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陳瑛駐守西南多年, 幾乎就是那裏的土皇帝。
這是讓紀宣靈感到十分疑惑的一件事,同樣是擁兵自重,為何他們只覺得皇叔會謀反?
怎麽看, 也應該是陳瑛這個天高皇帝遠的, 謀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西南偏僻,地廣人稀, 雖易守難攻,但……”雲幼清露出個一言難盡的神情,嘆道, “那裏實在太窮了。”
窮到什麽境地呢?
據說即使夜不閉戶,也沒有盜賊光顧, 因為實在是沒有什麽東西可偷。
何況西南離京路途遙遠,割據一方等着他們去清剿尚還有些可行性, 一路帶兵打進京城謀朝篡位, 絕無可能。
相比之下, 雲幼清可方便多了。
“臣若要行此事,有無數種方法。光是龍武軍軍營就在京郊這一點, 陳将軍就望塵莫及。”
“那皇叔怎麽還不動手?”紀宣靈玩笑道。
雲幼清淡淡掃他一眼,忽而笑道:“陛下怎知臣沒有想過?”
紀宣靈喝了口水,眯着眼看他,“若皇叔果真有此心, 朕只好……努力成為皇後了。”
“…”雲幼清就知道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 他會如此的不要臉。
“若真叫我成了,成王敗寇,陛下都已經是臣的階下囚了,怎麽可能還有命留着。”他煞有介事, 好像當真仔細考慮過此事。
紀宣靈誇張地睜大了眼,難以置信道:“皇叔竟舍得殺我?”
雲幼清冷酷無情:“留你何用?後患無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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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暧昧一笑,“自然是留着給皇叔暖床用了。亡國之君淪為新帝禁脔,假意奉承卻不小心情陷于此……”
雲幼清聽不下去了,紅着臉打斷他,“陛下不去寫話本子真是屈才了。”
紀宣靈欣然接受他的誇贊,“這個故事的安排皇叔可還滿意?”
滿意就有鬼了。
雲幼清白了他一眼,飄然離去。
陳瑛是三日後到的,他每兩年才會進一次京,滿打滿算,加上紀宣靈繼位那一年,攏共就和小皇帝見過四次。
如今,則是第五次。
今日的早朝,場面可謂精彩萬分。
陳瑛回來,順帶着治好了榮國公的病,就連玉湯山一行後不見了蹤影的攝政王也出現了。
右相冷冷掃過所有人,滿臉寫着:都不是好東西。
“陳将軍辛苦了,來人,賜座。”紀宣靈十分客氣。
陳瑛不禁有些自得,覺得小皇帝對他還是有些忌憚的,這才客客氣氣的給他他在金殿之上賜座。熟料椅子搬上來,竟然有兩把,其中一把,就放在雲幼清那邊。
衆人都表示理解。兩個都得罪不起,幹脆一碗水端平好了。
雲幼清無奈,倒也沒拒絕,毫不扭捏的就坐下了。他今日過來,本就是為了給紀宣靈鎮場子的,賜座這一舉動,正好叫別人更加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紀宣靈沖他挑了下眉,就差說「快誇我」了。
為了不讓皇叔累着,他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就是平白給了陳瑛臉面,這讓他覺得很不爽。
偏偏陳瑛還覺得是雲幼清沾了自己的光,末了竟還洋洋自得,陰陽怪氣道:“沒想到兩年不曾回來,攝政王已經坐着上朝了。看來臣今日是沾了攝政王的光了。”
紀宣靈笑笑不說話。
你知道就好。
“陳将軍千裏迢迢回京,就是為了說這些沒營養的話嗎?”雲幼清回敬道。
陳瑛氣結,惱羞成怒,“雲老将軍從前就是這樣教你同長輩說話的嗎?”
“雲家如今只餘本王一人,敢問陳将軍是本王哪門子的長輩?”雲幼清冷聲道。
二人毫無預兆的忽然針鋒相對起來,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滞。
谷文翰這時候倒是出來打圓場了,“陳将軍是回京述職的,還是先同陛下說一說西南的近況吧。”
述職也沒什麽好聽的,陳瑛每次來來回回就那一套。紀宣靈都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
“陳将軍朕自然是信得過的,只是路途遙遠,陳将軍馬不停蹄,辛苦奔波,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至于其他事,改日再議。”
衆人表示十分贊同。
“退朝……”
所有人走得飛快,沒一會兒大殿之中便空蕩蕩的了。雲幼清這才慢吞吞站起來,同陳瑛擦肩而過。
他打算回一趟攝政王府,同曹儉交代一些事情。
“雲淨之!”
在即将走出皇宮的長長宮巷裏,陳瑛在後面叫住了他。
“陳将軍還有何貴幹?”
陳瑛一臉沉痛地看着他,失望道:“我真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雲老将軍赤膽忠心,為先帝死而後已,你如今卻憑着攝政王的身份,如此不将人放在眼裏,恐怕雲老将軍在天之靈都難以安息吧。”
“祖父死而後已并非是為先帝。”雲幼清臉上一片冷意,“陳将軍也不必惺惺作态,拿出一副長輩的姿态來教訓本王,按理,你如今該向本王行禮才是。”
“你——”陳瑛見裝不下去,索性也不再裝了,“哼,我惺惺作态不假,但怎麽也比害死雲老将軍的人要強些。”
他話裏有話,意有所指,就差說是雲幼清害死雲老将軍的了。
雲幼清頓時變了臉色,藏在袖中的雙拳緊握,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沖上去和人打上一場。
“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滾……”
陳瑛欣賞着他陰沉的臉色,踩在雲幼清的雷點上反複跳躍,“聽說那年你想親自帶兵?乳臭未幹的小毛孩也敢親自帶兵,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哦?陳将軍莫非也是這樣看朕的不成。”紀宣靈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朕繼位那年不過十一歲,也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不知在陳将軍眼裏有幾斤幾兩?”
“陛下說笑了,臣怎會有如此想法。”陳瑛沒想到紀宣靈會突然出現。
紀宣靈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沒有最好。朕記得父皇曾說過,陳将軍第一次上戰場似乎也是十六歲?”
那年雲幼清主動請纓時恰好就是十六。
陳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窘迫非常,不再過多掰扯,很快就告辭離開了。
“皇叔……沒事吧?”紀宣靈擔心地看着他。
雲幼清搖了搖頭,“無事……”
少頃,他又道:“陛下可有空,同微臣一起回一趟攝政王府?”
紀宣靈這會兒便是沒空也要擠出空來,“皇叔相邀,怎麽能沒有時間呢。”
其實昨晚雲幼清說過要回去的事,只是沒讓他作陪而已。
他也不問清楚是要回去做什麽,直到雲幼清平靜說出了:“陛下同我一起去祠堂見見祖父吧……”
紀宣靈驀然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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