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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負責?

樂正均同谷文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絕不能讓對方接下這個差事!

自順德皇後薨逝,先帝駕崩之後,谷家就早早惦記上了空懸的中宮之位,若叫他們攬了這份差事,假公濟私那是必然的事。而樂正均又是個一根筋的,自然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兩人不久前達成的共識,頃刻間土崩瓦解。

紀宣靈不出所料地笑了,“二位愛卿不必憂心,朕心中已有人選。”

不知為何,樂正均總有種被下套了的感覺,“不知陛下說的……是何人?”

果不其然,聽到紀宣靈口中的那個人後,年過半百的老人家差點沒兩眼一翻當場厥過去。

“樂正大人覺得,皇叔如何?”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樂正均和谷文翰嚴詞反對,剛在無形中解散了同盟的二人,又突然異口同聲起來。

“為何不可?”紀宣靈故作不解,“攝政王一無子嗣,二無姊妹,雲家上下只餘他一人,便是想要有所偏頗,也無人可向。将此事交予皇叔,最是公正不過。”

不像榮國公家裏,适齡的姑娘拎出來,只怕能湊上好幾桌葉子戲。

說完,還笑眯眯向谷文瀚尋求認同:“你說對嗎?舅舅……”

谷文瀚無法反駁,就算清楚皇帝在故意內涵他,說他會有失偏頗,也只能憋着氣幹笑兩聲,還得心口不一的贊同道:“陛下說的是……”

“再者說了,皇叔曾與朕有師生之宜,是如今除舅舅外朕唯一的長輩,由皇叔來操辦此事,合情合理。”

樂正均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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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私心裏覺得,不管紀宣靈屬意的人選是誰,都不該是攝政王,可一時間卻又找不到比雲幼清更合适的人。

正如紀宣靈所言那般,雲家的人除了雲幼清,早在十幾年前南淮王造反時就死了個幹淨。立後之事與他毫無幹系,甚至為了不讓紀宣靈得到谷家的助力,他還會不遺餘力地替他挑選出身不那麽強勢的母家,一絕外戚專權的道路。

以他為首的保皇一派也不是沒有人提過讓紀宣靈與谷家聯姻,只是不說他們陛下這個性子會不會答應,即便是答應了,谷文瀚那個老狐貍也不是好相與的。

更何況,他們谷家可是有過黑歷史的。

保不齊幹掉了攝政王,他們自己後腳就上位了。

“既然二位都沒意見,那此事就這樣愉快決定了。過幾日朕便讓阿翁去攝政王府宣旨。”紀宣靈高興地宣布了結果,然後借口自己乏了把人都趕了回去。

陳庭謹記着幹爹教給他的第一條原則:不聽不看少說話,遞上泡好的茶後默默退到了一旁。

可是下一刻,教給他這句話的幹爹陳歲,自己便主動開了口。

“陛下怎麽會讓攝政王替您辦這事?”他将陳庭送上來的茶遞到紀宣靈手上,自然又不經意地問。

紀宣靈喝了口茶,唇角快活地揚了起來,“自然是因為朕想念皇叔了。”

陳庭:“…”

陛下,咱昨天才從攝政王府回來啊。

陳歲臉上露出慈愛的神情,笑了笑并不說什麽。

在這之後,紀宣靈抽空問了呂思雍的罪,打了二十板子,把人關進家裏抄佛經去了。

那二十板子打得可不輕,聽說呂公子回家好幾天都沒能下床。左相就這麽一個兒子,不知道有多心疼,紀宣靈卻猶覺得不解恨。

這要是在六年後……

唉,紀宣靈嘆了口氣,越想越憋屈。

好像也不太對,六年後呂源這老頭子早就不在了。

不僅是呂源,好多人都不在了……這其中也包括了雲幼清。

紀宣靈忽然又有些想他的皇叔了,擡頭沖陳庭招了招手,問:“你幹爹什麽時候出發的?”

陳庭:“回陛下,半個時辰前,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

紀宣靈批折子的動作再次停頓下來,心裏稍稍有了點期盼。

陳歲已然身在攝政王府了,此刻正好宣讀完了聖旨,将其交到了雲幼清手上。

“多謝陳總管……”雲幼清接過聖旨,同他微微點頭致意。

“王爺客氣了……”他二人也算是熟識,只是這些年情勢如此,便都默契地同彼此保持了距離。而如今眼瞅着陛下和王爺關系有破冰的趨勢,陳歲自然是高興的,“若是方便,王爺便即刻随老奴走一趟吧,陛下已等候多時了。”

雲幼清沒想到紀宣靈這麽着急,“現在?”

“正是,可有什麽不妥?”陳歲好像從他臉上看出了幾分不情願,一時不清楚這二人關系究竟緩和了多少。

雲幼清沉思片刻,最終搖搖頭,“并無不妥,待本王回房換身衣服。”

又是半個時辰過後,紀宣靈已經開始等得有些煩躁了,手上握着筆一動不動,眼睛只管盯着大門,哪還有什麽心思批折子。

被他派去打探消息的陳庭匆匆小跑進來,氣還沒喘勻便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來……來了。”

紀宣靈立時站了起來,寫朱批的筆登時在折子上留下了一塊鮮紅的墨跡。他僵了一下,随後發現這是右相每日的請安折子,又放下心來,迅速将其蓋上塞到了角落裏。

做完這一切後,雲幼清正好被陳歲引進殿中。

雲幼清今日仍舊穿了一身紅,很是襯膚色。

常人穿這個顏色,要麽是顯得嬌豔,要麽是落了俗氣,偏他穿出了一身的矜貴。

“皇叔來了……”紀宣靈沖他展顏一笑,反被恍惚了心神。盡管知道雲幼清是為了不失禮才這樣穿的,可那衣襟越是裹得嚴實,紀宣靈心裏不可說的念頭就越是強烈。

“陛下……”雲幼清大多時候都是禮數周全的,今日也不例外。

大約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太流氓了些,紀宣靈輕咳一聲,轉頭吩咐道:“給皇叔看座……”

二人坐下後,陳歲便貼心地帶着宮人們下去了。雲幼清看着大門阖上,并未說什麽,反倒是紀宣靈欲蓋彌彰似的解釋道:“春寒料峭,別吹了風着涼。”

雲幼清略一點頭,因紀宣靈最近的一反常态,又不得不端上了往日帝師的架子。

“陛下為何要将此事推給微臣?”他淺抿一口熱茶,語氣平淡,神色自然,也看不出到底樂不樂意辦這差事。

紀宣靈撐着下巴看他喝茶,“皇叔是不願意看到朕立後嗎?”

“陛下莫失了天子威儀。”雲幼清睨他一眼,淡淡提醒道。

方才的問題,着實不好回答。若說不願意,別有用心幾個字就好像明晃晃寫在了臉上,若說願意……

“皇室從先帝這一脈起便血脈單薄,陛下确實到了該娶妻生子的年齡。”雲幼清誠懇道。

紀宣靈的笑僵在臉上,轉瞬沉下臉來,“那皇叔呢?皇叔為何遲遲沒有娶妻?”

“這不一樣……”雲幼清竟有種意料之內的無奈。

“怎麽不一樣?因為我坐在這把龍椅上嗎?還是皇叔你有什麽難言之隐?”紀宣靈接二連三地質問,深不見底的眼神緊盯着他,仿佛勢要在今天得到個答案。

雲幼清不語,他怕再說下去,就收不住場了。

良久的沉默後,雲幼清僵硬地轉換了話題:“聽聞陛下前日處置了呂相家的公子。”

“是啊,呂大人做事不地道,總得敲打一下。免得下次又自作主張,坑皇叔一把。”紀宣靈就這樣毫無壓力的承認了,承認自己就是在替他這個至少明面上和他水火不容的攝政王出氣。

順便把那次意外的鍋也推到了左相的頭上。

“皇叔不會以為朕真的有立後的心思吧?”六年後的紀宣靈想推掉這件事有很多種方法,他費勁心思甚至不惜得罪谷文瀚把這趟差事安到雲幼清頭上,不過是想見他一面罷了。

雲幼清托着茶盞的手微微一滞,随即不贊同地說:“陛下這樣太胡鬧了。”

“朕若是不這樣做,皇叔今日還會坐在這裏嗎?還不是都怪皇叔躲着我。”紀宣靈湊過來,三言兩語把責任都推到了對方身上。

好像雲幼清是惡人,下藥的呂源是惡人,還有逼着他立後的樂正均和谷文瀚都是惡人,只有他出塵脫俗,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紀宣靈熟練甩完了鍋,又不要臉地黏上來,勾住他的胳膊讨好撒嬌:“皇叔,我還不想這麽早成婚,你可憐可憐我,就幫這一次吧。”

這般親昵的動作,讓雲幼清想起了數年前在文華殿裏聽他講學的小蘿蔔頭,每每完不成任務,也總是這樣勾着他的胳膊賣可憐,求他放過自己最後一次。饒是雲幼清心若磐石,也總有受不住的時候,也就放過了他一次又一次。

雲幼清頂着紀宣靈滿懷期望的灼灼目光,一個「好」字差點從嘴裏脫口而出。

可他的時間實在不多了,紀宣靈也需要一個能站在他身後的人。

兩年前同紀宣靈撕破臉雖非他所願,卻也是他最後必須要走的路。

“臣才接了旨,奉命為陛下覓得賢後,若是幫了這個忙,便是抗旨不遵。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此事臣都應當盡心竭力。”

紀宣靈沒想到到頭來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咬着牙根道:“皇叔若是不幫,也是抗旨。”

沒想到雲幼清點點頭,平靜道:“臣有聖旨為證,陛下卻空口無憑。難保這話不是陛下為了針對微臣而故意說的。”

“雲幼清!”紀宣靈站起來直呼他的大名,眼裏是壓不住的怒意,“你就是這樣想我,這樣恨不得把我往外推嗎?”

雲幼清抿唇不語。

“好好,很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就在雲幼清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麽兩個人恩斷義絕的氣話來時,紀宣靈狠狠捏住了他的下巴,眼神瞬間狠厲起來。

“想把我推給別人?你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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