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碧海
執明神君匆匆趕回來,還未出言詢問,安寧拿出另一半簽令,執明神君亦拿出另一半簽令,兩枚簽令立即自動緩緩上升,慢慢合在一起,像兩塊相互吸引的磁石,六角對齊相對應的六角,合上的一瞬間感覺簽令一沉,幾乎要墜落在地,執明神君連忙接住,這已經齊整的簽令更有份量了。流動着的暖光是幾位創世神披澤六界的心血。
只有一半的簽令自然不能把青天梵雷請下來,剛才在青天,幾乎要被梵雷擊中,如今簽令完整,執明神君握緊了簽令,看了安寧一眼,沖她點點頭,又往青天趕去。
“報!”
一天兵領着一卷染血的竹卷進來,執明神君停下腳步,擔憂的看着那小兵,安寧往前兩步,接過竹卷,未打開看,只說,“神君放心。”
執明點點頭,大步流星的走了,只到執明神君的背影看不見,安寧才打開竹卷,燧遲報來的,監兵神君本已突破重圍,卻不料這是悟淵的請君入甕,監兵神君一路順利的殺進殿內,一路疑惑怎會防守如此松動,等反應過來時已被悟淵的兵馬包圍,如今監兵神君連帶着兩萬兵将被困觀朝殿。
燧遲不敢輕舉妄動,怕遭悟淵圈套,只得報信回來,安寧看完,“立馬讓帝子回來。”
小兵領命而去,安寧想到什麽,“等等,把孟章神君也請回來。”
兩人領兵迅速回到校場,安寧握着燧遲的手,不等安寧想說什麽,燧遲急急的問,“母親可是歸來了?”
安寧點點頭,“兄長,你現在聽我說。”
“你說。”
“如今悟淵将父親,監兵祖父都困在觀朝殿,我們不能再這麽莽撞了,圍地則謀,死地則戰,我們只能先謀再戰。”
“對,安寧說的是。”孟章神君附和着,沉着一張臉,不知道想些什麽。
“我現在告訴你,悟淵他的軟肋是什麽。”
燧遲帶着遺憾看着安寧,安寧也看出來了,“先不要問那麽多,你聽好,悟淵此人乃真人而渡劫,順應天道,承繼天道,大正之心,更是玲珑之心,如今不過是心有障目,他的弱點就是他的心,他現在若控制不住自己便會入魔。”
“安寧,你說了這麽多,既然他的心是弱點,那我要怎麽做?”
“激怒他,一個沒了理智的人才更容易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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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真的入魔,我們怎麽可能拿的下他?”
“帝子。”孟章神君頗有些心累,捏捏眉間,心道,“這天吳和凰姬結孕時,智慧都給了安寧?”
“你忘了安寧說的請青天梵雷和我們布下的太極玄機陣嗎?”
燧遲讪讪的,摸摸腦袋,“一時着急忘記了。”
若悟淵入魔,梵雷及時落下,悟淵在梵雷下根本手無還手之力,等梵雷消散,太極玄機陣出,悟淵更是避無可避。
其實向安一開始都沒有反應過來,若是真的激怒悟淵,不是更麻煩嗎?就和凡塵的練武之人一樣,若走火入魔,武力值可比之前更甚,破壞力更強,一個沒有理智的人根本控制不住,若真的控制住,就算不提傷亡,要付出的代價何其慘烈,安寧怎會不懂這個道理?
兩方僵持,悟淵先派兵出擊,校場北部乃是監兵神君的陣營,如今監兵神君背悟淵所困,一時群龍無首,便被悟淵兵馬先擾的軍心不穩,幾乎全軍覆沒,離得最近的孟章神君率兵鎮壓,悟淵本就是試探,并沒有多少兵力,第一場戰役算是平手而過。
後來,監兵神君座下複祁君私下密謀,私闖觀朝殿,被悟淵撞的正着又被悟淵囚困在觀朝殿,至此,悟淵正式點兵二十萬,親自領兵,兵壓校場,陵光神君和孟章神君清點四大神君座下兵力,全部加上只有十一萬。
執明神君在青天逗留已久,已有四天卻遲遲未歸,幾人合計,陵光神君和孟章神君各統領兩方兵力,一前一後準備迎敵。
校場外布下十方覆羅網,悟淵一時還攻不進來,這只是暫時的屏障,并不是長久之計,悟淵也知道,他只是兵壓校場周邊,還未有起攻之意。
校場近着北荒,風大的很,把悟淵的披風吹得飒飒作響,他站在高高的山上,望着下面那白玉蒼穹頂的校場,在想,她現在在幹什麽?
她可能很恨自己吧?!
怎麽可能不恨,連自己都讨厭這樣的自己。
可是有什麽辦法,當一個人心有欲念,便滋生出許多貪嗔癡,它就像蟲子一樣啃咬着自己的內心,讓自己內心不寧,生出許多狂妄,卻控制不了它,不得不服從于它,終有一天,誓會打破平衡,變成另一個連自己都陌生的自己。
悟淵也說不清這樣的自己是否喜聞樂見,可在這做了許多不合時宜,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後,心裏又隐隐期待着最後的結局如自己所預料。
這種矛盾一直持續着,病态又幽暗的思想讓自己的內心即憤恨又不舍。
眼中突然看見那身影,悟淵定定的看着,就像以往一樣,看着她沒有喜悲,不着情緒的身影。
忽然,那身影轉過來,也在看着他,風吹起她的發,她的衣袖,她的發帶,可望着他的眼神卻是巋然不動,隔着萬千重的距離,悟淵還是在她臉上看見了嫉恨,但更多的是失望。
你在失望什麽?
悟淵喃喃細語,安寧也嘴巴微張,不知在說什麽,随後轉身回到校場裏,那纖細的背影帶着決絕,最後定格在悟淵眼裏。
當下悟淵下令進攻,一時,號角聲,鼓聲,旌旗飄飄,悟淵命所有天兵慢慢圍住校場。
很快,戰鼓也響起來了,校場一直整備以待的神兵天将紛紛拿好自己的武器,各自守好離自己最近的門口,外面十方覆羅網現出轉動着太極的模樣,泛着淡金色光芒,守住八個大門、穹頂兩邊。
陵光神君見對面的領兵的仙君,是悟淵最為得力的蓓賦,一時間心有百感交集,這蓓賦之前曾接觸過,是不可多得極為純良之人,如今,也。。。
之見那蓓賦眉間有些少戾氣,劍指着陵光神君,喝聲下令,“攻。”
許多箭矢從蓓賦身後射出,排在前頭的天兵們紛紛拿出盾牌擋在陵光神君面前,只見箭矢穿過覆羅網,卻像是融入了網中,并未見射中任何天兵,蓓賦見狀,改用火球攻擊,燃着的火球砸在網上,裂出細細的裂紋,蓓賦下令讓火球攻擊更快更多。
陵光神君施法穩住覆羅網,偶爾回頭,剛剛還在旁邊的燧遲已經不知往哪去了,一時也顧不上這麽多,只得穩住身形先把覆羅網修補好。
燧遲已經偷偷潛進觀朝殿,也不知是悟淵太過于放心,還是有意,燧遲可以說的上是大搖大擺走進觀朝殿,和齡集在後殿順利找到天吳和監兵神君,還有複祁。
“父親,監兵祖父。”
天吳不意外看見燧遲,臉色淡淡的,“父親,我先幫你打開這枷鎖。”
燧遲和齡集合力,把三人的鎖鏈打開,一人扶着一個,複祁只是輕傷,便跟在後面,慢慢走出殿內。
“如今戰況如何?”
“昨晚悟淵已下令攻進校場,因着覆羅網,用火球攻擊,我們上來之時,覆羅網已有破裂之勢了。”
天吳點點頭,“安寧呢?”
“安寧沒事,和母親在一起。”
彼此耗戰六天,悟淵的天兵終于都攻破覆羅網,從而堂而皇之的進入校場,陵光神君和孟章神君誓不讓一寸地方,兩方的交戰極其激烈,不知疲倦的前仆後繼。
向安看着安寧疲憊的捏了捏眉間,力道有些重,在眉間捏出一條痕印,眼角的花也跟着無精打采的斂着花瓣,向安的手一下又一下撫着她的後背。
看她細微的嘆出一口氣,揚手叫人把燧遲叫來。
“你将這方帕,親自交給他。”安寧給了一方方帕給燧遲,素淨的方帕上只繡着同色的祥雲,翻動間才瑩着些微的光彩,“這是什麽?”
“你給他吧。”
燧遲接過,馬上便去了,向安看見安寧的眼底有種近似放棄的情愫,心下一亂,望着安寧的背影不知該如何辦?
什麽該如何辦?
自己現在只是一個魂魄,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也看不見自己,而且,這是幾千年前的事,自己一個旁觀者,怎麽置噱別人?
向安第一次這般痛恨自己是個凡人。
如安寧所料,悟淵收到這方方帕,顧不上的郎朗清俊,将方帕緊撰在手裏,先是震驚,再是不可思議,後是怒不可竭,幾乎是一瞬間,喉間一癢,噴出一大口血,那方帕綻開幾朵紅梅,悟淵神情俱裂,“她怎麽說的,她怎麽說的!”
“她什麽都沒說。”
“她說了什麽?”
燧遲還是那句話,“她什麽都沒說。”
悟淵站穩身形,自嘲一笑,将手中的方帕化為碎片,落在一地的碎片中,燧遲聽見悟淵心底裂變出讓人恐懼的東西,幾乎是一瞬間,悟淵頭發變成如墨的黑色,瞳孔是黑如漫天無星的天空,盛着的是無端的怒火和無處可載的貪嗔癡。
燧遲看着眼前和之前一樣卻又不一樣的的悟淵,提着劍,劍鋒隐隐泛着玄光,燧遲揮劍,悟淵穩穩的捉住劍鋒,燧遲大驚,猛的抽動劍,卻拽不動分毫,見悟淵閃着業火的手心快要擊落下來,回身躲開,悟淵在身後窮追不舍。
“燧遲,讓開。”
聽得頭頂傳來的喝止聲,燧遲往旁邊躲開,站定後看見執明神君以六界簽令為媒介,引着青天梵雷落下,如此同時,燧遲雙掌合并在胸前,緩緩念出咒語,一絲白光從掌中釋出,燧遲打開雙掌,太極玄機陣自掌心飛起然後在正在遭受梵雷的悟淵頭頂落下。
悟淵在玄機陣中動彈不得,在梵雷中無處可避,很快便支撐不住倒在地上,恍惚中聽得誰的聲音在高聲呼喊,“悟淵已敗,速速投降。”
“悟淵已敗,速速投降。”
“悟淵已敗,速速投降。”
敗了嗎?
悟淵已經掙紮不動了,閉着眼睛,心裏此時卻一片安寧,想到最後她的表情,悟淵終于猜到她想說的話。
“回頭是岸。”
從一開始,我想靠的岸便不是我能靠的。
燧遲、陵光神君、執明神君皆執了武器對着他,悟淵看着這一張張臉孔,沒有自己想見的那張臉,自嘲一笑,“我原本所求不過一個安寧,終是死于你手,倒也不枉。”
天吳和安寧在下棋,向安看着這棋路,高深莫測,誰也探不了誰的棋路,再觀兩人的神情,皆是肅穆。
“知錯了嗎?”
“知錯了。”
“錯在哪?”
“不該動恻隐之心,不該舉棋不定。”
向安後來才知道,原來安寧一早便猜到悟淵遲早會舉兵有謀,所以在西天時,她才會收下悟淵贈的方帕,一個本着寬存安慰之心,想他知足,停下所有不該有的念頭,而悟淵卻理解成了安寧接受他的心意,所以收下他的方帕,更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之後更是得了空便往西天找安寧,一開始安寧并沒有往那方面想,畢竟這些情感,她從未接觸過,在她認知裏,一直把悟淵當朋友。
後來悟淵直接找到了天吳,說自己想要求娶安寧,天吳只說安寧的事她自己做主,卻不想安寧是不願意的,從那時起,悟淵的心思已經變了,因為得不到,所以起了貪嗔癡。
向安聽見天吳落下一子,“心有雜念,今天到這吧。”
安寧起身,行了禮,便往外走,向安亦步亦趨的跟着,卻發現安寧的身影越來越遠,奮起直追也追不上,最後模糊在一片光影裏,向安感覺有人拉住自己的腳,然後迅速往下落,最後沉寂與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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