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青天

向安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肉身還是魂魄,這裏靜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身體卻輕的像踩在雲端,他已在這一片黑暗中已摸索了許久,久到忘記了時間。

向安覺得累了,慢慢蹲下,手卻摸到一片徹骨的陰冷,向安看不見,只手在摸索,只大概覺出是一長長的東西,兩邊還有凸起的塊狀,向安心下雖疑,卻還是大着膽子摸,越摸背後一片冷汗。

是人骨。

向安攤在地上,往後退兩步,背脊像是撞到什麽東西,向安手一劃,驚恐的往旁邊躲,然後向安聽見了有呵氣聲,那氣息就像是打在自己臉上,向安僵着脖子回頭,卻什麽都沒看見。

向安跌跌撞撞的走,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敢大聲說話,更不敢大聲喘氣,慢慢身邊有些動靜,向安隐約看見那些“影子”飛快的往前掠過,向安追着那些影子,也飛快的往前跑,最後在聚集了許多“影子”的地方停下。

那顆青翠有勁的數木不過幾十丈高,樹幹碗口粗,所有葉子蜷縮着,泛着幽幽青光,是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向安終于看清那些“影子”,全都看不清臉,臉上只有一層灰蒙蒙的,像紗擋着似得,下半身似乎隐匿在地裏,只有矮矮的上半身,聯想到上次在韻桃家裏看到的,“難道,這些是。。。”光是想,向安就心跳如鼓,後背冷汗連連。

驚疑不定,再看看自己,向安咽了咽口水,也是這個樣子。

難不成自己死了,現在聚在一起是要幹什麽?投胎嗎?

不,還沒和安寧好好道別,她還沒找到自己,不能這樣,要回去,要回去!

向安急得不行,明明現在這個樣子不可能出汗,卻還是感覺自己一身陰沉的涼意從腳底透上有些混沌的腦海,一瞬間清明了許多。

那樹慢慢青光大盛,樹葉全部開放,那些“影子”一擁而上,被那光反彈回來,散落在四周,向安終于看清,那樹下,包裹在寬衣廣袖裏清媚女子,割了自己的手腕,正用血澆灌着那樹,血滲入樹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十丈,粗兩分。

似是堅持不住,女子收回手,青白着臉,撕下一片衣角包住手腕,有些哆嗦的在貼身的荷包裏拿出一枚丹丸吞下。

靠在樹幹閉着眼睛,向安以為她是暈倒了,連忙沖過去,“安寧,安寧。”

手根本摸不到她,是了,看樣子,自己還是魂魄狀态,向安鎮定下來,看着一臉蒼白的安寧,想起,這不過是安寧的曾經。

向安細細的看着她,可能是失血過多,眼角的花徹底斂成了一個花蕊,廣袖下的手腕向安能看見的,便有六七條布條随便綁住的傷口。

向安幾乎要哭出來,卻怎麽也哭不出來,只靠在她身邊,沉默的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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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安寧是怎麽計算時間的,等她醒來,不過打坐調息片刻,眼見她臉色好看了一些,又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手一劃,割出一條傷痕,血慢慢凝出,安寧将手放在樹根處,血滲入樹根,那樹又開放樹葉,大盛着光芒,慢慢的長高,長粗。

向安看安寧的額頭都是汗,想幫她擦擦,卻碰不到,只能懊悔無力的垂下手,那些“影子”徘徊在周圍,雖然看不清表情,但向安還是感覺出他們似在虎視眈眈,向安張開雙手,堅定的以護着的姿态站在安寧面前。

向安看見背後無力的倒下的聲音,回頭,安寧已倒在地上,手卻還在汩汩出血,那些“影子”很是興奮,呼呼的一湧而上,向安先倒下抱住安寧,卻直直撲了個空,自己的身體穿過安寧,貼在樹上,向安慌忙回頭,那些“影子”已有兩只甫在安寧傷口處細細的啄吸起來,那些“影子”吸了血,慢慢以肉眼看到的速度長大,慢慢有五官,卻是一副極兇神惡煞的模樣,滿臉的血和污臭的青黑色液體,向安聽見類似豬啃食食物的聲音,向安一陣頭皮發麻,趴在安寧身上想幫她趕開,卻毫無辦法。

突然安寧落在地上的扇子,盛着一片光,正豎起來,在安寧面前,擋住那些“影子”。

“影子”不理會,仍往前撲,扇子急急抖動,慢慢現出一個方陣,向安逆着光未看清,只見那陣越來越大,最後懸在半空,慢慢浮現出六爻,圓形,最後整個陣都顯現出來。

居然是太極玄機陣!

那些“影子”感受到了灼熱,紛紛鬼哭狼嚎的,漸漸都消散了,那些陰森的哭泣似刮來的一陣陰風,讓人從骨子裏感覺到冷,向安恨不得堵上耳朵。

只見那陣中慢慢走出一個人影。

居然是

悟淵?!

只見那悟淵全身泛着淡光,一身玄衣,臉卻異常蒼白,他背對着站定在安寧面前,看那些魑魅魍魉的小鬼們,手上慢慢凝出一道細碎的火光,猛的襲向那已成人形的鬼影身上,那鬼影雙目呆滞,剛剛被陣法玄光彈開卻還是無甚反擊,估計是剛成人形,還蠢頓的很,那火光襲來,也不會閃避,也好像不會感覺到疼痛,只直直的站在那裏,火光燃在身上,很快便燒至全身,向安隐約聞到,像翻開馊掉了很久的飯菜和混着屍體的味道。

悟淵不再看那鬼影,回頭細細的察看安寧的傷勢,蹙着眉,解下安寧腰間的荷包,找出兩枚丹丸送入她嘴裏,看安寧咽下,稍舒了一口氣,坐在地上,側過臉,看見那扇子落在地上,太極玄機陣只有小小一方,懸在扇子上面,轉動着六爻,悟淵動了動身子,對着那方陣說,“等她醒了我就回去。”

玄機陣倏地隐入扇子,悟淵執起安寧的手,把手腕纏到手臂的布條全部解下,傷口好像很新鮮,因為全部都還汩汩出血,悟淵在荷包裏找出一枚丹丸,置于兩掌之間,用術法碾成粉末,細細的挑在傷口處,然後再撕下布條包好,等兩只手都這樣處理好,安寧已經醒了。

“你怎麽出來了。”

“安寧,回去吧。”悟淵綁好最後一個傷口,看着兩只傷痕累累的手,直皺眉頭,“你不是不知道,冥界是無根之地,你若長時間留在這裏,你的傷口根本好不了。”

安寧扯下袖子蓋住那些傷口,“我知道,快了。”

悟淵随她的目光看過去,那樹已經長成百丈高,樹幹已經有兩人合抱才能抱到那麽粗。樹葉已經微微張開,遠目眺望,還能看見樹冠上隐約透出來的白光。

“這樹根連接着凡塵和冥界,樹冠盛住了通往仙、魔、妖界的寰極門。”

“還差什麽。”

“這樹還差一些靈性,我的血若再澆灌些時日。。。”

“安寧。”悟淵滿目疼惜的看着她,眼神裏盛滿了心疼,“若可以,你可以按着我的方法做。”

“悟淵。”安寧打斷他,手捏着衣袖,語氣聽不出情緒,“若這樣,你要永生永世于它一體,在這無根之地受盡苦楚,你。。。”

冥界乃是無根之地,想要植一棵樹在這裏封住凡塵與冥界之間的通道,除了神族的血可以養成之外,根本沒有其他辦法,就算如今安寧植了樹,無根之地的環境卻讓這棵樹不能觸根生長,非得授血澆灌至它養成神識靈性。

悟淵捉住安寧的手,用力的有些泛了白,“若要永生永世困在玄機陣,我寧願靈識入樹,就當我是贖罪。”

起碼,我還能為你撐住這一冥界。

安寧沒有再說話,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悟淵只看見她滿頭的青絲,想起當時在玄機陣中醒來時,還以為自己尚存一絲氣息,不知也不能脫困于玄機陣,後來安寧開啓陣法,悟淵從裏面走出,才知道,自己還未羽化,只是安寧護住了自己的一點心脈,不至于立即魂飛魄散。

只是當時修為盡失,不能随意出入玄機陣,而且安寧将陣法設在窕初扇中,自己若出入陣法,安寧必然會知道,後來安寧和自己說了很多,悟淵有些想不起來了,只還清楚的憶起陪着她渡過了一個又一個清靜抄經的晚上,一天又一天誦經聽經的清晨,等真的大徹大悟了“萬目皆空”的時候,悟淵發現自己已經能随意出入玄機陣了,只是當時修為還不夠,不能徹底從玄機陣離體,所以一直沒有離開。

其實悟淵清楚的知道,心底裏,到底還是貪念着有她的日子,所以陪伴着她。

那樹慢慢蜷縮着樹葉,樹幹慢慢幹枯起皺,像是迅速衰老,安寧撩開衣袖,割出一條血痕,将血滴入那樹根中,那樹因着神女之血澆灌,慢慢開始恢複生機,悟淵看她皺着眉頭堅持的樣子,蹲着的腿往前挪兩步,用力的抱着她,頭抵在安寧的肩膀,嘴唇輕輕吻在安寧脖子。

向安一時又氣又怒,扯住安寧的衣角不放,狠狠的瞪着悟淵,他忘了,悟淵和安寧都看不見他,一時又沮喪的不行。

安寧只愣愣的,回神過後只仔細的将血落在樹根中,還未出言喝止悟淵,只見悟淵放開她,站起來,安寧仰望着他,只見他眼睛裏含着笑,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進那顆樹裏,一滴血落在悟淵的衣角,最後消失。

“悟淵。”

無人回答,那大樹迅速再長高,長粗,安寧踉跄的退開一邊,堪堪站穩,那樹已經粗壯的安寧覺着得好幾十人才能合抱住,樹冠也高聳到連那些微的白光也看不見了,整個冥界重新淹于黑暗。

向安也兩眼一抹黑,剛剛發生的太突然,來不及扯住安寧的衣角,現在也不知道自己離安寧到底多遠,只得慢慢摸着,直到摸到粗壯的樹幹,向安靠着樹幹慢慢轉着,然後聽到安寧淺淺的呼吸聲。

突然,那大樹周身慢慢盛出綠光,所有樹葉蜷葉綻開,離安寧不遠處的樹幹伸出一條長長的樹枝,像一雙手,樹葉輕輕撫過安寧剛才的傷口,很快便止住了血。

樹幹下慢慢淡出悟淵的樣子,“安寧。”

悟淵看看她,眼神是不舍,卻又憐惜,看她最後一眼,“回去吧。”

“還不行,冥界還沒有一個合适的人在掌管。”

悟淵慢慢從樹裏走出來,“當我這幾千年的天君白當的嗎,交給我吧,以後莫要再來了。”

“你。”

悟淵笑了笑,“我交付了神識,我們是一體了,一時片刻離體而出,不是什麽大問題。”

悟淵揮手,冥界重新亮起微光,向安在這朦胧昏光中終于看清,原來有那麽多“影子”一直在這“站着”,卻無聲無息的,向安回頭,身邊也有很多,頭皮發麻挪動腳步,站在安寧身邊。

安寧點點頭,從袖裏拿出一卷竹卷,遞給悟淵,“這是我抄的心經,若心神不定,記得誦經。”

悟淵笑笑,她怕是忘了,現在的自己只能努力适應冥界,于冥界一體,怎麽可能還可以誦經,以定心神,也罷,就當是最後的念想。

悟淵接過,“保重。”

“保重。”

說完,重新進入樹裏,大樹伸出樹枝,纏在安寧腰間,把安寧往上送,向安連忙抓緊安寧的衣袖,上到樹冠處,所有枝葉往一門邊傾斜,纏在安寧腰間的枝葉迅速抽開,安寧站在樹冠上,随目可見都是無艮的荒涼。

“安寧,就送你到這了。”

安寧點點頭,從容的沿着樹冠走落到門邊,那門自動打開,安寧踏入,向安也緊跟着,卻發現被一片無形的屏障擋在門外,眼睜睜看着安寧頭也不回的離開。

“安寧。”

“安寧。”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感覺我挖了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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