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近距離

“哦。”蔣問識擺出一副很冷漠的樣子,“怎麽了?”

“沒什麽。”路且燃笑得眉眼彎彎,“剛才店家打電話,說突然有點事情,送不了我這份了,想要換成補償款。”

“這店家有點過分。”蔣問識悶聲道,“怎麽能夠這樣做?”

就像個小河豚一樣,分明已經氣得不行,還假裝自己不在意。

“倒也沒多大關系。”路且燃看着蔣問識,“畢竟着某人做好事,将他的分了我一點。”

“今天溫度有點高。”蔣問識被這句指向不明的話熏得臉紅,“吃飯時候有點熱。”

路且燃狐疑地看了眼,又拿着手機查了溫度,只能說是個人體質不同。

路且燃給蔣問識定的多,唯恐他怕是吃不飽的了。

是一肉一素一湯一米,雖然全都是小份裝的。

紅燒豬蹄油光發亮,姜蔥蒜入味均勻,上色鮮豔欲滴,嘗起來又甜而不膩。炖得爛透,入味也深。蔥花點綴在上,又添一抹青色。豬蹄肉和硬骨頭極好分離,咬上一口簡直是皮香肉嫩。讓人不由得食欲大開。

香煎土豆片大小适中,厚薄也是正好恰當的。兩面都煎得金黃幹脆,上面淋了有一層紅油。蒜末,蔥白,芝麻,黏着在土豆片表層。外部的硬感和內裏的軟糯,形成沖突而又融合的口感。

蘋果雪梨銀耳素湯,湯汁發甜卻是剛好。蘋果削皮去核,都呈半弧條狀。蘋果肉煮得軟爛,簡直能入口即化。雪梨的處理和蘋果一同,或許因為下得晚的緣故,仍然有着清香幹脆的特質。腰果,銀耳,蜜棗,南北杏,無花果等,不規則地或飄或沉,看着很多料的樣子。

米飯路且燃沒要,即便蔣問識推來。

沒一會兒也就吃完了,兩個人都有個七成飽。

飯菜清理地很幹淨,幾乎都能去見着底。

吃飽喝足得睡覺。這是路且燃一貫的人生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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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都有午睡的習慣,即便是忙裏偷閑,那也得要去眯上一會兒。

何況着這還是個大休,好不容易能喘上口氣。

路且燃順着床梯上了榻,正好側身對着蔣問識,不知怎的睡意不是很重。

蔣問識卻并沒爬梯,只伏在桌上微眯着。似乎就打算這樣子了。

蔣問識這時候看起來格外地乖順。

頭發服帖地向下聳拉着,有層柔光從窗外打來。露出的半邊側臉,有點想去捏着玩。腰背曲起的弧度,彎得像半截勾月。雙腿交疊地向前抻着,又都隐在了桌底下去。啧,還挺長。

小孩兒長大了,哦,前不久剛成年。

路且燃亂七八糟地想着。

床邊勾地有置物籃,路且燃撈了手機,遙控着降下了窗簾。

蔣問識微蹙的眉尖微展,舒服地又将頭埋得深了。

路且燃心滿意足地睡了。

睡得并不算安穩,或許有認床原因。

這其實說來也奇怪,路且燃沒個定處的,卻能有認床的毛病。

一般路且燃的覺淺,一點動靜就能醒的。

他之前大多數時間獨居,也沒人去打擾到他,按理說應該有點起床氣。

可路且燃沒法子惱蔣問識。

蔣問識只眯了一小會兒,就又開始伏案寫題,筆劃過紙頁留下沙沙聲。

在滿室靜谧中竟有點明顯。

于是蔣問識刻意着,放慢了書寫的速度,卻還是難免有聲響。

也只過了半個多小時,就聽見對面人起身了。

蔣問識擱了筆,心中有些歉意。

便回頭去看向路且燃。

或許是受到他的感染,路且燃在書包裏翻找。

身形瘦削單薄,手腕白似冷月。

上衣是純色的,故而有些顯透。

從背後能勾勒掙紮欲出的蝴蝶骨。

蔣問識收回了視線。

覺得自己再看下去是一種罪過。

路且燃下了床,屋裏有飲水機,便又去接了水。

是個陶瓷杯,史迪仔樣式。

給自己沏了杯條裝咖啡。

回來時候繞到對面去,看蔣問識在寫作業,便捧着咖啡看了會兒。

蔣問識筆尖有點發顫,穩着氣息繼續算下去。

“咦?”路且燃啜了口咖啡,“這一步是怎麽換的?”

“哪一步?”蔣問識頓了筆,“哪裏看不懂?”

路且燃的指尖落在了蔣問識解答的上一行。

蔣問識的目光落在了路且燃手上。

膚色白得像玉,骨節分明,單薄卻很有力。

他也曾握住過這雙手,掌心潮濕像夏日的苔。

“就這兒。”路且燃指着說,“之前的都能看懂。”

蔣問識心下估量着,其掌握的範圍程度。

實際上路且燃也不算是沒有底子的。

蔣問識又翻了一頁演草紙,這樣看起來比較利落,寫了這步轉換的詳細過程。

是講一步寫一步,完了後看路且燃:“我講得清楚了嗎?”

路且燃看上去很迷茫,蔣問識示意他去提問。

“這步呢?”路且燃指下紙,“是怎麽換過來的?”

蔣問識寫下來依據:“按照這個公式,數據都套一下。”

蔣問識看着路且燃像是更呆滞了,這位爺怕是對公式沒什麽印象的。

上床下桌的家具,也有書架連着的。

因為是複習的時候,蔣問識整理了書,就都放在了書架上。

他一向都是秉承着回歸課本的準則。

蔣問識是按順序擺放的,所以找書時是特別方便。

必修一的課本被遞給路且燃。

怎麽竟會覺得這位爺是有點底子的呢?

頂多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恰好瞎貓撞上死耗子了。

路且燃翻到知識點牽連的章節,左看看右看看什麽都沒看出來。

只見蔣問識指給了一處,很是理直氣壯的樣子了。

順着接過來一看,可把路且燃氣笑了。

只是在書頁下邊的注釋,而況蔣問識寫的,還是更進一步的變形體。

成。

之後的便好順多了,路且燃腦子不笨,轉得也算夠機靈,只要蔣問識一講,大多反應得都很快。

路且燃彎下腰去聽,不由得便湊近很多,呼吸仿佛擦着耳畔。

蔣問識本是聚精會神,也至于忽略了這一點,等到這道題講完之後,這感覺被放大到明顯。

蔣問識往後瑟縮了一下,後腰卻被椅背抵着,竟是不能再往後退的了。

糟糕。

路且燃像是不懂他,又回頭看向蔣問識。

路且燃的臉距離他很近,像是特寫般的被放大了。

一雙潋滟目看誰都含情,蔣問識覺得自己在其中,快軟成灘破冰春水的了。

別,不要。

不能再靠近了。

蔣問識往後仰身,椅子被帶着,差點跌倒在地上。

還好,遠了些。

像是災後餘生一般,蔣問識慶幸地想着。

“我又不是洪水猛獸。”路且燃終于直起了身,“你怎麽至于這般躲我?”

陶瓷杯已經空了,路且燃得去涮下。

“而況你我現在同寝。”路且燃掂了掂其中的勺,“你豈不是已羊入虎口?”

背後有風般涼飕飕,蔣問識想,要是後悔,現在還能來得及的嗎?

路且燃轉了身,去洗手池那邊,洗好了陶瓷杯。

作業已經剩不了多少,蔣問識不再寫,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問。

當路且燃返回來時候,蔣問識還是開口了的。

“我這裏有作業清單。”蔣問識說,“你要是沒記的話,可以過來問我要。”

“咦?”路且燃應了一聲,“成。”

“發我微信上吧。”路且燃坐了下來,順着打了個旋兒,“随便挑着寫點。”

做題的目的其實很簡單,鍛煉舊題型熟練度,培養新題型思維力,假如自己心中有數,不去用題海戰術也可以。

所以蔣問識上了高三,就很少自己再多題,老師也布置得夠多,按照蔣問識的習慣,畢竟也會去寫完作業。

可路且燃明顯是寫不完,而況着強迫他去寫完,實際上不會有多少裨益。

不會還是不會,是根源上的問題。非摁頭讓人寫完也是浪費時間。

蔣問識整理了一下,将自己做過的那部分,又按照對路且燃認知,給路且燃挑了出來。

本來是想短信發過去的,想起來路且燃交代的,可是他沒有路且燃微信。

微信上只有零星沒幾個人,蔣問識的社交實在很貧乏。

正在糾結着要不要去,問路且燃加上個微信。

蔣問識還是打開了短信,編輯到一半卻被打住了。

路且燃不知道什麽時候,竟是已經到蔣問識身前。

“掃碼嗎?”路且燃舉着手機問,赫然就是微信二維碼。

蔣問識連忙劃開了手機頁面。

心虛,确實是夠心虛的了。

“在做着些什麽呢?”路且燃看他好久,都沒有見他反應,于是又湊得近些。

“看心靈雞湯,勵志小故事。”蔣問識脫口而出,面不改色地回答。

“哦。”路且燃像是在思考,“這就是你們學霸的樂趣嗎?”

“不是我們。”蔣問識掃了碼,加上了聯系人,“我是異類。”

路且燃的頭像是捧煙花,在如墨的夜色裏炸裂。

朋友圈看起來很雜亂,起碼是一天一條的頻率。

這說明這個應該不是小號。

路且燃拍的照片都很好看,但也應該不算是專業性,或許是衍生于他美學方面。

對美有着近乎敏銳的感知力,極其擅長去享受發現生活。

有趣。

也很有意思。

蔣問識不敢将朋友圈翻到底,也不是什麽君子慎獨,而是他不敢去面對一個事實。

一個他正在試圖逃避着,有關于他自己的真相。

蔣問識趕緊打住了手,轉回了消息聊天框,将挑選的作業發出去。

而後急忙地去擱了手機,簡直像是燙手山芋一般。

可是他還有句沒問出去,一直悶在心裏,想要去問路且燃的事情。

這句話一直被蔣問識地揣着,在住校的第一個夜晚催化下,于月光中跳躍到手機屏幕上。

被蔣問識一時間腦熱發送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已超過時間,無法撤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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