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離瑟

傍晚,北行弟子遠遠地看到天邊飛來一個藍衫人,大喊道:“藍師兄回來了!快去禀告長老和衆位師兄們,不用找了,藍師兄可回來了!”

藍止幾天前抛下一切帶着簡锵走了,連句話也沒留下,已經是犯了北行門規。他現在一刻也不敢耽擱,徑直向着訓誡房而去,先把責罰領了再說。

一進門,藍止便把外衫拉下來扔在一邊,只留下淺藍中衣,跪下等着。不多時,萬成彬、齊慕然等人急匆匆趕了過來,萬成彬見他就生氣,怒道:“這幾天你去了哪裏?那簡姓弟子哪去了?”

藍止道:“簡師弟已死,我把他的屍體找個地方埋了。我身負引領弟子之責,無故離開北行五天,當受責罰。”

衆人心中都有幾分疑惑,容雲想看看大家的臉色,說道:“白師兄将簡師弟打死,這都是大家都看到的事,藍師兄何必将他的屍體背走?”

萬成彬嚴厲道:“聽白風揚說,你跟那姓簡的弟子感情很好?”

藍止面不改色,說道:“白風揚那天分明有些不對勁,秦海打死範青,已經惹下了不少麻煩,他不去約束教訓秦海,又為何把姓簡的殺了?我覺得這件事蹊跷,擔心這是白風揚殺人滅口,便背着他的屍體走了,想把他救活問清楚是怎麽回事,可惜沒有結果。”

容雲想忙道:“所以藍師兄本就懷疑白師兄有些問題,可是如此?”

藍止不知道容雲想為什麽說這種話,但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好借口了,硬着頭皮道:“正是如此。”

衆人都松了一口氣,萬成彬沉默半晌,終于嘆口氣:“你白師弟咎由自取,也怪不得別人。”

這次反輪到藍止驚訝,問道:“長老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齊慕然道:“藍師兄走後,白師兄陷入迷惑混亂之中,似有入魔之态。我們将簡師弟的房間查了一遍沒有結果,又去白師兄的住處再次巡查,不想卻發現他的鞋底有落音花的痕跡。落音花生長在北行沼澤深處,花色殷紅,其味不褪。當時長老們起了疑心,讓我們去北行沼澤之處巡查,卻發現了一個山洞。”

藍止的臉色漸沉:“那山洞裏有魔修的痕跡?”

容雲想道:“何止是痕跡,法器、剩餘未用的妖獸內丹都好好保存着,入口幾個腳印,分明是白師兄的那雙鞋踩上去的。洞口設置了天階結界,我和齊師兄的修為不太夠,險些沒有發現。”

萬成彬道:“嚴刑逼問之下已經查清楚,白風揚最近的确修煉了一套魔修功法《循影落》,可是他改頭換面,封面乃是北行功法,七分真三分假,因此上次盤查時沒有發現。他魔修在先,利用落英、秦海殺害吳斐、範青在後。因簡姓弟子與你的感情好,便想将魔修一事怪在他身上。可惜白風揚修煉的功底不行,先失了神智,意識不清,才控制不住地出手殺了他。”

藍止道:“《循影落》可以控制洛英、秦海的心智?”

Advertisement

齊慕然道:“洛英、秦海親近信任白風揚,最容易受他影響。”

藍止有些反應不過來。他也就離開五天,白風揚就從指責簡锵為魔修的人,變成魔修了?這一切還都是他安排的?

齊慕然把藍止拉起來:“師兄起來吧,這事不關師兄的事。你不在時事情已經查清楚了,但長老們不知道你因何将簡師弟背走,心中也是不安。”

容雲想道:“沒錯,藍師兄今後可別一句話不說就走,讓我們擔心焦躁。”

萬長老仍在生氣:“就沒看出白風揚原來竟是這種人。”

宋長老道:“可是證據确鑿,有什麽辦法?這事我思來想去,白風揚生性有些愛嫉妒,吳、範、簡三名弟子都是今年新弟子中的翹楚,他心中難免沒有後浪推前浪之感。他平時嫉恨藍止,但藍止修為高,他奈何不了,這次恐怕也是借着這三人打擊藍止的意思。”

藍止緩緩地穿好外衫,仍舊有些難以置信。他本來以為回來之後便是狂風暴雨,為什麽事情竟然如此順利?

他轉頭望着衆人。

萬長老白發蒼蒼,一臉正氣;宋長老本性儒雅,捋須蹙眉;齊慕然性情安靜,面露疲憊之色;容雲想目光真誠,略略透出些傷感。蘇楚也趕了過來,在一旁候着不敢多言。其餘弟子全都垂頭無語,連呼吸也不敢驚擾衆人。

魔修果真就是白風揚?

容雲想問道:“不知道現在打算如何處置白風揚?”

宋長老嘆息搖頭:“白風揚資質不錯,我本對他寄予厚望,想不到卻做出這種事。吳家、範家死了人,現在都在等候我們的消息,掌門說依照門規,先把事情告知他父親,再将白風揚交給吳、範兩家處置吧。”

藍止心道,白風揚的父親向來對這兒子不喜,這次怕是不會為他出頭了。

萬長老向藍止道:“今夜已遲,你先回去吧,明日再來領責罰。你身為引領弟子,說走就走,這幾日多虧蘇楚照顧,否則你的弟子恐怕要成一盤散沙。”

藍止自不必對他道謝,只微微點頭。蘇楚是個有些大将風範的,不卑不亢,恭謹道:“我跟随藍師兄幾年,為藍師兄分擔些煩憂,理所當然。”

大家又議論了幾句,終于慢慢散了。長老們一出門,剩下的便都是年輕一輩,氣氛立刻輕松不少。容雲想嘆道:“藍師兄,你這幾天不在,可把我們都害慘了。不但得追查白師兄的事,還得到處尋找你的下落,找不着還得給萬長老教訓,真是累死。”

蘇楚也微微笑道:“藍師兄回來就好了。吳斐、範青兩人死了,弟子們都在擔心自己的性命,又怕藍師兄抛下他們了,這幾日聽風就是雨,望藍師兄好好安撫他們。”

藍止點頭道:“我知道。”

容雲想又悵然道:“以往只覺得白師兄喜歡跟藍師兄争搶,有些矛盾卻也不至于争得你死我活,卻沒想到竟然會做出這種事,總覺得有點、有點……出人意表。”

其他人都安靜不說話。

藍止沉默片刻,問道:“師父出關了麽?”

容雲想剛才說話沒人接冷了場,現在藍止突然轉了話題,微微有點臉紅,連忙回答道:“沒有,師父正在閉關升階,誰也打攪不得。只不過事關重大,長老們才不得不将實情禀告他。”

藍止又沉默一會兒,低頭道:“我一句話不說就出了門,沒有交代,這幾日辛苦了你們。”

這話一說,衆人才笑起來:“不妨事,你回來了就好了。你出門也是為救簡師弟,可惜他天資這麽好,竟然就這麽死了,也實在可惜。”

藍止不敢告訴他們實情,只道:“我将他背走時已經遲了,他前胸中了三劍,元神俱滅,我去找了父親也沒能将他救活。”

大家嘆息一陣,心情都有些惆悵,容雲想又笑道:“既然已經找到魔修,事情也算是解決了,都回去休息吧。”

這夜藍止在床上輾轉反側,總覺得白風揚這件事有些不對勁。不是他看不起白風揚,只不過他的人設沒這麽複雜,要是真的怨恨簡锵,直接一劍捅死他算了,怎麽會拐彎抹角搞出這麽事來?

尤其是子母蟲這件事,白風揚如果一直在監聽簡锵的一舉一動,應該早将離瑟搜出來了,何苦費這麽大的功夫?

只不過他是這麽想,別人卻并不如此。魔修将北行派搞得不得安寧,還殺了三個資質極佳的弟子,大家心情沉郁,都急切地希望事情解決,也需要一個答案。

而白風揚就是這個答案。

當你需要找一個人做兇手時,即使他不是,你也會下意識地忽略種種疑點。

藍止本想去見見白風揚,萬長老卻将他關在地牢,吩咐弟子們不得擅入。藍止暫時見不到他的面,決定先私底下查訪一番。

藍止手上唯一的線索是用在簡锵身上的子母蟲,這種蟲子長在西部大陸,在北行山脈附近并不常見,應該是從黑市中買得。但魔修的根據地既然是北行山脈,要調查蟲子的來源,也只能從北行山脈附近的城鎮開始。

北部大陸的黑市共有十幾個,并不是有組織的販賣,而是自動自發形成。北行山脈附近的黑市每隔兩月一次,時間一到,散修、販子從各路而來,将來歷不明的法器、丹藥帶到黑市上交換、出售。

這是個見不得光的存在,如同陰暗肮髒的溝渠,買賣的大多都是偷來、搶來的物品,也出售子母蟲這種殘忍狠毒、專門禍害人的妖獸。

要進入黑市,必須得有熟人帶路,否則連時間、地點都不知道在哪裏。但這對藍止來說都不是問題,他雖然不知道怎麽去黑市,卻知道幾個出入黑市的重要人物。

接連幾天之內,北行附近四個散修的住所都被人造訪,據說那是個病弱的青衣人,誰也不認識他是誰,容貌清俊,氣質娴雅,本來是溫暖的樣貌,全身卻透出一股陰冷之氣。

說是造訪,這人其實也沒多說話,他把這幾個散修綁住,劍刃指在氣海,冷靜地問他們最近有誰買了子母蟲。

這幾個人怎麽也想不出自己的住處怎麽讓人知道了,那柄劍又看起來不長眼睛,非常鋒利。他們怕被人毀了修為,慌亂之際不得細想,都說幾個月前的确有人在黑市上賣過一只子母蟲。再問買蟲的人是誰,四個人中卻只有一個回憶起來,說道:“那是戚蟲子買的啊。”

戚蟲子原名戚君棋,是北行附近的一個天階散修,愛蟲成癡,平時除了修煉,就躲在自己的山洞裏搗鼓各種蟲子。

子母蟲的來歷,總算有些下落了。

獨自一人時,藍止時常想起簡锵。這種思念并不濃郁,淡淡的,卻足以讓他牽腸挂肚。好在他有玉牌在手,想念時也能看看他在做什麽,便也學起了那群宅男的樣子,天天早上追更新。

那天藍止走後,簡锵心無旁骛地修煉,從不休息。只不過偶爾心神俱疲之時,他便會将藍止的畫像取出來,放在腿上,手指緩緩移動着,撫摸觀看。

思念之切,足以蝕人心骨,縱人入魔。自從遇到了藍止的那一天開始,他便已經不太一樣了。藍止,才是他此生的離瑟,讓他偏離正道,控制不住地一路走下去。

藍止卻心道,畫像大都是挂着看的,以表示遙思敬仰之情,何來這種看畫的姿勢?讀到這段時,他忍不住尴尬得紅了臉,就似那晚騎坐在他的腿上,渾身炙熱,從頭到腳都在顫抖一樣。

簡锵記不清楚那一夜,他卻想忘也忘不了,就像在書桌上深深刻下的刀痕,不論過了多少年,還是會留在那裏,提醒他當年的劣行劣跡。

那一夜他是打算爛在肚子裏了,男主再怎麽懷疑,也查不出什麽證據來。

這天清晨朝會過後,萬長老一時不注意松了口:“白風揚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吳、範兩家就要來人了,明蘇去看看他,弄清楚他是裝的,還是仍舊不清醒。”

藍止立刻應道:“是。”

好不容易能見到白風揚了,一定要問出個結果來。

他站在地牢門口,眼前一個人蜷縮着身子躺在地上,一身血污混合着爛泥,褴褛不堪,叫人看不出衣衫的原色。白風揚平時喜穿白衫,樣貌俊逸,身形秀雅,這地牢中憔悴不堪的病秧子又是誰?

藍止默默望着他,連一絲恨意也聚不起來。

白風揚,也變成了那人手中的棋子。

地上躺着的人突然轉身,那頭像是在肮髒泥水裏泡過的雜發微微一甩,露出兇狠雙目。

一道淩厲又惡毒之極的目光朝着藍止投射過來。

藍止垂眸望着他,白風揚的牙齒咯咯作響:“藍、藍明蘇,你真他媽狠!”

藍止冷冷地看着他不說話。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