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薛曲檸盯着紙條看了一會兒,心裏已經有了考量。

因此向前走的腳步原地轉了個彎,又走了回去。

女仆本來打算離開去做自己的工作,突然看見他又掉頭回來,而且方向朝着自己,眼裏閃過一絲意外。

要是放在其他情況下,薛曲檸對這人确實避之不及。

不僅僅是他,宅邸中的人大多都對他有隐約的俱意,然而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裏,他們意識不到自己為什麽恐懼,就像是大夏天突然打了個寒戰,也不會思考為什麽會打寒戰,更不會擡頭看看是否變天。

薛曲檸對面她時的壓力也很大,她對自己的恭謹,似乎并不是出于身份地位上的差距。

這種不确定性就像一層一層打濕的紙蓋在死刑犯臉上,一點一點窒息,在漫長的執刑中逐漸僵硬。

但現在自己也沒有更加能夠相信的人了。

不過他走近才看到女仆手裏捧着的是什麽東西。

用深紅色的布蓋着,露出醜陋的一角,只是被風微微吹開一小片,他就知道裏面是什麽。

“你拿着它幹什麽?”薛曲檸問。

“沒什麽。”女仆沖他笑了笑,模樣分外好看,“只是覺得需要把它放在合适的地方罷了。”

“您找我有什麽事?”

薛曲檸:“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也不是。”她把雕像放在自己生前,“只是我以為您學聰明一點了。”

她突然伸手抓向薛曲檸的手腕,薛曲檸反應及時,啪一下将她拍開。

女仆哪裏都好,長的好看武力值還等于兩個他,就是太喜歡動手動腳。

他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自己之前言語上敲打她,估計讓她生氣了。

不過幸好她似乎不打算繼續算賬,輕描淡寫揭過這一筆:“您也就在需要我的時候才會露出這副表情。”

“這是你教我的。”薛曲檸冷靜道,“你說過的話每一個字我都記住了。”

如果他露出這副神态,她就沒辦法拒絕。

薛曲檸又無意識打出一記直球,聽在女仆的耳中絕對是煎熬。

“……瑞伊。”女仆喉嚨微動,叫了薛曲檸現在這個身份的名字,瞳孔幽深,“你還記得我叫什麽嗎?”

“……”他還真不記得了!

她的名字叫什麽來着……?薛曲檸冥思苦想,将進入游戲後的一切細節都回憶了一下。

發現自己并不是沒有在意過這個問題。

只不過每次詢問之後,僅僅過了幾分鐘,這個名字就會在他腦海中淡去,就像玻璃窗上潑開的水痕,最終一點點無所遁形。

薛曲檸:“我記得你叫赤赤……”

女仆打斷他:“那個字讀赫。”

“……”被當場抓獲不記得人家名字的薛曲檸也沒有很尴尬,反而讓她湊近一點。

“你讓我聯系他?”赫的臉色奇怪了一瞬間,不過沒有多說什麽。

“對了。”

她把蓋着紅布的雕像放到薛曲檸手上:“它可以給你幫助。”

“放好它。”

拿到蛇神雕像後,他好奇心并不強烈,随手把它放在了自己房間的床頭櫃上。

他随便換了一件衣服。幸好這個游戲背景裏厚重的披風很常見,帶上兜帽以後顯得更加低調。

新出爐的家主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仆人,悄悄離開了宅邸,此時老管家還在為傍晚的宴會發愁。

他直接來到了最繁華的區域。

這一片地方從客觀上來說都屬于這一區域的貴族,不屬于皇室,如果皇室的人想要進來,必須經過貴族的同意。

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何況這裏可不是什麽小貴族的領地,而是弗洛倫家族。

薛曲檸先繞着領地轉了一圈,一邊走還時不時停下問一問商品的價格。

他問過的東西品種很雜,從蔬菜到奴隸都有。一開始販賣奴隸的奴隸主見到他,沒有從他身上看出昂貴的裝飾,十分不情願理會他。

不過在薛曲檸往籠子裏扔了一整袋金幣之後,奴隸主眼睛都直了,直接撲進了籠子,在暴動的奴隸手下搶走金幣。

“夠嗎?”薛曲檸站在原地,沒人看得清他兜帽下隐藏的表情,“不夠還可以加。”

奴隸主鼻青臉腫,卻谄媚地笑:“夠了夠了,大人,您想要買奴隸嗎?”

“不知道您是用來……”

方才帶領暴動把鑽進籠子的奴隸主揍了一頓的某個奴隸,将一只手背在身後,悄悄攥緊了手心。

薛曲檸悶聲道:“別多問,還想不想賺錢了?”

頓了頓,他還是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不要普通的奴隸……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奴隸主連忙表示自己閉嘴,心裏也對這個人的身份有了考量。

在這一片地方只有一個貴族家庭,會買奴隸的只有貴族,但是那些老爺小姐絕對不會自己到奴隸市場來。

他可能是某位大人物身邊的管家。

如果能跟管家打好關系,以後都由他來提供奴隸,豈不是能和貴族達成穩定的貿易關系?

他連忙賠笑:“大人,我們這裏的奴隸都身強體壯,幹粗活絕對劃算,不知道您說的不普通……”

“我怎麽知道?”薛曲檸不滿道,“你在問我?”

奴隸主趕緊低下頭去,心頭嘀咕。

這位大人聽起來聲音很年輕啊,剛剛沒有聽出來,他真的是管家嗎?

“大人,我們這裏的奴隸種類是最多的。”他搓了搓手,“您要是有什麽特殊需求,我們也可以給您抓過來。”

“抓過來?你們去哪裏抓。”薛曲檸冷哼一聲,“要是随便抓點人來糊弄我,你知道什麽後果嗎?”

奴隸主連忙打包票:“大人!請您放心!有許多其他地方逃出來的平民,只要我們挑中了,肯定能給您抓來!”

“只是這需要耗費挺大的人力。”他賠笑着,眼中精光閃爍,“請您體諒一下我們,如果您能告訴我們您的身份,我們也好有一份保障……”

薛曲檸不耐煩地擺手:“告訴你沒問題,但是你好像理解錯了我的意思。”

說完他手點在桌上:“我要巫師。”

奴隸主嘴唇動了動,剛想否認,薛曲檸又把一袋金幣扔進籠子裏。

奴隸主目眦欲裂,手抓在籠子上,然後見薛曲檸又扔進去一袋。

“多不多?”

奴隸主吞了吞唾沫,下意識:“不多……”

眼看客人又要把金幣扔進去,奴隸主趕緊撲過去安撫客人,轉過頭兇神惡煞地讓人把奴隸按住。

“您是怎麽知道的?”他臉色發白。

薛曲檸擡了擡下巴,高傲道:“放心,我不會去告發你,我們拿錢辦事而已。”

奴隸主放心了,跟他說:“既然您都直說了,那肯定不是外人。”

奴隸主邀請他進入內室,從後門走小路。

既然确定是內行,他也不隐瞞了,尤其這位客人給錢大方,沒走兩步路又給他口袋裏塞了兩袋金幣,他笑的見牙不見眼。

“大人,您肯定知道弗洛倫家族有蛇神庇佑對吧?”他開始滔滔不絕,“但是聽說大少爺的身體不太好。”

薛曲檸:“我知道,他從你們這裏購買藥品對吧?”

“是的,所以一開始我以為您就是大少爺的管家。”奴隸主在他嚴厲的目光下漸漸失去聲音,然後求生欲很強地換了個話題。

“那些瓶瓶罐罐的我也不懂,但都是巫師配置出來的。”

他壓低聲音:“在咱們這兒,可只有一個巫師。”

說着他就擡頭:“您看,已經到了。”

出現在薛曲檸面前的是一座塔。

他繞着塔走了一圈,不滿道:“門呢?”

奴隸主:“沒有門,大人,巫師很狡猾的,如果有門,他就跑了。”

薛曲檸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這個情節有那麽點熟悉。

……這不是莴苣姑娘嗎?

“你不要告訴我,我們順着他的頭發爬上去。”

奴隸主贊揚他:“大人,您真聰明。”

“……”

已經來這個游戲兩三天了,他數了數,這個副本包含的要素。

首先農夫與蛇,這就不必說了;表哥是否會變成青蛙還有待商榷,至少現在看不出,但有青蛙王子的既視感。

他自己是灰姑娘,三個惡毒繼姐都有些性別認知障礙,咬死了他就是女生。

線索中提到的豌豆讓他感到迷惑。

在巫師把頭發放下來的時候,他掰着手指頭數。

現在積分面板已經開啓,根據從死黨那裏得到的為數不多的線索,拿到越多積分越好,可能僅僅完成紙條上的任務還不夠,他要把副本打穿。

所以他需要一條主線把所有要素串起來。

奴隸主已經順着頭發爬了上去。薛曲檸糾結了好一會兒,他盯着這一團頭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些頭發像有生命一般在蠕動。

他抓住頭發,幹淨利落地爬了上去。

這的确是一間陰暗的房間。他四周查看了一會兒,沒有看見奴隸主的身影。

牆上有一小節快要燃盡的蠟燭,他從鬥篷下伸出手,将蠟燭端在自己面前。

視線內剛剛明亮起來,突然發現一節厚重的鎖鏈近在咫尺!

既然敢找過來,他怎麽可能沒有防備?

他的手還放在窗沿上,只要察覺不對,就可以立刻使力翻出去,最多摔個骨折。不過在他要閃人的時候,突然察覺到,對方似乎沒有任何惡意。

于是他停住了動作。

黑暗中一雙蒼白的手從正前方抓住他的肩膀,聲音嘲哳難聽:“瑞伊……”

恐怕怪物的低吼都要比這個聲音更好聽。

他癡癡地笑:“你終于來找我了。”

薛曲檸倒吸一口涼氣,倒退一步。

備胎一號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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