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懷……懷孕?

曹儉神情出現了一絲皲裂, 嘴角抽搐,“王爺,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雲幼清定定看着他, 不用說話便足以讓人明白他的意思。那樣子分明是在說: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

可是……這怎麽可能?

曹儉如墜夢裏。

他将目光移到紀宣靈身上, 又看了看他們家王爺,心裏諸多疑問。

自邊境回來後, 雲幼清除了王府和皇宮,攏共也沒去過幾個地方。他是何時服下的生子藥?孩子的另一個父親又是誰?

曹儉無處安放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紀宣靈身上,恰巧紀宣靈也在這時候看了過來。視線相撞, 他忽然有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曹将軍站穩些,別被吓到了。”紀宣靈好心提醒道。

他面上瞧着淡定, 實際上在雲幼清這樣直白把事情說出來的時候,內心受到的振動同樣不小。

雖說在民間, 男子懷孕之事早已屢見不鮮, 但再怎麽說, 雲幼清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為人懷孕生子, 面子上總是會有些過不去的。

紀宣靈原以為他會對此事諱莫如深,不曾想,今日在曹儉面前,他竟說得這樣坦然。

雲幼清全然沒有紀宣靈所想的那樣坦然, 他只是覺得這件事需要讓曹儉知道而已。

就像他們也需要讓陳庭知道一樣。

“無事無事……”曹儉緩過神來, 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就是不知道,小世子何時才會出生?”

不管是誰生,總還是他們王爺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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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儉自我安慰的想着。

雲幼清嘆了一聲,狠心打破了他剛剛建設起來的自我安慰的想法。

“這個孩子, 不會留在王府。”

不留在王府還能送到哪裏去?

曹儉腦袋裏嗡嗡作響。

紀宣靈給轉頭來看他的雲幼清回以安撫的微笑,靜靜等着他說出自己的打算。

“孩子出生後會留在宮裏。”雲幼清始終從容的臉上總算現出一些難為情的神色來,“這也是陛下的孩子。”

氣氛一瞬間凝滞下來,書房裏靜得幾乎能聽見抽氣聲。

曹儉這次是真的要站不穩了。

他就說這麽重要的事,為何陛下也在場,原來……

若真相果真如此,也無怪乎雲幼清要停下他們準備了這麽多年的計劃了。

可……

“王爺體內的毒要怎麽辦?”

紀宣靈同皇叔交換了一個眼神,将事情原原本本和他解釋了一番。

歸根結底,不過陰差陽錯四字而已。

唏噓過後,曹儉反倒是松了口氣。

雲幼清能活下來,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這樣,屬下也算是對雲老将軍有交代了。”

不過即便如此,他現在還是無法冷靜看待這件事。畢竟他家王爺和陛下的關系如何,這些年來朝中上下有目共睹,二人突然間成了這樣的關系,已經不僅僅是大跌眼鏡,而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要不是他知道自家王爺做這些都是為了誰,只怕也沒那麽快接受。

問題是,這二人在此之前半年多未見,究竟是何時在滿朝文武的眼皮子地下暗度陳倉的?

這個問題雲幼清自然不可能回答,他也不可能傻傻地去問。

和他說清楚之後,紀宣靈立時明目張膽起來。不僅是行為上的無微不至,看着雲幼清的眼神裏,也盡是毫不掩飾的愛意,就好像曹儉不存在一樣。

“把人都撤幹淨之後,本王這裏也沒有什麽能用到你的地方了。曹儉,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走的更遠,今後,你可以自謀前程了。”

雲幼清一直覺得是自己耽誤了他,如今總算能安心将人放走,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王爺……”曹儉悵然若失。

紀宣靈捏着下巴打量了一番這個自己親自封的昭毅将軍,心中忽然有了些成算。

“曹将軍,朕這裏有件重要的差事,不知你願不願去?”

“什麽?”

曹儉走後,紀宣靈并未急着回去,反而纏着人去了房裏。

上一回進來時,他還被罵是梁上君子,不成體統,這次總算是能光明正大走大門了。

紀宣靈看着皇叔的背影,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那日瞧見的風景,美人出浴,撩人心弦。

他知道皇叔身上遍布各種傷痕,然而恰恰是這種不完美,讓人心疼,讓人心動。

“你做什麽?”後背被人輕觸了一下,雲幼清頓時瑟縮着扭過頭來,瞪了他一眼。

紀宣靈心虛地将手背到身後,假咳了兩聲,“我是在想皇叔背上的傷。”

雲幼清實在不擅長應付這樣的事,“只是舊傷而已,早已經不疼了。”

“那曾經必然是疼過的。”紀宣靈道。

雲幼清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上戰場哪有不受傷的。”

道理紀宣靈都懂,但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控制住自己怎麽想就不一定了。

他笑了笑,也不打算在這件事上無意義的繼續糾結下去,轉而問起了另一件事。

“皇叔是何時開始策劃謀反一事的?”

雲幼清是否謀反,紀宣靈相信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哪個謀反的人,不奔着他這個皇帝去,反而先派兵圍了榮國公府和左相府的。又有哪個謀反的人,都已經兵至皇城了,卻轉頭自戕而死的。

雲幼清低頭專心看着鞋面,無可奈何道:“問清楚了又有何意義呢,陛下打算問罪不成嗎?”

紀宣靈上前兩步,直将人逼得退無可退,又托着他的下颚,叫他不得不擡起頭來直視自己。

“朕就是打算問罪又如何?皇叔可得好好交代清楚了。不然……”

他這般色厲內荏的,叫雲幼清不由得戲谑反問道:“不然如何?”

“不然……”紀宣靈仔細思索片刻,猝不及防地低頭在他唇角啄了一口,“就罰你,像這樣。”

有些幼稚的方法,但對付雲幼清恰恰最管用。

“或者,朕還可以更過分一點。”紀宣靈嘴邊挂着得意的笑,像拿着羽毛在他心上輕拂而過,蜻蜓點水,浮光掠影,然而漣漪已經泛起。

雲幼清一點也生不起氣來,“陛下既然想聽,說說也無妨。”

紀宣靈挑眉洗耳恭聽。

“此事,明和元年就開始籌備了。”

謀反這樣的事,一朝一夕必然是無法成事的,紀宣靈想過他已籌劃多年的可能性,但沒想到會這麽早。

他眸色暗了暗,道:“朕才登基皇叔竟然就開始想着謀朝篡位了,還真是有恃無恐,膽大包天。”

雲幼清只當沒聽到,接着說:“八年是你父皇給我的期限,也是我給自己的期限。此事本是越早決斷越好,可那時你還小,玩心又重,加上北境戰亂不斷,便只好一拖再拖。”

早決斷,自然是為了避免彼此生出感情,最後難以割舍。哪想到,雲幼清的擔心最後還是成了真。

“所以再多的誤會你也從不解釋,因為你就是想推開我,想讓我恨你。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順水推舟是嗎?”

“是……”雲幼清艱難道。

紀宣靈苦笑一聲,閉上眼,同他眉心相抵。

長久的靜默後,他開口質問道:“雲幼清,你怎麽舍得?”

“對不起,阿宣,我……”雲幼清發現自己辯無可辯,長出一口氣,伸手抱住了他,期冀這樣能給他一些遲來的安慰。

是啊,他怎麽舍得呢。

他看着紀宣靈一點點長大,看他從天真爛漫到學會虛與委蛇,一點點學着怎樣去做合格的皇帝。也是他,一口一個冷漠無情的陛下,把人一步步推開,甚至打算刀劍相向。

人心非石,那是他傾注了一切感情的寄托,是他的阿宣啊。

“皇叔,別再留我一個人了,好嗎?”

一個人踽踽獨行的滋味他已經嘗過了,并不好受。常常夜半驚醒,唯有一輪清冷的明月相伴,有時烏雲蔽月,不見天光,孤家寡人,不外如是。

紀宣靈将懷裏的人又抱緊了幾分,只恨不能揉他入骨。

雲幼清埋首在他頸間,終于清晰地感受到一個事實,紀宣靈害怕失去他。

他也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有多殘忍。

紀宣靈說過,唯有活着,才能日複一日的記着痛苦。若有一天他死了,紀宣靈或許還會活着,或許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甚至功載千秋的皇帝,可那又如何呢?

紀宣靈還在,他的阿宣卻死了。

這就是他不顧一切,抛卻性命想要看見的結局嗎?

有些想要奪眶而出的東西,終于在此刻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阿宣,對不起……”

紀宣靈側頭親吻他的頭發,“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該被好好罰一罰。”

“好……”

他答得這樣毫不猶豫,反教紀宣靈感到哭笑不得,“皇叔,你知道我想怎麽罰你嗎?答應得這樣爽快,我會當真的。”

雲幼清默了默,“知道,真的。”

紀宣靈僵了一下,旋即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

這要是還能忍得住,那紀宣靈可就成聖人了。

話音落下,他便肆無忌憚吻了下去,将鹹濕的淚水也一同舔舐幹淨。紀宣靈恨不能揉他入骨的滿腔愛意和瘋狂,最後落到唇畔全變成了小心翼翼。

大約是他的動作太小心,雲幼清反客為主探了探,而後便毫無章法地撕咬起來。

紀宣靈吃痛了一下,原本見到雲幼清主動的欣喜頃刻間又變得無奈起來。

他舔了舔已經破了個口的唇角,打算反過來好好教教自己的先生,“皇叔現下還是乖一些的好,一會兒好好學,以後實踐的機會還多得是呢。”

說着,再度不由分說探入他唇舌之中。

時間還長,他們可以慢慢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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