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巫師的每一步移動都會牽動沉重的鎖鏈,聽在薛曲檸耳中就像催命的音符。

被追求的次數多了,自然就能分辨哪些有變成神經病的潛質。最容易分辨的,就是那些生長環境不正常,但又天賦出衆,往往可能具有反社會人格的。

令人悲傷的是,最求他最多的也是這種人。

薛曲檸眼睛一瞟,瞟到地板上淌血的奴隸主,頓時不敢動了。

巫師很滿意他的識時務,蒼白的,連指甲尖都閃着不詳光澤的手,慢慢撫上他的後腦勺,插.入頭發中。

他手指一動,頭發如霧一般披散下來,從指間滑了出去,柔順地不可思議。

“你是我的……”

他吻了吻薛曲檸的額頭,嘴角上揚,露出尖銳的像野獸般的牙齒。

“小白眼狼,我說過。”他聲音冰寒,“你要是再敢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把你的腿給親手折了。”

有千言萬語凝聚在薛曲檸胸口不知道該不該說。

最後彙聚成了兩個字:“就這?”

巫師的身體凝滞了一瞬間,薛曲檸抓緊時間炮轟他:

“你別誤會,我不是因為內疚來找你。”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過的好不好。”

巫師的眼睛亮了一瞬間,下一秒眼前的人趕緊道:“看見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巫師陰恻恻地看着他。

真是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鎖鏈只能限制他的行動,并不能禁锢他,只要他想,現在他就可以低頭,用尖銳的牙齒咬碎他脆弱的喉嚨,将小白眼狼腥甜的血一點一點舔進肚子中。

小白眼狼比他想象中過得更好,吃穿用度肯定精細,連衣服都穿着貴族的服飾。

嗯?

他眼眸微眯,低下頭就這微弱的光亮,看清楚他穿着的服飾。

“你穿着……誰的衣服?”

薛曲檸想到奴隸主說過,表哥洛蘭的藥由他配置,說不定他見過洛蘭。

“你說洛蘭?一個失敗者罷了。”他擡了擡下巴。

“那不就跟我一樣?”巫師說。

“你不一樣。”小白眼狼說,“要是你被賣到了別處,我肯定第一時間不計代價地将你買回來。”

他就像是随口說的,絲毫不在意自己說的話能在別人心中掀起多大的漣漪。

從他懶散的神色,舒展的眉目可以看出,他的确是随口說的,就像毫不在意地将內心真實的想法暴露了出來。

巫師的指尖撫在他的眼角。

他是最讨厭這些貴族的,尤其讨厭那些野心勃勃卻又貪得無厭的。

尤其是眼前的小白眼狼。

“你還記得我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嗎?”他聲音沙啞。

薛曲檸沒吭聲,他怎麽知道。

來這裏不就是套消息的?

幸好巫師沒那麽高警惕心,開始自說自話:“是因為你啊。”

本來就沒有多喜歡這個小白眼狼,今天他本來打算掐死他的。

就算現在也沒有多喜歡。

他已經轉過身去,鐵鏈在地上拖動的聲音分外刺耳,陰恻恻地走向地上不省人事的奴隸主。

突然腦袋後面挨了一下重擊,他不可置信地回頭,只能看見兜帽下面,小白眼狼露齒一笑。

薛曲檸把石頭往旁邊一扔,都說了,既然他敢來,自然有準備。

地上兩個人挺屍,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他迅速圍繞着高塔轉了一圈,在窗戶旁停了下來。

光亮在睫毛上打下陰影,兜帽下的杏眼一點一點眯了起來。

進游戲以後,這是他第一次站在高處看這個世界的全貌。

遠處的地平線上是一望無際的灌木叢和森林。

更遠的地方看不真切了,但是似乎也有鐘塔。

小女孩的笑聲再一次響起,呆板而歡快:【請在副本範圍內完成通關】

【請不要走出副本範圍】

薛曲檸放棄了那個大膽的想法。

雖然很遺憾,不過他也獲得了足夠的信息。比如副本範圍的存在,說明其他地方還存在相似的副本,每一個副本可能都劃定了不同的範圍。

他原本以為這個副本難度這麽高,應該範圍很大,不過粗略一掃,似乎沒有達到他的預期。

點燃蠟燭再次掃蕩了一遍室內,除了滿屋子瓶瓶罐罐,還有散發不詳氣息的書籍,似乎沒有更珍貴的東西了。

薛曲檸仿佛土匪入室,滿意掃視着自己的江山。

不過他還有正事要做。他的動作很快,馬上就在角落裏找出了一份秘方,折兩下放進了自己袖中。然後把巫師從地上拖起來,放在牆邊靠着。

他這才發現巫師的确不像正常人。

沒有正常人的指甲和頭發絲會是這種顏色,就好像被浸泡在毒藥中,日積月累才會變成這種不詳的顏色。

和巫師或女巫沾邊的童話故事他一轉念可以想到好幾個。

希望童話沒事。

離巫師醒過來還有一段時間,他先挑了個最遠的位置坐下,從口袋裏拿出剛剛一邊打聽消息一邊順手買的蘋果。

蘋果剛咬一口,視線一轉,突然在書架上看見了一只眼睛。

……

他愣了愣,差點看錯,原來不是一只眼睛,而是刻在書扉頁上的一幅畫。

蘋果被他随意放在桌上,他走過去拿起這本書,翻看了一頁,他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書頁很薄,而且十分陳舊,上面的文字直白簡單,圖畫卻晦澀難懂。

“有一個問題。”他關上書,擡頭對着天花板認真道:“我可以往這個游戲裏加點其他要素嗎?”

……

小女孩的聲音第一次回複他:【你、你不是不相信神的存在嗎?】

它有了不好的預感。

“那是我唬他們的。”薛曲檸說,“這個副本裏肯定有我們不能理解的存在。”

“你之前也說過,現在開啓第二階段。”他笑了笑,“那麽肯定還有第三階段,第四階段。”

“我覺得這樣不行,這樣一個一個階段的開啓,有點耗時間,我想一次性通關。”

小女孩顫顫巍巍:【你放過新手關卡】

薛曲檸若有所思:“原來這裏真的只是個新手關卡?那是不是只有通過篩選的人才能出去?”

“通關的人應該離開了這個副本,但是他們沒有離開游戲,而是去了下一個關卡。”

“離這裏最近的一個鐘塔大概有十公裏,那就是下一個副本對吧?”

“通關失敗的人都留在了這個副本。”

小女孩都要給他跪下了,別說了,底褲都要被你扒幹淨了!

“我想想啊。”他繼續說,“第一階段,應該有十分之一的人會死于競選,成為所謂蛇神的祭品。一部分幸運的人開啓第二階段,這一階段沒有明顯的死亡契機,但是有時間限制,七天之後沒有走出這個關卡,必死無疑。”

游戲開始裝死。薛曲檸也不需要它回答自己,看着時間差不多了,站起來走向巫師。

巫師這會兒已經清醒了,但是他沒有動,就像死了一樣。

耳邊是熟悉的腳步聲走近的聲音,看起來還拖着沉重的鐵鏈。

他嘴角溢出一絲冷笑,然而還不等他有所動作,他身上的鐵鏈突然咔噠一聲打開,重重跌在地上。

他唰的一下睜開眼,一轉頭,卻只能看見一個影子從窗戶上跳下。

巫師愣愣地 ,屋子內飄蕩着血腥味和刺鼻的毒藥味,桌上放着一個咬了一口的蘋果,都沒有讓他集中注意力。

就這麽……把他放了?

他站了起來,走到了原來無法夠到的窗戶邊,發現自己真的自由了。

嘴角的冷笑愈發擴大,然而到了一半又突然僵住。

小白眼狼是怎麽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的?

下意識擡手去摸自己的頭發,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成了寸板。

薛曲檸走開很遠還能聽到高塔上傳來的咒罵聲。不過他沒有在意多久,因為他很快就回到了奴隸店中。

奴隸主已經回不來了,之前他付了那麽多金幣,這些奴隸自然就歸他。

“把這個給我。”他指了指其中一個,依舊擺出了貴族的傲慢,“快點。”

夥計有些遲疑:“我們老板……”

“怎麽?難道還要我等你們老板?”他語氣有些不耐煩了,“我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寶貴,你們知道耽誤了我有什麽後果麽?”

貴族的威懾力對于他們來說還是很大的。夥計立刻把人拖了出來。

奴隸還是個小少年,一直低着頭,很小心地藏着眼中的不甘。

夥計将繩子交到了薛曲檸手上,他也很自然地牽了過來。

“走。”他冷哼一聲,“要是耽誤了我的時間,就打斷你的腿。”

完全一副貴族做派。夥計不再懷疑他,跟貴族較好和關心老板的去向,明眼人都知道怎麽選,立刻點頭哈腰地将他送走了。

奴隸少年緊緊攥着拳頭,眼底閃爍着不甘的光芒,他心裏盤算着,用武力将眼前這個弱雞似的小少爺撂倒……

然而薛曲檸看了看周圍,突然一把将他拉進小巷子中。

奴隸少年的眼睛突然變得驚恐。他早就聽說貴族有些癖好,難道自己被看上了?

他絕對不能屈服。

然而在眼前的小少爺拉下兜帽,露出精致漂亮到了極點的容貌。

……他的臉詭異的紅了。

好像、好像被占便宜也不是不可以。

小少爺溫柔地将手搭在他肩上,他的臉更加紅了。

然而卻聽面前的人問他:“想不想擺脫現狀?”

“想不想成為萬人之上?”他雙眸微眯,眸光在光下潋滟異常。

奴隸少年呆了一瞬,好像心髒某個地方被敲了一下。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能從你眼睛中看見不屈。”薛曲檸湊近他,笑地像送溫暖的天使,“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得到你最想得到的。”

奴隸少年被他的笑晃了眼。

他最想得到的……是財富和地位嗎?

但是他現在好像、好像不是那麽确定了。

薛曲檸之前就在觀察這個奴隸,有勇氣,有頭腦,而且冷靜,知道怎麽做會讓自己利益最大化,在第二第三袋金幣都是在試探他。

既然确認了,他也就直接道:“脫。”

他剛剛組織好話術如何騙這個單純的小朋友脫衣服,卻見他臉微微一紅,幹淨利落地脫了自己衣服。

然後輪到薛曲檸卡殼了。

你們游戲中的人……接受能力這麽強嗎?

此刻已經到傍晚時間。

管家急匆匆讓騎士在外找人,終于在一條小路旁邊看見了茫然的瑞伊。

時間緊急,他們只急吼吼說了一句:“老爺您怎麽跑到這裏來了?”說着就将人往馬車上拉。

一上車,就看見女仆端坐在一旁,投來映着天邊火光的一瞥。

赫皺了皺眉:“為什麽拉着兜帽?”

“瑞伊”只露出一個下巴,懶散地坐在另一旁:“你不需要管。”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麽緊張,幾乎是強行壓下了心頭的顫抖。

兜帽下的臉吓得一片慘白,他居然真的就……這麽上來了?

馬車開走後,另一個影子從街角閃了出來。

薛曲檸用手從牆上抹下來一點泥,一點一點蹭在自己臉上。

然後露出躍躍欲試的笑,朝着反方向,另一家金碧輝煌的驿館走去。

我來康康二號備胎長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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