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逐漸陶化

“卡, 這條過,準備下一場!”

導演的聲音一落,演員們的狀态便松弛下來。

譚淨的角色因為要保護“公主”, 右手握着長木倉, 舞的虎虎生威,左手則是一直攬住公主的腰。

現在拍攝結束, 她立即松開手,演公主的演員尹逸美臉上的驚慌也瞬間消失,跟譚淨分別走向不同的方向,期間連個眼神都沒有對視。

譚淨曾經試圖和對方交談過,可尹逸美對她的态度很冷淡,譚淨自然不會熱臉貼冷屁股,兩人的關系就這麽冷下來。

劇組裏人多,只要演員們不耽誤拍攝, 誰管她們關系好不好, 所以只是私下念叨幾句,并不多關心。

尹逸美回到她的椅子上坐下,立即便拿出手機,眉眼含情地跟人聊天。

譚淨則是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劇本,一邊看下一場戲的臺詞,一邊由化妝師為她整理妝發。

這時,劇組外有些騷亂,譚淨投入地看劇本,并不分神,劇組的其他人卻是紛紛向騷亂處看去。

劇組外圍,一個衣着昂貴光鮮的女人,正指揮着四個黑西裝的男人破開劇組的阻攔, 氣勢洶洶硬闖進來。

劇務聽到動靜,迎上去,客客氣氣道:“這位女士,劇組不能随便闖進來,您有什麽事嗎?”

女人一把推開他,氣焰嚣張道:“我找人!”

劇務還想攔,女人旁邊的保镖們立即擋住他,也順便擋住劇組其他人。

譚淨先前沒想關注,可她助理小梁說,那些人好像是沖她這個方向來的,便擡起頭,正好和女人眼神相對。

确實是沖她來的。

可她不認識對方。

譚淨心中疑惑,放下劇本,等人一到面前,便開口問:“你……”

“啪!”

現場一片寂靜,全都被女人的一巴掌鎮住。

唯獨尹逸美,手機擋住嘴角,後面是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助理小梁第一時間擋到譚淨面前,“你們幹什麽?憑什麽動手打人?”

“打的就是這個賤人!”女人沖身邊保镖一勾手,保镖馬上按住助理,讓他再不能礙事。

“你們放開我!”助理一邊掙紮一邊喊:“法治社會,你們想幹什麽?”

女人卻是理也不理他,恨恨地看着譚淨,“賤人,我叫你當小三勾引別人老公!”

說着話,手又高高舉起,要再甩譚淨一巴掌。

譚淨之前是措手不及,突然被打有些懵,現在反應過來被罵“小三”,氣得腦子嗡嗡地,理智全無,擡起左手格擋住,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到那女人的臉上。

一巴掌甩完,左手又甩了那女人一個對稱。

“你特麽才是小三!”

“賤人!你敢打我?!”女人氣瘋了,“給我按住她,我今天一定要教訓她!”

兩個保镖立刻上前抓住譚淨的手臂,周圍劇組的人噤若寒蟬,同時看向譚淨的眼神,又帶上幾分意味不明。

副導演匆匆趕過來,就看到這樣的場面,連忙喊劇組的工作人員:“都看什麽呢!還不拉開人?劇組是能鬧事的地方嗎?”

這女人找來,就是要教訓譚淨一頓,身邊帶的都是身手好的保镖。

工作人員們聽導演的話,擁上去拉人,可被人家保镖一推就是一個跟頭,現場一片混亂。

眼瞅着那趾高氣揚的女人又要打人,助理小梁忽然大喊:“我們老板可是京市喬家的外孫女,你這麽對我們,是想打她的臉嗎?”

喬家?

女人的手頓在半空中,她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知道要跟喬家結了怨不好善了。

可要是放過勾引她男人的女人,怎麽能甘心,便改為抓住譚淨的領子,眼神中似有暴怒,“賤人,我倒要看看,喬家的外孫女會不會為了護着一個小三,跟我作對。”

“我再說一遍,我不是小三。”譚淨理直氣壯瞪回去,“有種就叫你家那個管不住三條腿的男人對峙。”

“呵。”女人推開她,冷笑,“你以為我沒有證據嗎?你這種賤人,我擡擡手指就能要你好看。”

譚淨甩開保镖的手,冷冷地回視,“我怕你的證據?拿出來啊。”

小梁趁着保镖松手,趕忙拉住譚淨,“咱們等小辛總過來再說,別跟她争執,沒有意義。”

“這是我的名譽,怎麽會沒有意義?”

助理依然沒撒手,只是趕緊打電話給辛橋,着急地告狀:“小辛總!你快過來一趟吧!有個女人跑到劇組裏打譚淨,罵譚淨是小三,非說要讓譚淨好看。”

……

辛橋在車上,聽到了譚淨助理的轉述,心疼自家藝人之餘,還有點兒無語。

她這個老板的影響力,難道還不如陶梓嗎?連譚淨也學起陶梓來……

辛橋二人再次返回來,找麻煩的人已留了地址離開,而劇組已重新開始拍攝,不過并不是譚淨的戲份。

“公主”帶着奴仆奔命,匪徒追趕,這一場戲拍了好幾條,“公主”的狀态始終不對。

副導演摔本子,怒吼:“會不會演戲?不會演換人!”

譚淨坐在她的小馬紮上,低頭看着劇本,沒有看現場。

辛橋走過去,拍拍她的肩。

譚淨回頭,半邊臉都腫起來,平靜道:“隊長,你來了。”

“你的臉……”

譚淨擡手摸了一下,嘶一聲,語氣極平常地說:“沒事,我甩了那女人兩巴掌。”

辛橋沉默,果然陶化了……

但緊接着,辛橋就給予肯定:“幹得好。”

周圍狀似無意路過的工作人員:“……”

辛橋又轉向譚淨助理,“小梁,你做的也不錯。”

小梁不好意思地撓頭,就聽辛橋下一句“不過”二字,剛生出那點得意頓時全散了。

“你們進組前,我提醒過很多次,有事一定要跟公司說。”辛橋嚴厲道,“別以為今天是立功了,要不是我碰巧在這兒,你們倆還真能靠自個兒幹架幹贏嗎?”

小梁縮縮脖子,低聲道歉。

他們先前狐假虎威暫時解了圍,此時茅強站在辛橋身後,倒更有一衆狐假虎威的感覺,挺直了背脊,感覺面上賊有光。

劇組的人見到幾人這狀态,都有些摸不着頭腦,互相跟相熟的人使着眼色。

“這個月的全勤扣掉。”辛橋說完,無視小梁的垂頭喪氣,看向譚淨,“你也有罰,請劇組所有人吃飯道歉。”

以譚淨現在的身價,一部戲的片酬不多,但也比一般的工薪小管理層高許多,所以請劇組的工作人員吃頓飯,雖然是大出血,倒也不是出不起。

而譚淨沒有一點兒猶豫,直接答應下來。

随後,辛橋去向副導演道歉,并且嚴正聲明:“我們公司對藝人的約束十分嚴格,譚淨絕對不會插足任何人的婚姻,不過這件事雖然是個誤會,卻也給劇組帶來了麻煩,我們公司一定會給劇組一個合理的解釋。”

副導演是個面冷的中年女人,顴骨較高,法令紋稍稍有些深,對辛橋沒多少笑臉,只冷淡地應了一聲,就讓辛橋“不要再打擾劇組拍戲”。

辛橋還有些懼這種教導主任一樣面相的人,灰溜溜地離開劇組,去見那個女人。

辛橋怕教導主任,卻是完全不怕來找麻煩的人,因而車子一停到那女人住的五星酒店,腳下生風,直奔套房。

黃毛是個好小弟,一見辛橋站在門前不動,便極其明白事兒的走上前“咣咣”砸門。

砸門的動靜吓了辛橋一跳,忙把他揪回來,低聲斥道:“先禮後兵懂不懂?逼格都讓你砸沒了。”

黃毛頓時虛下來,虛心求教:“那我輕點兒敲?”

辛橋想指點他怎麽有節奏的敲門,才會顯得不緊不慢,有禮有節。

可還不等開口,面前的門就打開來,她只能暫時放棄,裝起高貴冷豔。

她如今頭發長了不少,之前錄制《一路向心》的時候,節目組的化妝師幫她稍微修剪了一下,劉海剪成左偏分的碎劉海兒,兩邊兒短發自然地垂下來,臉看起來更小。

但咱小辛總氣勢一點兒不虛,看都不看這些膀大腰圓的保镖,大步走進去。

“喬家的外孫女?”女人橫眉冷目,咄咄逼人。

辛橋一看她那對大腮幫子,心裏對譚淨的手勁兒有了數,這找茬的心蹭蹭就降了幾分,客氣地擡了擡嘴角,“許女士,我姓辛,辛橋。”

許慧欣,三十一歲,丈夫叫馮希陽,長她三歲,夫妻二人是聯姻而結,馮希陽不在乎家庭,許慧欣卻愛丈夫至深,絲毫不能容忍有女人破壞她的家庭。

辛橋心裏念着得到的消息,也不用人請,直接坐到許女士對面,“至于喬家的外孫女,我大小經營個公司,不敢拿這種事兒蒙騙人。”

總拿喬家說事兒,辛橋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可細一想,顯得她好像沒什麽本事一樣。

于是又說道:“不過我向來都是講理的,誰搞我,我都會找回來,不見得要用上喬家什麽。”

“我怕你?”許慧欣想要勾一個冷笑出來,可嘴角一動,就扯動臉上的肉,疼地她更加惱怒。

辛橋眼睛多尖,心裏暗笑,面上不動聲色,還能分出功夫,用眼神提醒黃毛注意收斂他的嘴臉。

許慧欣眼神狠鸷地看着辛橋,“辛小姐真要維護一個小三?這傳出去,對喬家來說,不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嗎?”

她這話分明是暗指辛橋向着陶芸這個“小三”,卻不向着親媽,要威脅辛橋呢。

辛橋冷下臉,“連個男人都管不住,只知道對女人蠻橫,就憑你,也好意思諷刺我家的事兒?”

許慧欣最恨人戳穿她百般遮掩的“美滿婚姻”,眼睛一瞪,渾身都冒起兇氣兒。

“瞪,瞪什麽瞪?”辛橋眼睛比她瞪得更大,“你瞅你那丢臉的樣兒,你那大嘴巴子要是能掄圓了抽你那偷腥的老公,今兒我還能高看你一眼。”

“你知道什麽?”許慧欣氣得呼哧呼哧喘氣,恨不得長一嘴獠牙,咬碎辛橋。

辛橋和許慧欣一個在京市,一個在滬市,混的圈兒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但也有壁。

許慧欣的圈子裏,別人就是背地裏真嘀咕嘲笑幾句,也不敢到她面前來說,更不要說上流社會說話,從來都彎彎繞繞,少見辛橋這種愣頭青。

偏偏許慧欣能随便收拾那些勾引她老公的賤女人,卻不能以同樣的方式對付辛橋,說不過只能憋氣。

“我們公司的藝人不會當小三。”辛橋回歸正題,問,“證據呢?不是說有證據嗎?”

許慧欣咬牙,“滾出我的地方。”

辛橋猛地拍桌子,以一個略帶壓迫性的前傾姿勢,質問:“證據!否則我要懷疑,你就是故意針對我。”

“或許你想,明天你們夫妻就出現在娛樂版塊兒上,讓大家共賞嗎?”

辛橋壓低聲音,威脅,“你知道的,做娛樂公司的,總是很擅長在網上攪風攪雨的。”

人嘛,不要臉才無敵,許慧欣這麽要臉,正适合她蛇打七寸。

許慧欣到底還是讓保镖把照片交給了辛橋,只是臉依舊臭的很。

那一沓照片,前面幾張,全是送的小禮物清單,署名都是譚淨,可到了後面,就只有微信聊天截圖和通話記錄。

馮希陽确實對譚淨獻過殷勤,這些小禮物可能是真的。

辛橋便只注意後面的電話號碼,她一看就知道,那不是譚淨的號碼。

竟然連确認都不做,就找上門去,可真是嚣張。

“阿黃,手機給我。”辛橋當着許慧欣的面撥通那個號碼。

電話“嘟——嘟——”兩聲之後被接起,一個年輕柔媚的聲音響起:“誰啊。”

許慧欣坐直,她見過譚淨,自然也能聽出這不是譚淨的聲音。

辛橋淡淡地瞥她一眼,繼續裝模作樣地對手機道:“我是馮總的助理,馮總邀請您晚上共進晚餐,請問去哪兒接您?”

手機裏的聲音頓時嬌羞起來,在兩個女人聽來,嬌羞的甚至有點兒矯揉造作。

“就在劇組附近吧,別離太近,馮總夫人今天到劇組來了,司機到了給我發個定位,我過去。”

辛橋:呦呵,還挺謹慎。

許慧欣一下子炸了,搶過手機就罵道:“不要臉的賤人!”

電話裏響起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随後便通話挂斷。

“現在什麽都清楚了。”

辛橋抽回手機,遞還給黃毛,随後慢條斯理地攏起桌子上的照片。

“看在你現在的大臉盤子上,我就不用你道歉了。”

“不過記得下次長點兒腦子,別再找錯人了。”辛橋走到許慧欣身旁,微微傾身,在她耳邊輕笑,“沒出息的許女士。”

“你……”

辛橋擡起手,照着許慧欣的臉一丢,照片洋洋灑灑地落在她的頭上,身上,地上……

順便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話。

辛橋拿照片砸完人臉,趕忙溜,大步一邁,幾個快步就跨出套房。

“咣當!”

辛橋和黃毛雙雙一抖,對視一眼,默契地加快腳步。

“老大,你是想讓那女人跟她丈夫打起來嗎?”

辛橋稀奇地打量他,“阿黃,你長進了啊……”

茅強抽抽嘴角,問:“萬一這女人還是沒出息怎麽辦?”

“那我就天天給她寄照片,膈應不死她!”

“上哪兒找那麽多她老公出軌的照片啊?”

辛橋伸出手指戳了他的腦門兒幾下,“剛表揚完你,怎麽這麽不經誇?”

“不會P嗎?就他老公那個狗德行,我就是在照片上P個母豬,她也能氣炸。”

“我就不信她能忍住!”

茅強觑了一眼辛橋的神色,小心道:“那、萬一要是忍住了呢?”

辛橋:“……”

那這女人真是絕了,她也得說一聲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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