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青天

安寧發現向安不見的時候連施三道術法,最後卻石沉大海般的均無回應。最後使了追魂術也查不到魂魄去了哪裏,安寧第一次覺得有些事情是她不能控制的住的,在向安失蹤了十天以後,安寧潛入了魔界,在魔界與正在查探那小龍的宥璠裏裏外外找了一番卻還是沒有找到向安。

安寧隐匿了身形,藏在屋檐上,看君後來儀甚是細心的給躺在床上的包的只露一張蒼白無神的臉的人喂了湯藥,那人喝完湯藥砸砸嘴,“母親,這藥好苦。”

來儀用手帕給那人擦去嘴邊的藥漬,唇邊是一抹慈愛的笑容,拿起一枚蜜餞,“我兒聽話,吃了藥好的快些。”

那人不情不願的吃下來儀送到嘴邊的蜜餞,來儀順了順他的心口,笑了笑,“歇着吧,晚些過來看你。”

“嗯,母親慢走。”

等來儀一走,立馬苦着臉,看着窗外大好的陽光出神。

安寧慢慢落地,準備走了,聽得背後有聲音響起,“姐姐,你從哪裏來啊,我怎麽沒見過你。”

安寧回頭,“你,看得見我。”

“嗯,你坐在屋檐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說完,輕輕眯起眼睛,像輪新月。

“我來找人。”

“找誰?我可以讓人幫你找。”

“向安。”

那人聽這名字笑容不變,“我不認識,我讓人幫你找吧。”

“不用了。”安寧回身,擡腳走人,又聽得後面那人說話,“姐姐,我叫沉央,你有空可以來看我嗎?”

安寧回頭,看見他如孩童般的眼神,毫無摻夾着任何情愫和欲望,有的只是幹幹淨淨的純淨。

“我很悶,除了父母,我沒有見過外面的人,姐姐,你是我除了父母見到的第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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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沒有回答他,回過頭便走了。

安寧第一次有些慌,從魔界出來以後又去了一趟冥界,皆說沒有見過向安的魂魄。回到船上,安寧站在書架前,拿出現全鏡,當時現全鏡鑄好,裏面還藏有向安的一絲氣息,若現全鏡都不能找到向安,安寧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安寧提筆,寫下域谌的名字,丢入現全鏡,那鏡中慢慢浮現出一片遼闊的海域,只見那海面上泛着鱗鱗的波光,海面有一艘船,站在甲板上的男子正在遠目着海邊,突然,海面不輕不重的揚起了些水拍打在甲板上,向安露出驚恐的表情,海水慢慢旋着出現了一個漩渦,從海底裏湧上了火,把向安直直拉入海裏,向安的身體不停的掙紮着,直到沒入海裏,看不見身影,然後現全鏡恢複原樣。

安寧立馬下了南海。

安寧跟在菏青後面,看着那人身魚尾的背影,如星海般的背部暗淡無光,有些地方甚至褪去了鱗片,露出可怖的傷口,想起剛剛找到他時的樣子,臉色蒼白的不成樣子,夾着失望,掙紮,不舍,最後只是自嘲笑笑,“沒想到你會那麽快找來。”

“到了。”

這是南海最為深入之處,遠離魚群和龍族聚集繁衍之地,這裏沒有珊瑚,沒有魚群,有的只是濕黏的泥沙,偶有海底風行過,卷起泥沙,便像是沙漠上的沙塵暴肆虐而過,迷的人争不開眼。

菏青讓開一邊,安寧看見一個巨大的鐵籠,鐵籠纏繞着許多枯藤,那些拇指粗細的枯藤上細密的篆刻着南海獨有的符文,将整座鐵籠緊固的,緊密的牽連在一起,其實裏面的人根本逃脫不了。

向安飄在半空中,只有頭發如海藻般漂浮着,臉上是安靜的表情,和睡着了一樣,“打開。”

聞言,菏青施法打開鐵籠,那些枯藤慢慢抽離開鐵籠,最後斂于泥沙裏,不見蹤影,安寧走進去,查探了一番向安的氣息和魂魄,發現無氣無息,魂魄不在。

“他的魂魄呢?”

“我,我不知道。”

示吾劍精準的刺在菏青的心口,“他的魂魄呢?”

菏青捂住心口,看那示吾劍,泛着清冽的劍光,倒影着她清冷絕美的容顏,菏青低聲吟出一身苦痛,額頭凝出細汗,若劍再入三分,非得當場斃命不可,緩緩蹲下,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撐着地。

“我只是想把他關在這裏,我并不知道他的魂魄去了哪裏。”

示吾劍被安寧召回,菏青捂住胸口,看那青藍色的血流出,混入這無艮的海水裏,最後淡于海水中,擡頭,哪有安寧和那凡人的影子。

“帝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那晚跟着他們上岸,親眼目睹了兩人在暗巷中的親吻,菏青不知道當時是什麽感受,彷徨,失望,失落,甚至心裏的信仰與尊敬被打破,與他而言,她是高高在上,自認為自己配不上這不能亵渎的神女,所以他敬她,尊她,不敢過分靠近,卻不想有一天,她會被人擁在懷裏細細親吻。

還是一個凡人。

那天,他遠遠看見這個凡人站在甲板上出神,所以把他虜了來,他只是想把他關在這裏,然後以他的名義留書一封,讓帝女以後不再相見,沒想到。。。

菏青站起來,慢慢走着,背部那灼烈的疼痛越發厲害,咬着牙堅持回到自己寝殿,攤坐在床上,幾欲昏過去,在失去意識前,菏青最後看到的是一片青色的衣角。

呵。

向安‘飄’在案前,看着桌上的沒有飄煙的茶杯出神,偶爾擡起頭看對面那人,如此昏暗的地方,只有他桌案旁的兩盞手臂粗的燭火是明亮的,映着他的一襲白衣,頭冠白玉,仿若他自身處在的是威嚴端正的天宮,而不是讓人望而卻步的冥界,哦,忘了忘了,人家可是當了幾千年的天君的,到底是年月積累出來的不凡氣勢,不管身在何處,依然保持着那一份渾然天成的氣度。

悟淵從桌案前擡起頭,看着這個凡人,發現他的時候是在那傀木旁,白着一張魂魄臉在流連,嘴裏還振振有詞,見到自己竟可以準确無比的叫出自己的名字,“悟淵?”

悟淵愣住,臉上龜裂般的不可置信,有多久沒有聽到別人叫他的名字了?悟淵都險些忘了,那些歲月倏的從眼前掠過,做天君的幾千年,冥界的幾千年,都要忘了自己還有名字了。

悟淵只是自嘲一笑,再看看這個一臉戒備看着他的魂魄,眼裏有太多的東西,悟淵不敢忽略,妒忌,不喜,羨慕,敬佩,“你認識我?”

問完這句話悟淵就後悔了,若真的認識,便可能是仙神二界的人,怎會魂魄流落到冥界?若不認識,如何叫得出自己的名字,如今,這六界之中,怕是極少數人還記得前任天君悟淵了吧?

而現任冥君,根本不需要別人記得。

再仔細一看,是一介凡人,本以為是命數已終的魂魄,無故流失到此,卻不想,完全查看不了命數,可他卻是真真切切的一個凡人,若這樣,怕是,哪一界的人入了凡塵吧。

“她來了。”

悟淵起身,負手而立,看着大殿外,向安也看過去,幽暗的大殿只恍惚着幾簇幽火,偌大的空間陰冷異常,偶有陰風刮進來,不,不是刮進來的,是地底上飄出來的。

向安縮着脖子,只聽到大殿門口鬼獸睡得呼哧呼哧的聲音,除此外沒聽到什麽聲音,更沒見什麽人影。

很快,向安看見有人撐着一把傘只露出小巧的下巴,慢慢朝這邊走近,一直到殿內,才收起傘,向安幾乎是蹦上去的。

“安寧。”捉着安寧的手,開心的恨不得貼上去,安寧點點頭,回頭看着悟淵。

悟淵笑笑,走到她面前,“好久不見了。”

“嗯。”

“最近好嗎?”

“嗯。”

悟淵細細看她,和以往一樣,并沒有什麽不同,可又大大的不同,“安寧。。。”看着向安拉住安寧的手臂不放,一臉警惕的看着他,又看看安寧,并沒有多嫌棄要放開的樣子,突然間,那些話,不知怎麽說出口,“算了,安寧,你一向聰慧,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安寧點點頭,“我知道。”拍拍向安,把傘遞給他,“先出去。”

向安搖搖頭,不肯接,安寧垂下眉眼,嘴唇輕輕開合,最終沒有說出口,向安見狀,放開安寧,拿着傘,一步三回頭的退到殿外。

悟淵微微一笑,率先坐在茶桌前,從茶屜的暗格裏拿出一小盒茶葉,熟練的倒水烹茶,安寧亦落坐在對面,“你變了很多。”

“嗯。”

“安寧,這樣很好,也不好。”

“嗯。”安寧只看着悟淵修長的手指在翻飛着茶杯,茶盞。

“若兩情相悅自然很好,若為情所困,安寧,不要步我後塵。”

“他是魔界的人。”

“嗯?”悟淵手指頓了頓,僵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繼續練茶,“是誰?”

“域谌。”

“魔君之子?”

“嗯。”

“魔君想退位了?”

“不是,不喜長子,所以,把他趕到凡塵來了。”

悟淵把茶杯推到安寧面前,袅袅生煙,模糊了安寧的臉,“長子?魔君最近新添了小兒了?”

安寧搖搖頭,喝下一口茶,“還是你泡的茶好喝。”悟淵只是笑笑,又聽得她說,“域谌千年之後降生,不過生來病胎,魔君和君後并未讓人知曉過。”

“你又是如何知曉?”

“他與南海宥璠玩得好,便告訴了他。”

悟淵給安寧茶杯滿上茶,“安寧,若懷疑,便懷疑一切。”

安寧擡起頭,直視着悟淵,輕聲笑笑,“其實最為聰慧的那個是你,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

“不是你沒想到,只是你私心不願意相信。”

“可能吧。”

一陣陰風刮過來,大殿高懸的幾簇幽火晃晃要滅,向安吓得靠在門邊,想進來,又不敢進來,“我該走了。”

悟淵跟着起身,“安寧,你是因為同情他,才會喜歡他嗎?”

安寧沒有回頭,袖下的手卻緊緊交握着,抿緊了唇,提腳往外走,向安連忙走到她面前,安寧接過傘,打開,把向安遮在傘下,“走吧。”

悟淵看着她的身影淡在大殿外,面無表情,不發一言的坐回案前,她沒有回頭,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他讀懂了她的回答。

“沒有。”

人總是最擅長自欺欺人,若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的時候,又該怎麽辦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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