒一間雅座什麽價錢?”
姜樓一愣,“宋公子的意思是……可那樣四殿下萬一追責……”
“他貴為皇親國戚,跟一個平頭老百姓計較?”宋霁嘴角一勾,“姜老板,放寬心。”
姜樓皺了皺眉,躊躇道,“可宋公子,這也不是個長久之計。”
宋霁點頭,“我知道,我想試試四殿下,”說着他轉頭,“藍八,付錢。”
藍八應了一聲,就聽姜樓掰着手指頭算,“一間雅座三十兩銀子,總共十八間雅座……”
宋霁的臉黑了黑,雖然秦既明怕他不夠用,塞了他不少銀票,但他不到必要還是不想動這些他送的銀票……問題是他現在手頭的确沒那麽多銀子。
宋霁捏着茶盞看着藍八花了銀票,咬牙切齒地罵着秦承遠人傻錢多。
姜樓看他眼神驀然不對勁兒了,似乎要把面前的桌板鑿穿,便趕緊退了出去。
藍八默默地縮在一邊,一邊怕自個兒被殃及,一邊在考慮今個兒晚上該怎麽跟主子彙報這檔子事兒才不會被宋霁罵,很是愁眉苦臉。
宋霁點了三樣菜,小半只鹵鵝,一盆炒木耳,一份玫瑰酥,到最後只上來一壺酒一份花生米,姜樓親自來跟他道歉,說食材不多,還有好些客人,請宋公子多擔待擔待。
酒比較嗆,宋霁不大喝的慣,就只吃了花生米,吃了沒一會兒,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縮在一旁的藍八突然動了動,警戒起來,“宋公子,來了個高手。”
宋霁撩開簾子,往樓下瞧了瞧,正是秦承遠帶着一個男人進了酒樓,男人三十左右的樣子,長得眉清目秀,很是平和,但藍八看到那個男人就更緊張了。
“宋公子,”藍八低聲道,“那是個絕頂高手,我一個可能打不過。”
“不一定要你打,”宋霁道,“這又不是江湖,對上眼就要拼個你死我活的。”
“可是宋公子駁了四殿下的面子,”藍八擔憂,“萬一那個高手是四殿下專門聘來的,鬧了酒樓可怎麽辦?”
宋霁看着那個男人,眯了眯眼,心裏有了數,放下花生米拍拍藍八,“你退下,把藍一叫進來。”
藍八雖不解,但還是依言照做了,藍一剛從窗戶進屋的時候,樓下有些吵鬧起來。
宋霁帶着藍一起身下樓,聽見秦承遠正為有人包了雅座而很不樂意,他身後的侍衛正跟姜樓很不客氣地交涉着。
宋霁抱胸站在樓梯上看,他站的位置是死角,能看得清下面,下面的人卻很難看得清他。
他看見秦承遠頂着很難看的面色,他身後的那個男人開了口,酒樓嘈雜,宋霁離得又遠,聽不大清,藍一就在一旁給他解釋,那個男人似乎讓四殿下不要為難,大不了換一間酒樓。
四殿下回他的時候還是很客氣的,說他是這間酒樓的常客了,淮揚菜做得很是好吃,定符合他的口味。
男人又推辭說,他來京城好些日子了,也吃得慣京城的口味,不用特地為此費心。
秦承遠卻還是不依不饒,連帶着他的侍衛都開始劍拔弩張,姜樓結實的身板都有些晃了,嘴上還在勸道,有客人早早就來了,先定下了。
秦承遠氣得臉都有些發紅,當堂大喝說什麽人,滾下來給爺見見!
宋霁覺得秦承遠這耍潑的樣子有些眼熟,一拍腦袋想起來,跟前些日子秦承宣要發油的時候一模一樣,兄妹倆不愧從小一塊兒長大,賴皮起來如出一轍。
作者有話要說: 熊孩子哪家都有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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