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冷靜期

蔣問識心口有點堵,只先自己回了學校。

寝室裏鬧騰騰的,打游戲,看劇,聊天的聲音混雜。

蔣問識翻了通訊錄,停在路且燃的頁面,卻是遲遲沒點進去。

也不知道是因為彼此都忙,還是什麽其他的原因,上一次聯系也很久之前了。

就算是能夠接通了,他又能說些什麽呢?

蔣問識越發低沉地難受起來,攀着床梯上了去,蒙着被子打算先睡一覺再說。

本來也不是平日裏該睡覺的點,而況只他一個人睡覺的話,當然不好去壞了其他人的興致。

腦子裏繞着事情,根本放不空,控制不住地糾纏。蔣問識轉了好幾回身子。

鄭亞寧注意到了,噓聲在寝室裏說:

“都別開外放了,有人在睡覺呢。”

蔣問識帶着眼罩,确實是将睡模樣。

寝室裏面安靜下來了很多。

這一覺睡得很沉,仿佛與現實割裂。

等再醒來的時候竟已是天黑時分了。

蔣問識端了杯水,到了陽臺處,坐行李箱上,只看了一小會兒。

與此同時,有另一個人,也是夜深未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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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且燃想着今天的談話,指尖在蔣問識處頓了頓。

還是點開了下面李其郊的聊天框。

“有空來趟兒?”

然後就發了定位過去。

等到李其郊趕過來,已經是幾天之後了。

估計是等到周末才有空,就火急火燎地匆忙趕來。

李其郊打過來電話,路且燃就過去接他。

“且燃。你現在怎會這麽……”李其郊一見面就樂呵起來,“是路達禮那邊沒給你錢嗎?”

李其郊拍了拍路且燃的肩膀。

“嗯,不想要了。”路且燃回答得平靜,“我是領養的。”

李其郊的手頓了一小會兒。

“開什麽玩笑呢?”李其郊咧着嘴笑,卻看上去很艱難,“怎麽會,這,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突然就要借那麽一大筆錢。

“根本算不上事兒,我都多大個人了。”路且燃覺得有點好笑,反而是他要勸李其郊,“養活自己還算不上問題。”

“我早就看路家不順眼了!”李其郊憤恨道,“反正本來關系就不好,這樣一刀兩斷更幹淨!”

“嗯。”蔣問識漫不經心地應聲道。

李其郊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他們在路上走着,太陽欲沉不沉地倒挂在西山。

街邊有個大排檔,已經張羅了起來。路且燃頓住了腳步。

“在這兒吃點東西吧。”路且燃說道,“沒關系,我請你。”

“這時候還能讓你掏錢?真是不把我當兄弟了!”李其郊挑了個桌兒,大大咧咧地坐下來,“想吃什麽就随便點,今個兒爺全都包了!”

………………

不至于,真不至于。還不至于連一頓飯都搞不起的。

但既然李其郊想當冤大頭,路且燃也沒必要再跟他争。

烤肉嗞啦啦地響,還有幾盤子涼菜,擺了一行的啤酒。

“你要是喝醉了。”路且燃有些無奈,“我可扛不動你。”

………………

“我!是!在!”李其郊大着嘴巴,“陪!你!解!悶!”

………………

然後不小心就自己喝上頭了是嗎?

“那次讓你在天臺喝酒的姑娘……”路且燃看似不經意地問道,“你現在這兒追到手了沒有呢?”

李其郊突然不鬧騰了,只沉默着又灌了杯酒。

“早就沒什麽聯系了。”過了一會兒,李其郊才說,“我現在有女朋友了。”

這倒是也很正常,路且燃沒去評判。

“分隔兩地,自然而然。”李其郊本不想說,卻又好像忍不住,“很多事都不是可控的,就算當時再怎麽喜歡,總有天時間會抹去的。”

路且燃不知道說些什麽。

“我女朋友她,和我一個院校,人也差不多。”李其郊有些茫然,“對我也還算挺好的。感情這種事情,能慢慢培養的。”

“總能遇見新的人的。”李其郊像是在對自己說,“沒有誰非誰不可的。”

路且燃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錢玉琳來找我了。”路且燃頓了頓,聲音有些低沉,接着解釋了句,“就是蔣問識他娘。”

李其郊緊鎖眉頭,低聲地罵了一句。

“這都攤地是什麽事兒啊。”

路且燃沒再吭聲。

那天已經很晚了,路且燃在校外打工,突然就接到電話。

說是有個阿姨在校門口逢人就問着找他。

院校,專業,班級,名字,都說得很清楚。

路且燃不明所以,只先請了假下來,就即刻趕到校門。

遠遠地認出是錢玉琳之後,他就隐約猜到了什麽事情。

該來的總歸會來的,有些事根本躲不及。

路且燃直接走到了錢玉琳面前。

“阿姨?您找我?”路且燃客氣道,“有什麽事情嗎?”

錢玉琳看到他之後,不複之前的瘋狂,竟詭異地冷靜下來。

這還是在學校門口,周圍人來人往的,錢玉琳之前鬧後,聚集了很多的注意。

路且燃遞給去了個口罩,錢玉琳一臉疑惑,卻還是勾着耳戴了上去。

然後便領着錢玉琳到了稍微遠上一些的偏僻地兒。

“您說吧。”路且燃态度禮貌,“我看着聽。”

………………

“我是蔣問識的母親。”錢玉琳開門見山,“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自由戀愛。”路且燃說道,“是他對象。”

………………

錢玉琳倒是沒想到路且燃竟會這麽直接。

“他是個男人。”錢玉琳幾乎咬牙切齒,“你也是個男人。”

“嗯,我知道。”路且燃應了聲,“這怎麽了?”

“你自己惡心人。”錢玉琳再忍不了,“別拉我兒子下水。”

“問識一直是個好孩子,從小便很聽話,他不可能做這樣的事。”錢玉琳按捺不住,尖銳地有些變音,“我們有哪裏對不起你的,以至于你要這樣報複啊!”

路且燃只站在原地,任憑錢玉琳去數落。

他沒必要再去激怒錢玉琳。

“問識他因為我,日子過得難,比不上你的,一邊得學習,還要去掙錢,他活得很辛苦。好不容易熬過來了,家裏債還得差不多,他也考了個好學校,眼看着就要出頭了。”錢玉琳稍微冷靜了下,試圖跟路且燃講道理,“你要是真的喜歡他,怎麽能夠舍得,讓他遭一輩子罪呢?”

路且燃沒有出聲,錢玉琳仍接着說。

“你們還年輕着呢,說話都沒個準頭。一下子沖動上來了,這承諾也就漏了嘴。”錢玉琳說得誠懇,“我當時沒找對人,這就壞了大半生。問識他本來可以,娶個好老婆,有幾個孩子,不必去重蹈覆轍。”

“你怎麽忍心去毀了他呢?”

路且燃笑得蒼白,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沒說。

錢玉琳蹲在地上,幾近嚎啕大哭,看上去很是可憐。

一個中年女人,穿着破舊的髒衣,雙手環膝地蹲着,頭發半白地在哭,臉皺地很難看。

路且燃終于彎下腰來,像是被雪壓垮的松竹,有種無能為力的悲涼。

路且燃扶着錢玉琳直起了身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學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了寝室。

“門口那是誰啊?”何要探了個頭問道,估計是聽到了風聲,“弄挺大動靜的。”

“一親戚,是遠房的。”路且燃出聲回答,沙啞地有些僵硬,“不認路,剛來這兒。”

何要狐疑地又看了好幾眼,還是縮了回去接着打游戲。

路且燃只三兩句,就把事情說清了。

平靜地仿佛雲淡風輕一般。

李其郊看了看他,又倒上了一杯酒。

“喝醉了之後,就算哭出聲。”李其郊嘆了口氣,“也沒什麽丢人的。”

路且燃的酒量一向都很好,喝醉怕是對他有一些難度。

“不就是一場失戀嗎,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李其郊舍命陪君子,先自己幾杯下肚後,“撕心裂肺就幾天,以後日子還照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路且燃什麽都沒說,只皺着眉低頭灌酒。

他從來都沒有喝過這麽澀的酒。

這一定是因為無良店家放過期了才會苦成這樣。

兩個人直喝到大排檔要收攤打烊的時候。

李其郊已經都不成人形了,路且燃只是腳步有些踉跄。

這個點就算趕回寝室也已經被記上過了。

路且燃攔了輛出租車,報了學校附近的賓館。

半扶半扛着李其郊進了房間。

路且燃不怎麽明白,已經喝了那麽多酒,為什麽還如此清醒。

連挂鐘上的表針都清晰可見。

路且燃打開聊天框,和蔣問識最近一條消息記錄,卻已經是幾周前了。

夜晚很暗,燈都熄了。只有手機屏幕發出的光映着路且燃的臉。

路且燃像是呆滞着,盯着看了好長時間。

“雖然這樣有點突然的冒昧。”

路且燃删删減減,卻還是發了出去。

“我們可能需要一段冷靜期。”

路且燃一直看着手機,卻遲遲沒有人去回複。

只剩下夜無聲地寂靜着。

李其郊醒來後,還是昏沉着的,腳落在地板上,卻被吓了一跳。

床角處竟然有一個人,面容憔悴,眼底烏青,就像是枯坐了有一宿。

李其郊碰了碰卻沒動靜。便如同失魂落魄了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鏡不破哪兒來的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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