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吳斐
屍體躺在訓誡房的院子裏,白布從頭裹到腳,死氣沉沉,像是深秋裏的枯木。
萬長老下的執事弟子将屍體頭上的白布掀開,面部慘白,隐透淡青,雙目緊閉,幾绺雜亂發絲随秋風輕晃,更是将那張不動的臉襯得如同冷硬的石頭。
藍止默然片刻,負着手道:“蓋起來吧,的确是吳斐。通知惠山吳家了麽?”
萬長老道:“負責傳信的弟子剛出門。”
白風揚的臉色比這屍體也好不了多少,扶着額問道:“殺他的人果真是洛英?争端因何而起?”
執事弟子道:“晨練之時,白師兄的弟子說這次宗門大比的頭籌非洛英莫屬,藍師兄的弟子怕是前五也擠進不去。藍師兄的弟子不以為然,與他們小有争吵。吳斐便說,要不是蘇楚、李悠二人升了天階,洛英連前三都勉強。洛英這時候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突然出手教訓吳斐,他下手沒有分寸,一招之下将他殺死。之後藍師兄和白師兄的弟子險些打起來,剛巧容師兄經過,喝止衆人,火速叫人禀告了萬長老。”
藍止覺得這件事有點古怪,但他還沒說話,白風揚已經開了口:“洛英平素不喜多事,就算別人挑釁也極少起争執,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出手傷人,還把人打死了?請長老明察。”
藍止也是這個意思。洛英的人設是老實巴交,多做少說,不管閑事,也是白風揚的弟子中對簡锵略好的一個,為什麽因為這種事殺了吳斐?
萬長老與宋長老互望一眼,卻有些不以為然:“惠山吳家死了子嗣,豈會善罷甘休?洛英當衆殺人,證據确鑿,現今依照門規已關在訓誡房,只等吳家來要人償命。”
遲肅最近升階不得已經閉關,門中事務皆由萬長老和宋長老代為處理。他們早已不喜藍止與白風揚的弟子針鋒相對,正想借此機會整治一番,怎會管這點蹊跷之處?
萬長老又道:“今晨凡争吵者,明日皆受三鞭,面壁思過五日,只喝清水,不得用飯。藍止教導弟子不善,罰一棍。白風揚的弟子殺人,罪過更甚,罰三棍。”
棍刑在鞭刑之上,是天階以上弟子才能承受的重罰。一棍頂十鞭,白風揚的三棍之刑,足可以将一個人階弟子活活打死。這處罰算是相當重,看得出兩位長老确實生氣。藍止和白風揚不敢多話,低頭領了命。一出院門,白風揚便冷冷盯着藍止道:“誰人不死,獨死吳斐,藍師兄不覺得奇怪麽?”
藍止斜睨他一眼:“你什麽意思?”
白風揚像是難以控制自己的怒氣:“吳斐究竟與誰交惡,藍師兄想不到?”
藍止沒有說話,白風揚又繼續道:“洛英為人老實可靠,從不争一時之氣,今天竟然因為一言大打出手,我看他根本就是着了魔修的道。”
容雲想聞言一愣:“這話倒也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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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慕然垂目不語,卻若有所思地輕輕點頭。
藍止聽了心中一動。洛英人設崩了殺人,最近又剛巧有魔修作祟,兩下裏連在一起想,的确容易讓人想到魔修作案。白風揚向來懷疑簡锵是魔修,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證據,這時候惹到他的弟子身上了,死的又是簡锵的仇人,心中哪還有別的想法?自然深信不疑!
簡锵兩個半月來都被子母蟲監視一舉一動,想必早已被人發現是個魔修。這一系列的事情,難道就是為了陷害簡锵?
思及此,心中竟有些淡淡恐懼。
這躲在暗處的魔修究竟是什麽人,又為了什麽要害簡锵?是想要離瑟,還是看中了他得天獨厚的資質?
藍止在外人面前自然不動聲色,只冷漠道:“死的是我的弟子,殺人的是你的弟子,你向我興師問罪做什麽?”
白風揚再也忍不住,扶着額頭罵道:“藍明蘇,你少再裝蒜!那日我半夜追逐一個魔修,人影卻躲進你的院落中消失了。你不讓我進你卧房中檢查,還将我打傷,究竟是為了保護誰!”
藍止聞言沉下了臉,雙唇緊閉似在隐忍怒氣,容雲想和齊慕然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噤聲不敢多說一個字。四個人之間氣氛凝滞似暴雨來臨,白風揚卻猛然敲着自己的額頭,似乎疼得有些受不住,歪歪斜斜地倒向一旁。
容雲想和齊慕然連忙将他扶住:“白師兄,你最近修煉過急了麽?”
白風揚把他們兩人的手甩開,怒氣不消,向着藍止罵道:“我不知道你究竟跟那小子有什麽關系,竟然包庇他殺你自己的弟子。如果讓我發現了什麽,我一定讓你們碎屍萬段!”
藍止目送他狂風一般地飛了,面無表情地站着。
容雲想望了齊慕然一眼,努努嘴,意思是問他該如何是好。齊慕然想來不喜歡踏入混水之中,這時候卻沒辦法再置身事外,輕聲道:“藍師兄,如果真是魔修作祟,此事非同小可。藍師兄如果知道了什麽,還望盡早讓我們知道,大家一起想辦法。”
藍止的臉色微微泛青,說道:“白風揚與我素來不和,那夜他追查魔修追到我院中,我正在卧房中沐浴,自然不願意別人打擾。他自己捕風捉影,絕沒有魔修之事。”
說完他也無心再理他們,一陣風似的飛走了。
容雲想低着頭,突然抓住齊慕然的袖子,輕聲道:“齊師兄,白師兄上次說怕有人徇私舞弊,說的就是藍師兄麽?”
齊慕然轉身道:“應該是。”
容雲想不安道:“可是我同藍師兄一起查弟子的院子時,他并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
齊慕然點點頭:“現在一切都不好說,可能是白師兄想太多了。你叫弟子們小心些,不要單獨行事。”
兩人在樹下靜靜地伫立片刻,遠遠望着天邊連綿疊起的奇巒秀峰,不覺朝霞褪去。齊慕然輕聲一嘆:“十幾年來都相安無事,只怕我北行派要有些不平靜了。”
藍止先将弟子召集起來,神色肅然,将早晨的事問了個清清楚楚。吳斐死了,衆弟子傷心的傷心,生氣的生氣,害怕的害怕,沒有一個人敢隐瞞。
衆人把每一句話都說給藍止聽,末了道:“藍師兄讓我們不要跟他們争吵,我們真的沒敢多說什麽。只不過那邊将簡師弟和吳師弟做比較,說吳師弟不如他。吳師弟與他向來不睦,這話戳中了他的痛處,才回嘴多說了幾句。想不到洛英就生氣了,一聲不吭,突然出手。洛英在我們之中的修為最高,我們都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吳師弟就已經斷了氣。”
藍止又去看被關押的洛英,不想卻剛巧撞上白風揚出來。白風揚冷笑着不讓他進:“藍師兄是要殺人滅口?洛英呆滞了一早上,剛才方恢複過來,恍恍惚惚,已經忘記發生了什麽事。這不是魔修作祟是什麽?”
藍止自然不可能給他攔住,進訓誡房裏見了洛英一次。洛英頭發披散,恐懼不安,見了藍止便驚吓得躲到牆角。
藍止問他記得些什麽,洛英哭着說:“我早上醒來就特別生氣,看到吳斐之後怒氣更盛,後來吳斐說我比不上蘇楚李悠,我便像是沸了一樣頭腦不清,之後便是一片雜亂模糊,什麽也記不得了。藍師兄,我真的殺了吳斐?”
藍止問道:“你這些日子究竟跟什麽人接觸過?吃了什麽,喝了什麽?”
洛英想了許久才道:“并沒有什麽特別。”
洛英這邊毫無進展,白風揚卻已将藍止那晚阻止他搜查的事說出來了。只不過長老們看白風揚神色間有些瘋亂,心中便也沒有太當回事,讓他暫且退下。
藍止在北行派數年,不過就是目中無人了些,恃才放曠是真,卻絕不至于庇護邪魔外歪道。白風揚與藍止素來有仇,自己的弟子又殺了人,多半一時間接受不了,便将所有的過錯都推到藍止身上。
但是洛英着了魔修的道這件事,倒是極有可能。
藍止這裏焦頭爛額,評論區也異常熱鬧。藍止深知衆志成城的道理,将所有評論都讀了一遍。讀者中多有細心之人,說不定能從文中看出蛛絲馬跡,或者提出點想法。只可惜,就在藍止最需要讀者們幫助的時候,宅男們所關心的卻只是昨夜替簡锵療傷的事。
【樓主:今天的更新不知道該怎麽說,很掙紮。】
【1樓:男主沒穿衣服,藍藍只穿亵衣騎坐到他身上,都做到這種地步了,為什麽最後神轉折成了兄弟?】
【2樓:藍藍就是很認真、很純潔地在給男主抓蟲子療傷。】
【3樓:我覺得這個作者太差勁了,不寫何撩?種馬文的梗,少兒讀物的互動,作者你究竟想做什麽?】
【4樓:所以藍藍已經确定是女人了嗎?文裏面真的沒寫啊。】
【5樓:樓上,請注意這裏是男頻,所以不要擔心。男主沒穿衣服,藍藍騎坐在他上面,這個場面不會在兩個男人之間發生。】
【6樓:沒有人關心劇情嗎?】
【7樓:這文的劇情不就是簡師妹和藍師姐搞百合嗎?一直在關心。】
【8樓:殺人兇手、魔修,最後都會順理成章地找出來的,關心這個做什麽?最讓人操心的還是簡師妹啊。】
【9樓:昨晚抱着藍藍睡了一夜,也算是有進展了,大家冷靜點。】
【10樓:那是藍藍抱着他睡了一夜,還擔心他害羞跑了,一直摟着不放。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
藍止覺得這群人中一定不乏聰明絕頂、事業有成的人,但卻無人說一句有半點用處的話。可見應了一句話,只要下半身做了主控時,智商這種東西基本上就不存在了。
藍止夜裏一宿沒睡,輾轉反側,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這魔修的目标如果真是簡锵,那就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勢必還會做出事情來。當務之急,是幫簡锵提升修為,讓他有能力自保,別像個拖油瓶似的扯後腿,再慢慢從長計議。
這天清晨天還未亮,他一個人來到被害妖獸修養的院子裏,将牆角那只黝黑豹子踢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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