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夏榛深吸了口氣,不知道該為莊籍做什麽才好。

這時候,他的手機卻響了,上午有會議,但他還沒有到公司,秘書給他打電話來了。

他接了電話之後,猶豫後便将會議推遲到了下午,又把要見的幾個人推到中午吃飯的時候見。

他起身大踏步也上樓去,但莊籍收拾很快,已經換了一身黑衣,黑襯衫和黑西褲,顯得他的臉很蒼白,眼睛卻有些發紅,但他臉上卻沒有傷心了,也沒有一點萎靡之色,只有完全的不服輸的堅毅。

莊籍看夏榛上了樓來,便說,“夏榛,走吧。我去公司了。你也是去上班是不是。”

夏榛沒想到莊籍和變色龍一樣,一會兒就穩住了情緒,已經恢複常态了,他說,“嗯,我送你去公司了,我再回公司,剛才對秘書說了改行程的事。”

莊籍從他身邊走過,道,“你送我去公司,被記者拍到就不好了。還是算了吧。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的。但這件事,我不麻煩你了。”

夏榛邁步走在了莊籍的身邊,問,“你真的沒事吧。”

莊籍側頭對他笑了一下,道,“我能有什麽事。放心吧,我什麽事也沒有。要是就是一個人死,我就要死要活的,那我早就不用在這個圈子裏混了。網上黑我的人,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別人厭惡你,無論你做得多好,他都不會改觀,只有一個人喜歡你,即使你犯錯,才會為你找借口開脫,給你改正的機會。除了很少的人,大多數人是活在對自己有利的主觀判斷裏,并不願意接受其他。我也是這樣,我絕對不是聖人,也做不到聖人,誰對我好,我對誰好,誰要是想踩我,要整我,我也不會手軟的。好人沒好報,這世界就是這樣。”

他本就是天生多情的桃花眼,此時他說着發狠的話,眼中卻笑意盎然,眼眶略微發紅,眼睛裏濕漉漉的,像是情深似海。

夏榛見到了另一種莊籍,這種莊籍,他以前完全想不到,而且他這時候才意識到,十年後的莊籍,和他初中高中時候的那個同學,已經完全像是兩個人了。

但夏榛心裏對他并沒有隔閡,他在莊籍那濕漉漉的帶着狠意的眼裏,看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悲傷。

夏榛太想抱住他了,但莊籍已經快速下了樓。

他在樓下說,“紀和就是個鏡子。讓大家都反省,自己是不是會走上他那條糟糕的路。好人沒好報,除非爬得夠高,不然誰都不會把你當回事,誰都不會。即使以前給人施過恩惠,但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是一個重情重諾的世界了,只有利益。”

夏榛想叫莊籍不要這麽偏激,但他還沒說出口,莊籍已經不再說話了。

客廳裏就有一面大鏡子,莊籍站在了鏡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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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榛之前看到這面鏡子的時候,知道這是莊籍出門前整理儀容要用的,但現在莊籍站在鏡子面前,整理的卻不是儀容,而是他的靈魂一樣。

他盯着鏡子裏的自己,那種安靜的神情,讓夏榛覺得瘆人。

莊籍真的變了太多,夏榛這時候才明白。

莊籍深吸了口氣,回頭看夏榛,對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以為我要瘋了是不是。”

夏榛說,“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心裏承受了太多,你對着我發洩出來,也很好。”

莊籍道,“這個世界,誰又活得容易。我要是總在你面前發瘋,你肯定也不願意和我做朋友了。”

夏榛目光溫柔地看着他,“不會。”

莊籍笑着說,“你真是變成個好男人了,難怪雲枚會看上你。”

之前莊籍都不願意在夏榛面前提雲枚,這是第一次提這個名字。

夏榛道,“我和雲枚沒有任何關系。那天,我是去看你的,是給你探班,到了之後才知道雲枚也在。”

莊籍略微驚訝,但他很快就笑了,說,“我的榮幸啊。”

兩人一起出了莊籍家,各自去開車了。

車出了清水山莊,然後開向了不同的方向。

莊籍到了公司,正好和嚴立穎碰到,嚴立穎很奇怪地問,“你今天有什麽事嗎,怎麽來公司了。”莊籍這一天是可以休息的,沒他什麽事。而在能不到公司的時候,莊籍一向也不會專門往公司跑。

莊籍拉她去了自己的休息室,莊籍在公司裏有單獨的一間房間。

莊籍說,“是紀和自殺的事,我來問一下具體情況。”

給莊籍消息的就是嚴立穎,但嚴立穎沒有多說,只是說紀和在自己家裏自殺了,為他打掃屋子的保潔阿姨一大早發現了,報了警,現在已經出結果了,他是吃安眠藥死的,而且他有很嚴重的抑郁症,之前一直在吃藥。

莊籍問具體情況,嚴立穎也就說了,他們這裏的消息是一手消息,說紀和的确是自殺,現在已經有媒體知道這件事了,網上已經放出來了。

紀和當年也是紅過的,只是紅了,到現在卻幾乎沒有粉,也真是件悲哀的事。

嚴立穎又說,“紀和的名聲實在不好,到時候大家去祭奠的時候,你再去,不要做出頭的事。說起來,你和他也沒有什麽特別交情,不要出頭就行了。”

莊籍坐在房間裏的桌子上,一雙長腿撐在地板上,臉上帶着一點笑,說,“當年他被封殺,不只是因為他是gay,更是因為曹元清的事吧。曹元清現在可是著名導演,媒體難道不會炒這件事?”

嚴立穎道,“曹元清只是男女通殺,說起來,紀和自己腦子有毛病,才把自己的境況搞得那麽糟糕。要去攀附曹元清,沒什麽錯,硬是要說為曹元清才去陪了誰誰,只會搞得更難看而已。”

莊籍卻道,“那時候曹元清也沒有出頭。他難道不是靠紀和幫他拉關系和錢才拍了幾部叫好的電影?紀和之前賺的那些錢,都投給他了。他媽的就是個該被捅的爛人,把人用完了就把人踢了,還壞了紀和的名聲,沒人敢再找紀和拍戲。”

莊籍罵得難聽,語氣卻淡淡的,要是聽不到他說的什麽,只是看他優雅的神态,簡直會以為他是在讀優美的散文。

嚴立穎看莊籍這樣,就說,“這種話,咱們私底下說說就行了。別人自己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關外人什麽事。你難道要去為紀和出頭,得罪曹元清嗎?公司要拍電影,還想請曹元清來呢。”

莊籍道,“是他拍,我不會參演。”

嚴立穎直接笑了,道,“小莊?”

莊籍深吸了口氣,說,“我說真的。其實我是相信的,這個圈子裏爛事雖然多,但是不管他們表面怎麽樣,必須還要有一顆正的心,才能拍出一部正的片子。不然,我覺得他拍的再賣座的片子,都是爛片。我要拍電影,不會拍爛片。不然我更願意拍電視劇多賺點錢。”

莊籍又說,“好了,穎姐。我來是想自己出錢,讓媒體不要亂寫紀和的新聞,以曹元清的為人,他肯定會把自己從紀和的人生履歷裏摘幹淨的,我也不會得罪他,曝他什麽事,只是,那些一味抹黑紀和,看好戲,說風涼話的新聞,還是不要有了。”

嚴立穎道,“小莊,你和紀和有什麽交情嗎?”

嚴立穎就站在莊籍的面前的,莊籍伸手拉了嚴立穎的手,對她說,“你知道我這個人,不是別人說的那樣沒有良心。誰對我好過,我都放在心上的。說實話,我剛到劇組混的時候,就有人要打我主意,是他幫過我一把。之後因為這件事,在紀和被雪藏後,我已經紅了,那人自然拿我沒辦法了,卻去好好羞辱了紀和一頓。我知道這件事,所以更承紀和的人情。”

嚴立穎有些詫異,她記得莊籍進公司後得到第一筆片酬時,給她買了一條價值不菲的項鏈,當時覺得莊籍會做人,現在感覺卻不大一樣了。

嚴立穎想了想後,說,“那個人,是不是熊江興。”

莊籍放開嚴立穎的手,說,“難為你還記得他。”

嚴立穎嘆了口氣,道,“這人還在牢裏沒出來呢。”

當年也是個有前途的男演員,是因為猥亵男童和藏毒而進了監獄。

當然,他有這個結果,莊籍的确在裏面摻了一腳。

莊籍整過的人算不得多,嚴立穎作為他的經紀人,當然猜得出莊籍說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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