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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紛亂着想這些,曉曉也沒睡成踏實覺,不過躺了會兒子就坐了起來,芍藥進來要伺候她梳洗,她自己搶過帕子道:“我自己來。”

芍藥怔了怔,倒也沒跟她搶,轉而去收拾床上被子,曉曉洗了臉,自己把頭發攏起來正想跟以前一樣編個麻花辮兒,芍藥過來道:“如今姑娘不在宮裏,也不用再梳宮女的辮子了,奴婢給姑娘梳個簪花髻吧,簡單清爽,院裏的芍藥花開的好,剪一支簪在頭上也好看。”

曉曉聽了推開窗子,往外頭扒了扒頭,日頭曬了過去,想是噴了水,晌午還低頭耷拉腦的芍藥支楞起來,那上頭的芍藥花,舒展開,映着翠葉,瞧着就讓人稀罕。

愛美本就是女孩子的天性,瞧見這些花,曉曉不免動心,又聽芍藥說簡單清爽,便把手裏的牛角梳遞給了她。

芍藥接過梳子暗暗松了口氣,立在她身後,給她梳頭,曉曉在鏡子裏瞧着她手指靈活的穿插在自己的發間,分了她一半頭發,三兩下便挽了個發髻,剩下一半披在腦後,用梳子梳的垂順下來,兩鬓用細密的篦子抿的光滑整齊,露出一張鵝蛋般的透白小臉,越發顯得眉眼分明。

曉曉很是滿意,自己左照右照,臭美了半天,一直等到芍藥去外頭剪了朵芍藥花來簪在她的發髻上,都沒照夠,跟芍藥道:“你的手真巧。”

芍藥抿着嘴笑了笑:“是姑娘生的好看。”說着去那邊兒架子上拿了衣裙過來,曉曉見是一套嬌黃兒的衫裙兒,不免有些躊躇,這些年在宮裏穿着的是宮女制服,那制服的顏色無論春夏秋冬,都只有一個顏色,區別只在于,綠的深淺,這乍一瞧見如此鮮亮的顏色,竟有些不敢穿了。

芍藥度她眼色,忙道:“相爺一早吩咐下,姑娘換了衣裳才好讓奴婢跟着出去散散。”

曉曉一聽能出去,哪還管什麽鮮不鮮亮,奪過衣裳就進了那邊兒屏風,急切的樣子,芍藥瞧了都忍不住想笑,卻嘴角剛挑起,想起相爺,忙整整心神,開始收拾妝臺上東西。

妝臺上的東西不多,一套梳頭的家夥什,是晌午時那個小太監送過來的,不說旁的就瞧這把牛角梳,也能知道相爺對姑娘的心思,早不是一日兩日了。

這梳子自己是見過的,是番邦進貢的,本是一對,相爺留了一把,另一把卻送給了姑娘,可見相爺的心思打早就表露無遺了。

正想着,曉曉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那一恍惚間,芍藥只當是那四扇屏上的美人走出來了呢,細微處,更能瞧出相爺對姑娘用的用心,只姑娘的心卻令人難猜呢。

曉曉見她直直看着自己,以為不好看,有些局促的撫了撫裙擺:“怎麽了,不好看嗎?”

芍藥忙回神:“姑娘說笑,不知多好看呢,不信姑娘上這兒來照照。”說着伸手攏起那邊兒幔帳,露出一個老大的穿衣鏡。

曉曉走近,自己的影子清楚的映在鏡子裏,身姿袅娜,眉眼分明,淺淺一笑,甜美可人,有那麽一瞬,曉曉覺着鏡中的人有些陌生,卻一晃神又覺萬分熟悉,這是她也不是她,鏡子裏的人比她好看多了,虧了自己當初還嫌棄,如今想來,倒是自己走了狗屎運的,要真穿到個二傻子身上,不也一樣要活着嗎。

喬大妮這長相,真應了那句女大十八變,小時候黃花菜一樣兒的丫頭,幾年過來就成了一枚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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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曉曉臭美夠了,才想起,自己要出去的,穿這麽一身是不是太招眼了,便跟芍藥道:“你還是把我過去的衣裳拿來吧,穿這樣出去,總不大妥當。”

話音剛落就聽外頭道:“怎不妥當,你如今早不是宮女了,還穿宮女的衣裳才是不妥當。”

隔扇前的紗帳打起來,慕容蘭舟走了進來,曉曉沒想到他這般就進來了,好歹這是自己的卧室吧,古人不是最講男女有別嗎,更何況,他還是自己的夫子,這麽公然踏入自己的寝室,總歸有失禮數的,也讓她更沒安全感,仿佛自己就是他嘴邊上的一塊肉,他想吃的時候,一張嘴就能吃掉似的。

這麽想着,便沒了臭美的心思,看着慕容蘭舟的目光不知不覺便浮上幾分戒備,瞧清她眼裏的戒備,慕容蘭舟略皺了皺眉。

他是最近才發現,這三年恐自己都瞧差了,這丫頭面兒上跟自己撒嬌耍賴無所不用,她心裏許是沒有自己的,至少不像自己希望的那樣。

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她三五不時流露出的懼意,慕容蘭舟先頭以為這丫頭是讓自己的戒尺打怕了,心裏悔的不行,當初未理清自己的心意,只當她是弟子,自然要嚴加管教,偏她還是個憊懶的性子,自己留的功課,總會偷工減料,自己一惱,她自然要受幾下打,說到底兒也未打多重,不想她就怕了。

後來想透了自己的心意,何曾舍得動她一指頭,這兩年來,倒是恨不能把她捧在心尖子上了,她仍是懼着自己,不由他要多想想了。

想她為什麽如此怕自己,想她為什麽對朱子毓這般放不下,這兩件事就兩塊大石頭堵在他心裏,不得暢快。

卻忽見曉曉瞧着自己傻愣愣的神情,又覺心下一松,暗暗嘆口氣,這丫頭真正是他上輩子的債主,也罷了。

一伸手把她頭上的芍藥花拿下來,放在鼻端嗅了嗅輕道:“好香。”

曉曉頓時臉頰緋紅,心說他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跟自己調情呢吧,這,這,這以後可怎麽辦啊。

曉曉發現自己又開始糾結了,她正要胡亂想着,忽聽慕容蘭舟道:“剛你瞧着夫子發什麽呆?可知道那般瞧着夫子是要挨打的嗎?”

曉曉一聽挨打,手心就開始疼起來,忙道:“哪,哪兒……瞧着夫子發呆了?”

慕容蘭舟伸出指頭戳了戳她的額頭:“做這等撒賴的樣兒,白糟蹋了這身衣裳。”說着低頭笑了兩聲,湊在她耳邊兒道:“這般怕夫子的戒尺做什麽,夫子不是應了你,日後不再罰你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忘了不成。”

挨得太近,他唇間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處,曉曉忍不住顫了顫,身子忙往後要退,卻不想給他攬住了腰:“莫動,剛這朵芍藥花歪了,夫子與你戴正些。”

曉曉只覺渾身僵直,跟棺材裏放了幾百年的木乃伊似的,胳膊腿兒都動不了分毫,只能被迫的去感受他的氣息,他的懷抱……

她夫子身上有種幹淨的味道,跟小白不同,小白身上的味兒是暖閣裏燃的龍涎香,不算多好聞,但跟皇宮很匹配,相比之下,曉曉更喜歡夫子身上的味兒,以前一直在想是什麽味兒,卻始終沒想起來,今天如此近的距離,曉曉忽就福靈心至,他夫子身上的味道正像松香,有山林的氣息,清冽非常。

不過聞的時候長了,腦子也容易迷糊,她現在就迷糊了,而且有越來越迷糊的趨勢,慕容蘭舟把芍藥戴在她頭上,低頭瞧她,見小丫頭眉眼低垂,雙頰欲醉,一動不動依在自己懷裏,乖巧的好不可人疼的樣兒,心裏越發情動,忍不住伸手撐起她的下颚,想擡起來,卻發現,太不起來,小丫頭跟自己扭着勁兒呢。

慕容蘭舟目光閃了閃,想她還小,有些事倒不宜操之過急,便一松手放了她,曉曉一得自由,快速往後退了幾步,倚在窗前的貴妃榻上,半天也沒敢擡頭看他,心裏真如擂鼓一般。

最後一絲僥幸也終于破滅,她夫子對她的的确确有了那種念頭,而自己呢,剛才那會兒竟然看他看傻了,這能怨她,誰不喜歡看帥哥啊,尤其剛才哪個角度,他微微颔首,窗外透進來的光亮,柔和了他臉上冷硬的輪廓,又那般帶着笑。

一瞬間曉曉終于理解了什麽叫如沐春風,他那般看着自己,她就覺着仿佛沐浴在春風裏一般,然後腦袋就有些懵了,但這無關乎別的,只是人本能的愛美之心,。

自己是純粹的愛美之心,慕容蘭舟卻不一樣,他那種目光,那種氣勢,那種感覺,一再告訴曉曉,他想要她,他嘴裏口口聲聲自稱着夫子,心裏頭絕沒把自己當成學生,哪有夫子跟學生調情的。

且剛那一瞬,曉曉覺着他想親自己,她不能跟他攪合在一起,以前是迫不得已,現在也是迫不得已,至于以後……她跟他哪會有以後,她一早就選了小白不是嗎。

想到小白,曉曉頓時冷靜下來,努力定了定神,可無論如何都定不住滿心的紛亂,且如今這般形勢,她都不知道下一步慕容蘭舟要做什麽了,他要是真撲過來,自己能反抗嗎,又反抗的了嗎。

如果自己真跟他有了那啥關系,以後怎麽辦,這麽想着,心裏又亂起來,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慕容蘭舟嘆口氣,走過來,屈起指頭敲了她額頭一下:“小孩子家家的,皺什麽眉,不說想出去嗎,夫子帶你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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