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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人真是好久不見了。”慕容蘭舟走到張陸跟前,淡淡瞧着他,語氣仿佛兩人是經久不見的舊識一般。
雖如此,張陸卻早已面如土色,哆嗦了一下,險些坐在地上,張陸心裏知道自己逃不過,但還是存了僥幸,當初下藥是以為慕容蘭舟必死無疑,若知道慕容蘭舟還活着,借他一百個膽兒也不敢啊,張陸嗫嚅的開口:“丞相。”
慕容蘭舟點點頭:“原來張大人還記得,我還當你早忘了呢。”慕容蘭舟在窗下的軟榻上坐了下來,目光落在窗外,有些出神。
這雁門郡雖有些荒涼卻依山傍水,天然一份好景致,雖入了秋,這裏卻仍留着些許春意,從這窗子望過去,近處如茵碧草,遠處山花爛漫,五彩缤紛,色彩斑斓。
他記得曉曉最喜歡這些野花,兩人游歷的時候,每到一處,她都會蹦蹦跳跳的沖過去,采了一把又一把,自己拿不了了就丢給他,自己只能替她拿着,哪知越拿越多,末了竟是抱回去的。
他沒轍的問她,采這麽多花做什麽她說做幹花,主意雖好,她自己也的确伸手做了,只不過做了一個小花籃就煩了,丢給他跑出去了,然後,自己只能收拾她做了一半的爛攤子。
想到此,慕容蘭舟不禁勾唇要笑,想起如今,重又皺了了眉,卻擡手撥了撥窗前挂的幹花藍兒,這竟是他唯一留下的東西,躍下懸崖的時候,緊緊捏在手裏的,順着水飄了不知多遠,等他上岸的時候,花籃已經壞的不成樣兒了,是他一點一點兒修好的,又照着記憶中的樣兒,填上幹花,挂在窗前,這麽瞧着跟當初差不離。
還有這軟榻,不管做什麽,曉曉都喜歡靠在窗前,倚着迎枕那麽歪着,或看書,或擺弄小玩意,有時候實在無聊了,還把自己送她的那些瑪瑙珠子,拿出來彈着玩,還逼着自己陪她玩,她想出的游戲雖簡單卻很是有趣,自己一開始就是為了哄她歡喜,玩着玩着卻也有了興致,然後就經常看見他們在窗前玩彈珠。
曉曉總是耍賴,當耍賴也贏不了自己的時候,她會靠在他懷裏不滿的說:“你該讓着我的。”他好笑的逗她:“為什麽要讓着你?”
曉曉撅着嘴說:“男人本來就該讓着女人,你瞧。”說着,用手指指了指他:“大男人。”然後又指了指自己:“小女人,大的自然該讓着小的。”
那刁樣兒嬌俏非常,惹的他想去搔她的癢,她笑着在懷理來回扭動,末了兩人便膩在了一起,他仿佛還能聽見她軟媚的笑聲,他的曉曉別看年紀小,卻獨具風情,就像這清麗無匹的雁門郡,沉浸其中便勾住了心,哪裏也不想去了。
慕容蘭舟又望了遠處一眼才收回目光問:“曉曉的身子如何?”
張陸吓的一激靈,不敢扯謊,只得據實以告:“貴妃娘娘……”這四個字一出口見慕容蘭舟目光陰了下去,急忙改口道:“姑娘身子無大礙,只她腹中的孩子,心脈弱,恐生下來也不得長久,還有,姑娘的身子本就有些弱,又懷了身子,自是不如以往。”
慕容蘭舟先是松了口氣,繼而又皺了皺眉,盯着他道:“心脈弱?是你那藥的緣故。”
張陸吓的一激靈,忙躬身道:“丞相恕罪,只當時皇命難違,微臣若不遵,便是殺頭之罪。”慕容蘭舟站起來,走到他跟前道:“這一程子不見,張大人倒越發膽小了,既是皇命難違,我怪罪你做什麽,倒是你家那小子我瞧着很是機靈……”
慕容蘭舟話沒說完,張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丞相且饒了微臣吧,那是我張家的獨根苗兒啊,若有個萬一,微臣……”說着老淚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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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陸深知道慕容蘭舟的手段,若他真要對付誰,絕毫不留情,慕容蘭舟卻笑了,只不過笑的有些陰沉:“我也不為難你,只一樣,給你三個月,配制出那藥的解方,保你全家團圓,若配不出,張大人,想必你也知道我慕容蘭舟的手段,便你自己豁出去了,想想你的家小,帶他下去,他要什麽都給他,不許怠慢,只不許他走出行帳半步。”
張陸出去之後,慕容蘭舟忽的問一邊的元忠:“今兒幾了?”
元忠道:“回爺的話,今兒八月初十,再過五日便是中秋了,中秋,怪不得昨的月色那般好,原來近了中秋,中秋團圓,月圓人圓,自己呢,慕容蘭舟道:“元良留下,你跟着我去一趟京城。”
元忠知道,爺不親眼瞧見是不能放心的,只不過姑娘如今都認不得爺了,縱見了又如何,只這些話他不會勸爺,勸了也沒用。
再說曉曉,她覺得自己或許得了孕期綜合症,心情總是不好,還喜歡哭,動不動就想掉眼淚,覺得委屈,更喜歡胡思亂想,以前不會想的現在也會想。
例如小白如果不回來,她會想是不是去了後宮,亦或是被什麽美人絆住了腳,畢竟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而男人就小白一個,幾十上百個女人,惦記着一個男人,就像把一塊香氣四溢的肉放在一群餓狼中,結果可想而知,就算肉不想被吃,也架不住群狼的惦記。
越想越酸,越想越覺着是真的,曉曉忽然生出一個念頭,與其在這兒想,不如去找他,倒是瞧瞧他做什麽呢。
想到此,站起來就要往外走,秦嬷嬷急忙問:“起更了,娘娘這是去哪兒?”曉曉抿了抿嘴:“去禦書房。”說着已經邁腳出去了。
秦嬷嬷急忙接過丁香拿過來的鬥篷,追過去,在外殿裏攔下她:“立了秋可比不得之前,尤其入了夜,外頭風涼,稍不注意給風拍了,就要病的,娘娘如今有了身子,更應仔細些……”
曉曉如今已經習慣了秦嬷嬷的絮叨,知道她都是為了自己好,也就不覺着煩了,反而有一種難言的溫暖,等她絮叨完了,鬥篷也穿好了,這才放她出去。
邁出門檻就瞧見當空一輪滿月,銀輝傾瀉而下,莫一看去,似前些日子貢上的月華錦,映着飛檐上的仙人瑞獸,分外鮮活,仿佛下一刻就要飛升一般。
曉曉瞧着那輪滿月,不知怎麽就想起紅肩兒天天念的那阕詞,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這是東坡居士悼念亡妻之作,也不知紅肩兒的前主人是誰,難道也跟東坡居士一般是個想念亡妻的鳏夫,若不是日日念這一阕詞,紅肩兒如何能記得一字不差,而且,聽久了,曉曉發現,紅肩兒念的詞是帶有情緒的,一唱三嘆,頗有種幽幽的味道,仿佛能感覺到念詞之人的心境,很詭異。
“娘娘,這裏可是風口呢。”秦嬷嬷一句話,曉曉回過神來,往禦書房走去,沿着側面的宮廊過去,過了前頭的穿堂就瞧見禦書房了。
前宮後殿,雖同在乾清宮,一個是辦公之處,一個卻是皇帝寝宮,界限分明,曉曉立在穿堂間,往前頭望了望,見禦書房裏人影晃動,想來小白正跟大臣們議事,曉曉琢磨自己要是就這麽過去,是不是不合适,可她想見他怎麽辦。
正猶豫間,李進忠瞧見了她,忙走過來行禮,曉曉擡擡手,又瞥了眼禦書房問:“皇上還忙着呢?”
李進忠目光閃了閃道:“是,南邊鬧秋汛,皇上數月下旨修的河堤,本該無事,不想水一到黃河就決了口子,加上北邊山匪作亂,趕在了一塊兒,咱們萬歲爺可就連吃飯的功夫都沒了。”
他這般一說,曉曉倒更不好意思過去了,小白處理的是國家大事,幹系到不知多少百姓的身家性命,用自己這點兒小憂郁煩他,實在說不過去。
這麽想着,曉曉便道:“那讓他忙吧,我先回去了。”說着有些怨念的瞧了禦書房一眼,才回去,等曉曉走了,李進忠才轉身進去,尋了個角落立了一會兒,小白哪兒告一段落,側頭瞧了他一眼:“剛我仿佛聽見貴妃說話了。”
李進忠腦門子的汗都下來了,心說萬歲爺這什麽耳朵啊,隔着這麽遠都能聽着,幸虧自己進來了,要不過後降下罪來,自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偷着抹了把冷汗:“娘娘是來了,瞧見萬歲爺忙,便回去了。”
李進忠話音剛落,小白說了一句:“愛卿們稍候片刻。”撂下這句快步走了出去。
因為心情越發沉悶,曉曉回去的時候走的很慢,成嬷嬷便道:“娘娘若心中煩悶,不如去禦花園裏頭散散吧。”曉曉想想也是,何必跟個怨婦似的呢,自己調劑一下才對,便往禦花園去了。
曉曉不慣人跟的太多,一出來前呼後擁有什麽意思,又不是打狼,在院子的時候常出去溜達,就只讓秦嬷嬷跟成嬷嬷跟着,大不了再帶上丁香就齊活了,今兒都沒讓丁香跟着,就她跟兩個嬷嬷。
秦嬷嬷提着燈在前頭引路,成嬷嬷在後頭扶着她,剛進禦花園,就聽身後腳步聲,秦嬷嬷跟成嬷嬷急忙行禮,曉曉一回頭就撞進一個熟悉的懷裏:“既去了,怎麽不讓李進忠通報,倒讓朕白歡喜了一場……”
伏在她懷裏,曉曉郁悶的道:“你忙的國家大事,我怎好攪擾,回頭讓你的那些大臣說我是禍水了。”
小白低笑了一聲道:“他們敢,朕抄他們的家。”一句話逗樂了曉曉。
那邊兒大臣還等着呢,小白也不過陪她說了兩句話叮囑她:“就算賞月也莫在花園裏時候長了,夜裏霜露重,回頭着了寒。”又哄她說,明兒是中秋,陪她去摘星閣賞月,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曉曉留在禦花園,忽覺有些冷,卻又不想回去,成嬷嬷便讓秦嬷嬷回去再拿件厚些的鬥篷過來,秦嬷嬷應着去了,曉曉見前頭不遠有個亭子,便走了進去,剛坐下忽見那邊兒仿佛是顆石榴樹,便走近去瞧,倒真是一株茂盛的石榴。
已是八月,榴花早謝了,卻一顆顆碩大的石榴懸在枝頭,曉曉伸手去摘那顆石榴,不妨一只手先她一步摘了下來,曉曉吓了一跳,急忙回頭,不知何時身後站了一個男人,曉曉本來想喊,卻瞧見他的臉,不知怎麽就喊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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