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2)
了了。”
陸氏愣了愣,終于搖了搖頭。
楊楝見她如此,心知必是許了生死狀的,再逼問不出什麽,遂揮揮手:“拖到外面去收拾,別驚了病人。”
外邊水面上回蕩起陸氏鮮血四濺的號叫聲,衆人聽見,俱是吓得大氣不敢出。楊楝冷笑着振了振袖子,将三位姬妾掃視一圈,忽然道:“諸位娘子請坐。”
三位美人皆斂衽謝恩,各自揀了一張椅子側身坐了。楊楝換上一臉溫和,曼聲道:“翠微山遠離塵嚣,水木清華,極是清淨。我休養了幾天,只覺神清氣爽,倒比在宮中自在許多。”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該接一句什麽話。楊楝暗暗冷笑,又道:“除了掃祭父親的陵墓,亦拜谒了幾處先朝的墳茔。我記得有一處墓碑破敗,雜草叢生,連石坊都沒有,似多年無人看顧。仔細辨認碑文,原是成祖朝時一位親王的陵寝。你們猜是哪一家?”
依國朝慣例,藩王俱在封地修築陵寝,并沒有歸葬帝京皇陵的道理,除非——文粲然已知其意,遂道:“莫非是寧庶人?”
“不錯。”楊楝含笑道,“夫人既熟知國朝典故,不妨說來大家聽聽。”
文粲然道:“憲宗朝有一位寧王,因王妃經年無出,遂納了姬妾馮氏,育下庶長子。後來王妃偶得良方,生下麟兒,寧王便欲立嫡子為世子。豈知馮氏多年願望落空,心有不滿,便串通府中長史官,謀害了王妃與嫡子。寧王自是盛怒。然而彼時正值憲宗皇帝起意削藩,寧藩一支又多年不得聖眷,故而寧王十分怕事,又念及膝下僅餘一庶子,竟将王妃橫死之事輕輕掩過。只是人命關天,終于敗露,果然天子雷霆之下,将馮氏及其庶子盡皆處死。寧王亦被奪爵,還京後孤老而死。寧藩一支并無後人,被趁勢削除。想來寧王之墓無人祭掃,亦是這個緣故。內宅不寧,禍及一族,此是國朝第一例。”
“說得不錯。”楊楝淡淡道。
卻沒有更多的話。三位姬妾細細體會,亦知楊楝為皇帝深深忌憚,若內宅不謹,姬妾相鬥,說不定禍及全家,覆巢之下無完卵。這番敲打是說給衆人聽的,亦包括躺在裏面那一位。今日之事,亦決不能鬧将出去。
“琴娘子的外祖母是先帝最寵愛的妹妹,她的表姐又是今上眷顧之人,連我都要敬她三分。”楊楝道,“若她和家中哭訴,說這裏薄待了她,諸位誰願意出去頂這個罪名?”
其實琴太微自入徵王府來,別說謝府無人探問,就是淑妃那裏也不曾有過只言片語。然而無人過問,不等于無人在暗中盯着,畢竟牽連甚多。楊楝既有這番交代,諸人也只得連連應聲:“妾等不敢。”
“你們都是賢德的,只好我認了這個不是吧。”楊楝冷笑道,“陳娘子——”
陳煙蘿忽聽見喚她,連忙起身,只見楊楝笑容粲然,一雙明眸閃爍如新磨明鏡般:“這次掃墓,我倒想起一樁事情來。我們在京中住了年餘,王妃的墳墓無人祭掃,想來錢塘江畔亦是蕪草叢生。我想要派個得力的人過去看看。想來想去——這件事只你做得。”
徵王妃的墳茔自有忠靖王府幫忙看着,逢年節有人祭掃,怎會荒草叢生?陳煙蘿心知這是要遠遠地遣開了她,不由得瞪着楊楝,目中漸泛水光。
楊楝微笑道:“你的父母還在忠靖王府中,回杭州亦可省親。咱們的王府白白空了許久,也不知院子裏的海棠今年開得如何。你替我好生收拾着。過不了一兩年,我們還是要回去的。”
話中意思竟是陳煙蘿要從此留在南邊了。陳煙蘿緊緊抿了嘴唇,再不吭一聲。文、林二人一旁聽着,心中俱是百味雜陳——陳煙蘿雖無十分寵眷,畢竟是徵王身邊第一倚重的側室,如今驟然被逐,于她二人而言,第一自是少了個對手;第二則是琴氏才入門,竟受如此厚待;第三卻是跟随了五六年的愛姬說趕就趕,徵王何等薄情。一邊思量着,一邊又聽楊楝道:“陳娘子走後。內宅反正只有你們兩個——”
文、林二位連忙起身,又聽他道:“——你們凡事商量着辦吧。文夫人入門早幾天,多聽她一點,今後別再讓我為你們這些家務事操心。”
二人俱是一凜,忙斂衽應聲。文粲然正想問琴娘子怎麽辦,楊楝又道:“今晚你們從這裏出去,各回各房,以後就不要再到這邊來了。沒有我的許可,誰也不準打擾琴娘子。”
文氏和林氏不由得換了個眼神,并不敢再說什麽,聯袂告退。陳煙蘿慢慢地跟在後面,俟那二人出了院門,忽然轉過頭來奔向楊楝:“殿下,不是我!”
楊楝知她還有話,早在那裏等着:“你既肯說,我就問問你——上月十四日,是誰來看你了?”
陳煙蘿目色一暗。她曉得楊楝的脾氣,最恨有人背着他玩弄手段,但凡被他知道了,說清楚還可,不說定是萬死不贖。
“我猜——”楊楝笑道,“是不是徐三小姐的什麽丫鬟,自小跟你交好啊?”
陳煙蘿咬牙道:“徐三小姐房裏的翡翠,她确實有些出格的話。可那也只是氣話,誰能當真?”
楊楝冷哼了一聲。
“我跟随殿下多年,”陳煙蘿強壓着喉中的哭聲,“殿下可曾見我是那樣糊塗的人?”
楊楝捏住她的下巴仔細察看。煙蘿的一雙妙目被淚水浸透,恍惚如風浪疊起的湖水,卻是一臉粉妝都殘敗了。他暗自嘆了一聲,靠在椅背上,忽然笑道:“我是知道你的。只是徐家若有這樣想法,你夾在中間也難做人。我如今教你遠離這是非之地,豈不好?”
“謝謝殿下恩典。”她屈膝告退。退至門邊忽又回首,沒來由地說了一句:“殿下要小心。”
楊楝微怔一下,旋即含笑點頭,神情如溫順少年。
琴太微躺在床上,将外面的動靜聽了個一字不漏。楊楝非要在這邊處理家務,其實是說給她聽的。她心中漾出幾聲冷笑,卻因過于虛弱,連那冷都不徹底,只是拂過心間一縷淡淡的涼意而已。帳頂挂着一只鎏金銀香球,繁複的花紋之間溢出脈脈香氣,沿着青羅軟帳緩緩游走,似有人步履徘徊逡巡,又似有人欲語又塞,低回萬端。
最後連陳煙蘿也走了,房中再無旁人,只有守夜的侍兒偶爾發出一聲清咳。初夏的夜風撩動着檐下鐵馬,發出金器摩挲的瑟瑟聲。她心中暗禱楊楝別再進她的屋子才好。而楊楝果然也沒有再進來。不知是良藥有效,還是熏香安神,她終于沉沉睡去,發了一身薄汗,卻連夢也不曾做一個。
楊楝在外間獨坐了良久,觑着廊外的水面上漸漸映出天河的倒影,細碎如繁星。他心知此事蹊跷,一時也只能如此。陳煙蘿縱是冤枉,也只得先打發了。可嘆家中不過這幾個,卻是人人都信不得近不得。他這時深深後怕起來,若不是鄭半山提醒,待他過兩天再回來時,琴太微是死于無藥治病,還是被暗中的兇手直接做掉?到那時如何收場?遲遲鐘鼓初長夜,室中少女猶自沉酣,暗香隐透簾栊。他只覺心中一片枯冷,水天茫茫。
程寧提了羊角燈過來接他回清馥殿。他責備地瞥了一眼,低聲道:“程公公……”
程寧苦笑道:“奴婢實在猜不出殿下打算将她怎樣,所以不好插手……”
“還能怎樣?”楊楝嘆道。
白玉石橋掠過太液池水,連着蓬萊島和清馥殿。走過橋頭回身遠望,虛白室一帶靈巧水廊浮于靜夜之中,如一痕月中清夢,楊楝收回目光,對程寧說:“還得勞煩程公公分些心思,親自照看着她吧,千萬別再出半點差池。”
程寧恭謹稱是。
次日鄭半山再到西苑來,總算是見到了琴太微,知并無性命之礙。事已至此,鄭半山少不得安慰琴太微一番,教她仔細服侍徵王,諸事多放寬心腸。琴太微未免口應心不應。
“殿下是我看着長大的,他自幼脾性溫和,必不為難你。”鄭半山說着這話,自己心中倒也沒什麽把握,又道,“便是令尊也曾與殿下交契,深得殿下尊重。”
“咦?”琴太微這裏倒是第一次聽說,“可是爹爹從來沒有跟我提過他。”
“藩王不可結交外臣,令尊自然不能提。”鄭半山道,“你須心中有數,卻也不必在人前說起此事。”
琴太微并不知鄭半山為何如此交代,不由得暗中遐想一番。
看過琴太微,鄭半山又回清馥殿這邊向楊楝道別,卻見楊楝立在水邊,像是專門等着過來,神情悒悒不樂。
“琴娘子被人下藥的事,殿下認定是徐家的人在做手腳嗎?”鄭半山問。
“不是他們還能是誰?這府裏,到處都是王妃留下的徐家人,一兩年間也清理不幹淨。”楊楝淡淡道。
“程寧他們幾個,還是信得過的吧?”鄭半山又問。
“是。”楊楝簡短道,“鄭先生,這件事不必去和太後說。”
徐太後不喜琴太微,是故按下不提也罷。鄭半山嘆了一聲,正欲告辭,楊楝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這是他小時才有的動作,鄭半山意外地迎上他的目光。只見他的瞳孔極黑極亮烈,蒙着薄薄一層霧水,似冰層下有火苗在執拗地燃燒:“先生,那是聖旨……還是懿旨?”
鄭半山一驚,忽然見他手中捏着昨日得的那塊芙蓉石龍牌,這才悟出他說的是什麽。
楊楝又急急地追了一句:“祖父不會做那樣的事——必是懿旨。那是鸩酒,還是白绫?”
“原來殿下一直都是這麽想的嗎?”鄭半山怔了一會兒,幽幽嘆道。
楊楝望了一眼遠處的侍衛,低聲道:“當初我跟着先生學習醫術時,有意結交了一位太醫令。去年我借他之便,查了太醫院的舊檔。萬安三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太子染疾,起初症候只是風寒腦熱。三日後薨逝,病案裏居然寫的是中風。他才三十歲,素來健朗無疾,縱然幽禁之中情緒郁結,何至會中風?”
“太子不是被賜死的,也不是被謀害的。”鄭半山道。
楊楝顯然不信。莊敬太子薨逝時,他不過十二歲。很多事情,後來用記憶的碎片慢慢拼成的。萬安三十四年,重陽節剛過,太子楊渙即上表自請廢儲,舉朝嘩然。自萬安二十八年起,先帝便稱病不再臨朝,躲入西苑煉丹修道,命太子監國,徐皇後協理國事。太子與皇後早已母子離心,這是上下皆知的秘密,朝中為此分成了兩派,一派擁護儲君正統,一派站在外戚徐氏的身邊。太子臨朝不久,便打起了削弱外戚的心思。這場拉鋸戰持續了五六年,滿朝文武、宗親貴戚幾乎無人能置身事外。到萬安三十四年,太子着手清理海防,動了徐家的根本,矛盾終于被推向了頂點。
自請廢儲,到底是太子終于向生母屈膝,還是想以退為進呢?滿朝官員們經過惶惶不可終日的三天之後,避居萬壽宮多年不理政事的先帝忽然降下旨意,免除太子監國之權,責其閉門思過,不得幹預朝政,但儲君絕不可廢。
楊楝幼時備受先帝寵愛,時常出入萬壽宮伴駕。他記得萬安三十四年,祖父的身體已如風中殘燭,朝不保夕。之前幾位老臣亦曾多次上書,希望皇帝出面調停太子和皇後的矛盾,但皇帝根本沒有精力去顧及。這道突如其來的聖旨把衆人都吓了一跳。
後來楊楝慢慢體會到先帝的用意。監國的太子畢竟只是太子。但只要再等一段不長的時間,太子就會成為真正的皇帝,到那時他才能真正施展手腳,而朝廷中願意真正為他效力的人也會更多。可惜,太子竟然沒有等到君臨天下的那一日。
聖旨既下,太子被禁足于重華宮。幾日之後,皇孫楊楝被徐皇後領到坤寧宮去教養。那時他還不明白祖母帶走他的意義,直到有一天忽然傳來了父親的死訊。
此後關于儲副的人選,朝中又有一番搏殺。太子的擁趸們堅持祖宗舊制,懇請帝後即刻立楊楝為皇太孫。而徐黨卻搬出“國賴長君”之說,支持皇後嫡出的次子慶王楊治。這次争執便很快就有了結論。萬安三十五年元夕一過,慶王從慶州藩邸出發,踏着二月春風回到帝都,成為重華宮的新主人。楊楝在坤寧宮的清暇居中度過了一個寒冷難挨的冬日。新太子受封之後,他亦則得到了一個名號:臨安郡王。如此終于塵埃落定。
幽禁中的太子忽然身故,朝中并非沒有議論。當日重華宮的宮人、內侍大多以“侍奉不周”的罪名而處死,其餘人等亦星散,遠遠發至南都、皇陵及武當山等處,詹事府的一衆官員乃至朝中的太子舊黨更是在一兩年間被清理幹淨。楊楝不曾為父親送終,甚至關于父親的死狀,他也只得到了兩個字——“病故”。從萬安三十四年到神錫二年這三年之間,他自己時時徘徊于死亡的陰影中,毒藥、行刺、謀殺、賜死……這些事情從未自心底散去。而關于父親的真正死因,他亦生出萬種想象,然而竟都沒有猜中真正的答案。
“太子是自盡的。”鄭半山道。
楊楝錯愕,腦中轟然一聲空白,天旋地轉,雷鳴貫耳。鄭半山的嘴唇一張一合,他卻一個字也分辨不出,過了很久,似乎才聽見“太子托人秘授手書與臣,雲先帝百年之後,請臣等盡力輔弼殿下。臣等慚愧……辜負了太子的囑托”。
“他為什麽!”楊楝啞着嗓子追問。
“太子沒有寫下原因。”鄭半山想了想,盡量輕描淡寫道,“但也不難猜測:當時太子雖已還政,朝議卻并未平息。他沒有退路,只能寄希望于來者。殿下——”
楊楝退了半步,避開鄭半山的攙扶,過了一會兒才問:“那——他用的什麽?先生知道嗎?”
“那年入秋之後,太子便咳嗽得厲害,以此為名要了很多阿芙蓉。誰都沒有想到……”鄭半山沒有說下去。
海上貢品阿芙蓉,乃是暹羅奇藥,價同黃金,一向只供奉內廷。此藥治療虛勞咳嗽、濕熱洩瀝均有顯效,只是止病之功雖急,亦是殺人的利劍。餘無聞送來的芙蓉石龍牌,原來是暗示這個。阿芙蓉鎮咳,僅需些微之量。攢夠一次致死的阿芙蓉需要多長時間呢?總不是一天兩天吧。他是從何時起存定了必死之念?一定是在他被幽閉之前就開始了,甚至遠遠早于他和徐黨的争鬥達到封頂之前……那麽,在最後那段日子裏,他為自己講書、握着手練字的那些時刻,心中竟滿滿地存了棄世而去的心願?
楊楝捏着那塊龍牌,指力幾乎将芙蓉石碾為齑粉。掃過眼角的日光一道道明烈如刀,他眨了眨生痛的眼睛,垂頭望向太液池水。蓬萊島遠在水中,林莽郁郁,佳木蔥茏,此時看來卻宛如一壟高墳。正午的炎風拂過足底,一身虛浮遲緩,竟忘了自己是在哪裏。
“殿下,”鄭半山見他這般神情,又不免後悔話說得太急,“我送殿下回去?”
楊楝搖了搖頭,快速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是。”
楊楝并未再有一言,拔腿朝清馥殿那邊走去,背影搖搖,似乎擡了下袖子。鄭半山想起萬安三十四年冬天,他求得徐皇後的許可,到清暇居看望皇孫。不知是誰将太子的死訊告訴楊楝的,十二歲的少年端立于巨大的書案後,凝神練字,靜得如同雪天裏的小松樹,一時間讓人誤以為他從未傷心過。可是一旦楊楝看清來人是誰,立刻抛下筆管撲過來,把臉埋在他的袖子裏,窸窸窣窣的哭聲如同碎葉在風中打轉兒。
他不會再像那樣哭了,鄭半山心想。
回到清馥殿,楊楝正撞見宮使等候。皇帝念着侄兒頂了暑熱天氣奔波于天壽山、翠微山之間,十分勞苦,特意遣人送來一份賞賜。楊楝謝恩如儀,又與宮使攀談了幾句,才拱手送走。
不過是些循例的金銀、果品之類。居然還有粽子,卻是存放太久,硬得如同石頭。楊楝捏了捏,不由得去想這粽子會不會也有毒。旋即又記起馮覺非的話——“他如今不能動你”。自家亦苦笑起來。
當初皇帝不容他,他不得不在太後的庇佑下存活,所以暫不要知道太子的死因為好——這大概就是鄭半山和餘無聞的想法。如今皇帝有異動,他才有機會掙出來,于是他們告訴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敦促他與徐家早早決裂。
楊楝摸出那塊芙蓉石的龍牌,摩挲了一會兒,忽然揚起手,把它砸在了地上。
響動聲引來了值殿的內官,楊楝背對着把他們喝退了。芙蓉石碎成了一瓣瓣血色落英,潑濺在白石地上。苌弘化碧,望帝啼鵑,是怎樣的內心輾轉才能做出如此決斷。只不過一年,只要再等不到一年,他就能重獲自由,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可是他卻抛下自己匆匆走了。太子當年雖年輕,卻極端方嚴正,時時以古時聖賢自律,一言不失,一行不茍,堪為天下之表率。楊楝自幼跟在太子身邊讀書,受其言傳身教,孺慕之情極深。他相信世間若真有聖賢,大約就是父親那樣。可是,聖賢也會吞阿芙蓉自盡嗎?
“朝議不息。”
這個聖賢竟是被他的臣子逼死的?鄭半山只是內臣,對于外朝的紛争大約并不太清楚。他實在想問問太子,吞下毒藥的那一刻是否還記得那些聖賢之訓?但是父親早就不能回答。殺人原來既不需毒藥,也不需利劍,便可令聖賢化灰化煙。時隔八年之久,他在黃土深處,黼黻成灰,簪纓朽爛,唯餘幾根不會說話的白骨。葬于翠微山一帶的皇族,都是入不了天壽山皇陵的失敗者。國朝三百年,松柏冢累累。也許有一天,他楊楝也會躺在那裏——墓碑龜裂,供桌殘破,甚至為他掃墓燒香的子嗣也并不存在。
但那又如何?他仰起頭,望見月出東山,雲影蒼茫,如海上風濤接天,群帆起舞。
他其實沒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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